只可惜，在这些人眼里，无论是钞票硬币，还是电子账户里的那串数字，全都一文不值。
孙杭不禁有些怀念起沦陷区里的那个“茂云镇”了。
在那里，钱可他妈值钱了。
孙杭把自己身上的几个口袋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什么适合交易的东西……最后他干脆把身上的大衣给脱了下来，递给了那个小老头：“这件衣服，够不够？”
“够，当然够！”小老头眉开眼笑地接过大衣，“话说……年轻人体格就是好，这大冷天的，连衣服都不要了。要不要我借你一件旧棉袄？虽然破了点旧了点，但至少不会让你冻死在外面。”
“用不着，我体质异于常人，不怕冷。”孙杭随口说道，“能把那本日记本给我了吗？”
“好好好，别急啊。”小老头直接转身将扔在煤炉旁边的那本黑封皮本子捡了起来，递给了孙杭。
孙杭的内心突然很想骂娘。
这本日记本至少有一半的纸页都被撕掉了，至于撕掉了那些纸页去了哪里，看看一旁正在熊熊燃烧的煤炉就知道了。
小老头的眼睛很贼，他也察觉到了孙杭细微的神情变化，连忙说道：“你别不高兴，你要东西都还在里面呢，没被烧掉。”
“什么意思？”
“这本本子也是那家伙捡来的，好像是本学生的习题册，前面半本都是让老头儿我看一眼就头痛的算术题，后半本才是那家伙写的日记。”
孙杭拿过日记本，粗略一翻这老头倒是没有骗他，在本子的最前面，还剩几页算术题没有被撕掉，剩下的纸页里，从第六页开始，便是那名拾荒者的日记了。
孙杭不由得暗叹自己来得及时，要是迟来几天，恐怕连剩下的日记都要变成这个老头的生火材料了。
孙杭将日记刷刷刷地翻过，看似每一页都只瞄了一眼，但在子弹时间的效果下，每一页的内容他都仔仔细细地读了好几遍这种感觉，颇有一些“量子波动速读法”的感觉。
看完那名拾荒者的日记，孙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日记之中呈现出来的这个人，不像是一个表面上爱吹牛皮，私底下却全是心机的人，反而像是一个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病人。
这些日记由文字和图画两部分组成，第一篇的内容就是一个画得深得康定斯基真传的人形生物……隐约可以分辨出这画的是一个女性，在人形生物的脑袋上，有着茅草一样蓬乱的长发，胸口的位置，还有着两个用来代表第二性征的圆圈。
当然，主要的分辨依据还是第二条，毕竟在这群拾荒者里，男的留长发的也不在少数。
而在这个人形生物的脑袋四周，则是有着似乎是用来形容发光效果的线条在一个人形生物的脑袋周围绘制光线或者光环，孙杭只在一类作品上面看过。
宗教作品。
无论是基督教的耶和华还是佛教的释迦牟尼，亦或是一些小众神话里的神明，在们的肖像画上，脑袋无一例外都是被光环所包围的。
似乎是为了映衬这些神明的神性，地位越崇高的神明，脑袋四周的光环就越大、越复杂。
所以说……这日记本上画着的是一个神？一个女神？
果不其然，在这幅图下面的文字里，第一段话就是“我的女神！我好爱您！您的出现简直是我黑暗生活中的一束阳光！那些庸俗之人是不会明白的，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完蛋了，只有您才是最终的救赎！”
“这家伙……他信教吗？”孙杭抬起头，看向那个老头子问道。
“信教？不太清楚，反正在他的遗物里没有什么佛像、十字架之类的东西，这家伙平日里好像也没见过他做过礼拜之类的玩意。”小老头思索了片刻之后回答道，“要说信教，住四楼那个家伙才最搞笑，他明明是不能吃猪肉的，有一次我煮好了一锅猪肉，这家伙抢得比谁都快。其他人问他这是猪肉你能吃吧，他还跟人家急，非说这不是猪肉……在我看来，信教这东西，都他妈是自欺欺人的玩意。”
“关于猪肉之类的话题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那个死掉的拾荒者，他平日里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女神、神明、救赎之类的东西。”孙杭又问道。
“你是指他日记里写的那些东西吧？”小老头指了指孙杭手里的日记本。
“你看过？”
“我当然看过，不仅我看过，这栋楼里很多人都看过……那时候他们还以为这家伙会在日记本里记下一些藏着丰富物资的地点，结果看完之后才发现，全他妈是胡言乱语。”
“你不是说你识字不多，看不懂他的日记吗？”孙杭突然眯起了眼睛。
“呃……”小老头神色一僵，“我……我是看不太懂，但这也不妨碍别人把日记的内容讲给我听啊……这家伙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这本日记都是被其他人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聊的。什么女神、什么救赎……在我们看来啊，就是这家伙压抑太久，脑子里面自己冒出来的幻想罢了。”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大家‘干手艺活儿’的时候，肯定是得幻想一些好东西的……但这家伙把这些东西记在日记本上，那就真让人笑掉大牙了。”小老头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如果我是他，就算没死，知道了自己的日记本被公开之后，我也没脸回到这里来了。”
“好吧……谢了。”孙杭对老头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日记本离开了大楼。
“诶，小伙子你真的不用借件旧棉袄吗？外面现在可是零下十几度！算我送你的，不用你还，这总行了吧？”小老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真不用。”孙杭看了一眼那件沾满了各种污渍、棉花都已经漏出来的旧棉袄，用力摆了摆手，“我说了，我不怕冷。”
在几名拾荒者和流浪汉诧异的眼神之中，只穿着一件针织衫的孙杭快步走出了工地，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思索着日记本上的那些内容。
后面十几篇日记和前面的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在叙述自己对于那位“女神”的爱意……用平常人的话来说就是“胡言乱语”，而换成网络流行词的话，这无疑就是在“发癫”。
这哪是什么日记，分明就是一本从头发癫发到尾的抽象文学作品。
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面，孙杭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会不会是自己摸索的方向错了？
在录像带消失之后，孙杭多次利用自己的能力去追查录像带的下落，但却一无所获……可就在那个时候，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潜意识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名被诡化的拾荒者就是线索的来源，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搜寻那名拾荒者的遗物。遗物，是孙杭唯一能想到的线索了……毕竟，对方的遗骸已经随着录像带暂停被取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拾荒者女孩告诉孙杭，在那名拾荒者散布了地下商业街到处都是血迹这个消息之后，他依旧在这处烂尾楼住了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他会经常往返于购物中心的地下商业街和烂尾楼。
那他大概率也是在那个时候接触到的诡物录像带。
孙杭本来还以为在这家伙的遗物之中，说不定还能发现几件诡物但在他走进这栋楼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里压根就没有半点诡物的气息。
要么……就是遗物之中的诡物已经被人带离了此地。
【P.S.前段时间流感肆虐，我老爸和我朋友连接中招，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还大着胆子大冷天出去骑行……结果昨天开始嗓子痛，今天也彻底倒下了，开始发高烧、疯狂鼻塞、浑身乏力疼痛……这一章基本上就是在这种状态下码出来的，我甚至感觉现在我的思绪要比那个写日记的拾荒者还混乱抽象……
这一章语法错误和错别字我是真没力气检查了，大家有空多帮我捉捉虫吧。拜谢。】
第374章 城市残骸
如果那些遗物之中真的存在诡物的话……
以这些拾荒者的活动范围，想要把逐一追查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走着走着，孙杭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是遗漏了什么线索。
他本来是打算回到研究所之后，再好好将日记研究一番的，那内心的那股冲动却是驱使着他走到了一家咖啡店的门口，在街边摆放着的桌椅边坐了下来。
孙杭再一次翻开了那本“写满了对于女神爱意”的“日记本”。
伴随着孙杭的翻动，这些被低温冻得发脆的纸页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嗯？”
孙杭眉头一蹙，他忽然发现在这些发癫的文字之中，有一些字好像不太一样。
直接用肉眼看或许看得不是太明显，但如果用手指在纸页的背后轻轻摩挲的话，就能发现日记的主人在写到这个字的时候，刻意加大了几分力量，以至于在纸页的另一侧，出现了微微凸起的痕迹。
孙杭将这些字逐一圈了出来，发现正好连成了一句语句通顺的话。
“我、必、须、想、办、法、逃、离、女、神。”
孙杭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这名拾荒者的死亡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地下机房里那只诡物的存在。
“他选择了背叛‘女神’，结果失败了，所以遭受了惩罚？”孙杭小声嘀咕道，“那么……这个‘女神’……又是什么东西？”
地下机房里的那只诡物吗？显然不是。
那就只有可能是拿走录像带的那个存在了。
会不会是安娜？
孙杭思索了片刻，还是将这个可能性给排除了。
如果是安娜所为，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显摆一番”就如同那些做了“厉害的事情”，迫切想要得到父母夸奖的小孩子一般。
一想到天府城内可能还潜伏着一只神出鬼没、实力莫测的诡物，孙杭就感觉到无比头大。
……
……
夏州北部，东西伯利亚平原。
贝加尔城遗址。
一支装备精良的侦察小队正在如同建筑残骸一般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里缓慢行进着。
乙七十七“死亡极光”在毁灭了贝加尔城之后，在原地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大坑。以这个大坑为中心，方圆一百多公里的区域全都变成了极度危险的污染区任何进入污染区里的人类或是感染者，都会被迅速诡化……短则几秒钟，长则几十分钟，无一幸免。
就在联邦政府打算彻底放弃贝加尔城遗址，将边境线收缩到鞑靼境内的时候，异变再一次发生了。
无数形似人类建筑残骸一样的钢筋混凝土构造物在大坑之内“生长”了出来……这些构造物是在一夜之间破土而出的，生长的速度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它们撞碎了玻璃化的地面、撕开了焦化的土壤，拔地而起，几乎是在短短一小时内，就凭空制造出了一座“城市的残骸”。
而与此同时，污染区内的污染强度也迅速下降，经过真人试验，现有的防护服已经完全可以抵御住污染区的影响贝加尔城的遗骸，对于人类来说不再属于是“禁区”。
新出现的城市遗骸被确定为是庚型诡物，临时编号七九零，代号“贝加尔之骸”。
在“贝加尔之骸”出现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夏州联邦已经向其派遣了五十多支、超过三百人次的侦察部队……
这一次，这些被派出去的侦察部队有将近三分之二活着返回了前沿基地。
根据活着回来的人说，在“贝加尔之骸”的内部，游荡着大量的诡物但他们也无法确定，这些诡物究竟是那些被污染区给吞噬的先遣部队，还是贝加尔城的罹难者。
有人认为这些诡物是死去的贝加尔城的居民，但这个说法很快就遭到了专家们的反对乙七十七“死亡极光”的本体是一团温度达到一千七百万摄氏度的等离子体，连贝加尔城的建筑物都承受不住这样的高温而化作了灰烬，远比建筑物更加的脆弱的人类又怎么可能会有尸体遗留下来。
“要我看，那些专家就是在放屁。”侦察小队中的一名士兵说道，“连这些被烧掉的建筑物都能重新冒出来，那些死掉的人，当然也能重新出现……说不定，其他小队遇到的根本就不是诡物，而是罹难者的冤魂呢。”
“冤魂也是诡物的一种。”一旁身材高大敦实的机枪手闷声道，“我宁可希望是僵尸、丧尸之类有实体的诡物……我们的子弹对于灵体类诡物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了，都闭嘴，尽量保持安静。”走在最前面的小队长回过头来，“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些建筑残骸，看上去很诡异吗？”
“是很诡异啊。”一开始说话的那名士兵耸了耸肩，“再正常的东西，你把它放在上千万度的高温里烤一会，它也很难变得不诡异吧？”
“那直接就烤没了好吧？”小队里唯一的女兵白了他一眼，“你如果只会说废话的话，就闭上你的嘴巴。”
小队长走到了一堵建筑物的残骸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后退了几步，从稍远的地方又看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很古怪……这种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AI绘图里有着七八根手指、原本比例正常的肢体以不合理的方式拼凑在一起的诡异人体图像一样。”队伍里一直没有开口的狙击手突然说道。
“对，就是这种感觉！”小队长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我刚一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来……还得是格拉兹科夫啊，不愧是贝加尔美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你这比喻，真是一针见血！”
“这些建筑的比例和结构，很怪。”狙击手格拉兹科夫继续说道，“尽管它们看上去经受过一场大火的洗礼，建筑的结构发生了大幅度的形变，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你们看这栋楼。”
格拉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四层小楼。
“一楼没有门和窗户，二楼有一扇横过来的门，至于三楼，两个窗户紧紧地挨在一起，而另一个窗户则是位于二楼和三楼的交界线上……”格拉兹科夫说道，“尽管有一些特立独行的设计师会设计出这样的房子，但我不认为这整条街上的房子都是由这样的设计师设计的。”
“你们看，还有这个！”那名女兵快步地跑到了一家餐厅前，将一块比她人还要高的招牌给扶了起来。
这块招牌被熏得漆黑，但隐约还能看见上面的文字。
“这块招牌上的字，你们认得吗？”
这支侦察小队总共六个人，其中五个是西伯利亚人。而贝加尔城最泛用的文字不是夏州联邦的官方文字华文，而是西伯利亚联邦的俄文，作为他们的母语，他们不可能不认识这块招牌上的字。
但几名士兵盯着招牌看了半天，愣是没一个人认出来招牌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这些文字的结构和俄文十分相似，但又不是俄文。
它们更像是在俄文原有的字形结构上，创造出来的一种“新文字”。
“这是……加密过的俄文么？”机枪手喃喃道。
“不，不是俄文。”格拉兹科夫摇了摇头，“我试着用俄文的语法、以及相近的字形去比对……得到的结果是一片混乱。根本读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