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现在就应该跑出去,好好和这个精神病人理论理论?
“梆!梆梆!”
“子时三更,无病无灾,平安无事!”
“梆!梆梆!”
“还有完没完了?”孙杭站了起来。
似乎是为了回应孙杭,上一阵梆子声的回音都还没有彻底消散,下一阵又响了起来。
“梆!梆!梆!梆!”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小心路滑!”
“梆!梆!梆!梆!”
孙杭不由得被气笑了,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飘在不远处的女诡,问道:“五更天是要怎么喊的来着?”
“梆梆!梆梆梆!”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梆梆!梆梆梆!”
最后一声梆子响完,外面的街上瞬间热闹了起来说话声、脚步声、木头轮毂碾过青石板露面的声音……这阵嘈杂的动静和先前的寂静几乎是做到了无缝切换。
孙杭快步走到了院门口,用力推开了大门。
只见街上许多镇民来来往往,竟是比他刚刚来到茂云镇时还要热闹。
“天……马上就要亮了……”那个女诡缓缓飘了过来,幽幽地说道。
“天要亮了?你在开玩笑吗?”孙杭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下意识把头转向了东方。
一抹鱼肚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闪即逝,就好像是太阳趁着永夜不注意,悄悄探出了个头,但又很快被永夜给一把按了下去一样。
“好一个天亮,亮了个寂寞。”孙杭吐槽道。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女诡继续说道,“每个月……一次的……”
“每个月一次的祭祀大典,对吧。”孙杭打断了它,“我帮你说完得了,听你说话是真的费劲。”
“……对。”
“祭祀大典天一亮就会开始吗?”
“对。”
“在哪里举行?”
“在……在……镇上的……戏台……”
“戏台在哪?”孙杭问完之后突然一拍脑袋,然后用手指了指外面,“你滴,前面带路滴干活。”
女诡用它那并不存在的眼睛看了孙杭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孙杭的身侧飘了过去。
“原来你能离开这个院子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地缚灵类型的诡物呢。”孙杭嘟哝道。
“……能离开……院子,但是……大家都……不能……离开茂云镇……”
“离开了会怎么样?会死?”孙杭好奇地问道。
“……不能……离开。”女诡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算了,不问你了。”孙杭有些气馁,“还是赶紧带我去戏台吧。”
女诡带着孙杭沿着街道往前走去,沿途遇到的镇民也都汇集到了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他们脚步急促,神情紧张孙杭估摸着,这些人大概也是去参与那所谓的“祭祀大典”。
按照小女孩的说法,镇长将会在祭祀大典上对“肉”进行赐福,使其变成镇民们可以“享用”的食物而上一次祭祀大典上接受过赐福的食物,很快就要超过它的“保质期”了。
对于镇民来说,今天能不能分到食物,将会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月的“生活质量”尽管它们吃下去的东西都会从那个大洞里漏出来,但嘴里能有东西嚼着,总比只能咽唾沫要好。
更何况,孙杭猜测这种饥饿感大概率不是生理反应,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认知上的概念,对于它们来说,即便食物没有真正落肚,但只要有进食这个过程,饥饿感或许真能有所缓解。
女诡带着孙杭翻过了一座石桥,前方的街道顿时变得更窄了,而四面八方汇集起来的镇民数量则是只增不减人流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在不少镇民和孙杭擦肩而过的时候,孙杭甚至还能闻到一股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并不是所有的镇民都是正常人类的打扮有的人和店主一样,是一团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行走的黑影;有的人浑身上下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纸,就如同老电影里的千年僵尸一般;还有的人赤身裸体、满身溃烂的疥疮,但却偏偏用一只木桶将自己的脑袋罩了起来,让别人看不清它的样貌。
用八个字来总结的话,那就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哦,不对,不应该是百鬼夜行,应该是百诡日行才对。
孙杭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幕,以及那轮依旧挂在高空中的圆月说是夜行,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还有多远?”孙杭向女诡问道。
“就在……前面……”
茂云镇的戏台搭在镇中心的一个小广场上,此时广场上已经坐满了赶来参加祭祀大典的镇民,孙杭和周家的女诡只能在广场的角落里找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地方站定了下来好在孙杭的视力还算可以,尽管隔了将近百来米,但戏台上的东西他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主持人”正在戏台上面跳着奇怪的舞蹈……之所以叫“主持人”也不叫别的称呼,那是因为这人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过混搭了,以至于孙杭完全看不出此人的来路。
这名“主持人”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但在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上,却是烫着六个圆圆的戒疤,不仅如此,在它的脸上,还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傩戏面具。
主持人的右手握着一把三国题材影视剧里经常出现在诸葛孔明手中的羽毛扇,左手则是翘着兰花指,食指和拇指夹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手术刀。
它的脚下踩着一双木屐,伴随着那诡异的舞姿,木屐不断地发出“啪!啪!”的踩踏声,就如同是在给它的舞蹈伴奏一样。
“这算什么?集百家之所长?”对于这名主持人的打扮,孙杭实在是有点不好评价,“感觉这哥们对于潮流的理解已经领先地球人几个世纪了。”
舞蹈还在继续,台下的镇民们看得津津有味孙杭也不确定他们是对舞蹈津津有味,还是对接下来将会接受赐福的食物津津有味。
但他的确看到有的人嘴角挂着长长的涎水,一脸殷切地望着主持人。
这家伙总不能是想吃了主持人吧?
“台子上跳舞的那个是谁?镇长吗?”尽管在孙杭的心里,那个给自己饵块和纸币的老婆婆才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个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问上一嘴。
“不……不是……”女诡低声道,“镇长……不会在……祭祀大典上……露面,台上的……是……负责……祭祀大典的……”
“既然镇长不会出现,那他是怎么降下赐福的?”孙杭不耐烦地打断了结结巴巴的女诡,“难道赐福是从天而降的吗?”
什么亚空间赐福?孙杭腹诽道,要真是这样,那这个镇子可太不忠诚了。
“等……等一下……就会……”
女诡还没有说完,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周家的小寡妇吗?你旁边那个男人是谁?你新找的姘头吗?看上去也没有几两肉的样子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如果你耐不住寂寞,可以来找哥哥我啊!”
孙杭循声望去,只见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倒立着的人他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双腿朝天竖起,挂在肩膀下面的那个脑袋以一个十分难受的姿势扭了过来,眼神轻浮地打量着女诡和孙杭。
“不是,哥们……”孙杭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视线和对方齐平,“我看你是真饿了吧?连一团烂头发都不放过吗?”
“你是不知道,周家的小媳妇,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润啊!”倒立的人咂吧了一下嘴唇,“哦不对,你肯定知道,你要不知道,你也不会找上这个小寡妇……等等,你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镇上见过你?你、你是个外来者?周家的小寡妇,居然找了个外人当姘头?!还真是滑稽啊!”
“哥们,问你个事,你为啥一直倒立着,不累吗?”孙杭问道。
“你傻啊,倒立着,吃进去的东西,不就不会从洞里漏出来了吗?”说着,它张开了嘴,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从嘴里飘了出来。
孙杭看到,在他的喉咙里,塞着一大块爬满蛆虫的腐肉……这块腐肉,甚至还在不断地蠕动着。
第278章 瓜分
“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孙杭给它点了个赞。
“你别想岔开话题!老子问你话呢!”倒立者的语气很是不满,“你这小子打哪儿来的?为什么身上会有一股让老子感觉很难受的气味?”
“气味?”孙杭抬起胳膊嗅了嗅,“你说的是汗臭味吗?啧,我寻思现在这气温,一两天没洗澡应该也不会发臭吧?”
孙杭像是想起了什么,三下五除二解开了手腕上的绷带先前被周家女诡用头发勒出来的伤口至今还没有愈合,伴随着绷带被揭起,殷红的血珠立马从肉里渗了出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开来。
倒立着的脸色顿时大变,女诡则是不着痕迹地飘到了远处,就连附近的那些镇民们都纷纷回过头,朝孙杭这边望来。
“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倒立者撑着身体的双臂突然一软,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就连卡在喉咙口的那块爬满蛆虫的腐肉都掉了出来,肥美白嫩的蛆宝宝洒落一地。
它连滚带爬地和孙杭拉远了距离,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可能是它已经习惯了手脚互换的感觉,即便身体正了过来,依旧是用双手撑着地面,双脚高高举起,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在它的脚趾间,还夹着一把刃长还不到半掌的小刀,锈迹斑斑的刀刃直直地对着孙杭。
“你不是人!你绝对不是人!”倒立者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是人似的?”孙杭抠了抠鼻孔,下意识想要把身后的女诡拉过来,结果一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飘出去了将近二十米远,已经缩到了一棵枯死的老枣树底下。
“你又躲什么?”孙杭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胆小的女诡。
本以为是个厉鬼,却没想到实际上是个娇羞的小寡妇。
隐约间,孙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戏台上的祭祀大典已经停下了,包括那个穿着道袍烫着戒疤的主持人在内,全场所有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它们的眼中神色各异,但其中占比成分的最大的情绪只有两种。
畏惧,以及贪婪。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肯定是装出来的!你身上一定藏了什么好东西!”倒立者尖声叫道,“快拿出来!快给老子拿出来!”
“好东西?”孙杭思索了片刻,“你是说这个吗?”
他掏出了那把子弹已经打空的狩猎手枪,拉了一下套筒,枪机内部的合金组件发出了悦耳的碰撞声。
“你敢戏耍老子?!”
倒立者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它的眼眶边缘满是脓状的分泌物,眼球肿胀外凸,就好像随时都要蹦出来一样。
“这枪难道还不算好东西?我为了买它,可是花了半个月的津贴呢,这笔钱,足够在天府城最顶级的酒店订一个江景包间了。”孙杭用手指勾着扳机护圈,将这把重量接近三斤的手枪转了起来。
“你不肯老老实实拿出来,那就莫怪老子不客气了!”倒立者怪叫一声,支撑身体双手快速爬动,转眼间就已经逼到了孙杭近前,脚趾间夹着的破伤风之刃直接朝着孙杭的喉咙划了过来!
孙杭也懒得废话,一个闪身就躲了开去对方的动作虽然很快,但依旧属于普通人可以反应过来的程度,尽管孙杭失去了那些特殊能力,但苏醒以来这一连串的经历,让他的战斗经验完全不亚于外勤部门的精英干员。
下一秒钟,孙杭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对方的脚腕,将倒立者整个人都给抡了起来!
倒立者的体形很是矮小,虽然它那佝偻的姿势不太好判断具体的身高,但根据孙杭的估计,这家伙就算站直了恐怕也不到一米六……这身高对于现代男性来说绝对可以算是三等残废,但在那个物资贫瘠的年代,像它这样矮小的人,其实并不少见。
再加上对方那瘦骨嶙峋的身材,倒立者的体重甚至连三十公斤都不到要知道按照夏州联邦的训练标准,正规部队士兵全装越野的负重都有五十五公斤,差不多是等背着两个倒立者在行军了。
“嘭!!!”
倒立者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孙杭并没有因此停手。
他很清楚,既然动手了,那就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
对方的攻击是奔着要自己命来的,那自己正当防卫把对方杀掉也合理吧?
再说了,反正茂云镇的镇民都是死不掉的,就算自己把对方大卸八块,只要找个裁缝来把这八块烂肉缝到一起,这家伙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地跑到小寡妇的家门口去讲黄段子的。
从离开天府城、来到这个怪地方之后,孙杭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莫名的戾气没处发泄,原本周家的那个女诡是个好机会,可怎奈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哭哭啼啼地认怂了,孙杭总不好去欺负一个没了老公和孩子的小寡妇吧?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送上门来了吧。”
沉重的狩猎手枪在孙杭的掌心中转了一圈,然后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倒立者的下巴上。
谁说狩猎手枪子弹打光了就没用了?就算没有子弹,这依旧是一件威力惊人的凶器。
尤其是那专门增加了配重块的握柄。
孙杭握着枪身,将金属包胶的握柄当成了一柄灵巧的战锤,一下一下地朝着倒立者挥了下去,不一会儿,那刺耳的惨叫声就消失了,只剩下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