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茂云镇早就已经是沦陷区……既然是沦陷区，夏州联邦又怎么会给茂云镇派一名新镇长过来呢？
这么看来，这个新来的镇长，应该不是人类吧？
小女孩没有回答孙杭那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是孙杭问的太多太急，让她的脑子陷入到了宕机的状态之中。
“呃，我换个问题吧，能给我讲讲，茂云镇是怎么被遗弃的吗？”
“茂云镇，是一个隔离镇。”小女孩说道。
隔离镇？！孙杭心中一阵恍然，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茂云镇周边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了。
在那个年代，虽然西南地区财政状况比较糟糕，但在“要想富先修路”的思想下，各种各样的高速公路、城际公路、动车轨道几乎遍布了夏州联邦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不是再过偏僻的地方，方圆十公里内总是能找到公路的……而茂云镇周围却连一条公路的遗址都看不到，简直是比蜀州大山里的那些羌人村落还要闭塞。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地方是一座隔离镇。
所谓的隔离镇，其实就相当于曾经的“麻风村”只不过镇子里聚集的人不是麻风病人，而是那些和诡化病毒感染者有过直接接触的人。
那个年代对于诡物模因的检测手段远没有那么先进，对于一个人有没有感染模因，唯一的判断依据就是他的身体有没有出现明显的变异现象。
但众所周知，不是所有的模因在感染人类之后都会让人体发生变异，更别提有不少模因会在宿主体内潜伏一段时间，直到某个特定的时间点，才突然苏醒，将宿主从一个“正常人类”转化为一名感染者。
为了防止模因感染大规模扩散，联邦政府那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刀切”。
所谓的一刀切，就是将所有和感染者有过接触的人，集中到某个区域内，限制他们只能在这个区域内生活，至于生活所需的物资，除了联邦政府会定期送过来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就需要隔离区内的人们自给自足了。
一开始隔离区的规模都不大，几十人，百来人……但随着被隔离的人越来越多，聚居地开始渐渐变成村落、城镇这些隔离镇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没有网络，没有自来水，没有手机，想要用电器，就只能依靠轰轰响的柴油发电机，绝大部分的家庭，夜间照明用的依旧还是蜡烛或者油灯。
他们和正常的人类文明社会严重脱节……在一些规模较大的隔离城里，甚至出现了有人自立为王的事情……
最离谱的是，对于这些人，联邦政府不仅没有打压，反而还给予了一定的援助在联邦政府看来，只要能够保证地区的稳定，不让隔离区里的人跑到外面，你愿意管自己叫大王还是皇帝的，联邦政府统统不在乎。
只要不越过那一条底线，那么一切就都是被默许的。
联邦政府本来也不会给这些地方委派管理者，一般来说，隔离区的管理者都是从内部选拔出来的……至于选拔的方式，联邦政府一点都不关心他们只关心选出来的这个人能不能把隔离区管好。
孙杭意识到，自己在靠近茂云镇时看到的那座哨塔，根本不是用来抵御外敌的，而是为了防止镇子里的人跑出去的。
在那场六十年前的大逃亡之中，不少隔离区都遭到了遗忘压根就没有人去通知他们，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沦陷区，甚至有不少隔离区在周边驻守的军队都撤光之后，还在每天向空无一人的军营发送电报，汇报隔离区内的情况。
……
……
横断山脉，距离198号哨所五十公里处。
“你们知道，联邦政府是以什么为基准，来划分人类占领区和沦陷区之间的准确边界的吗？”坐在副驾驶上的叶九回过头，卖弄般地向后座上的两只菜鸟问道。
凌骁和姜雨都摇了摇头。
“是通讯信号。”叶九打了个指响，“注意看你们的手机，当什么时候显示不在服务区的时候，那就说明我们已经踩在沦陷区的土地上了。”
“可是……刚刚在哨所的时候，手机就已经没信号了。”姜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叶九一愣，从出发之时起，他就一直穿着“杀伐”，除了塞在耳朵里的短距离通讯器之外，像手机之类的东西全都塞在后备箱的背包里，压根就没机会去看一眼手机。
“啧，装逼大失败。”开车的王怡忍不住笑道，“边境区域的通讯基站和哨所都是一体的，哨所都被毁了，通讯基站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于难……不过要说准确的边界的话，看到前面路边的那块石碑了吗？”
车内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正前方大约百米处，路边杵着一块两人高的石碑，在车灯的映照下，反射出相当鲜艳的橙红色的荧光。
“刚刚路上好像也看到过几块这样的石碑……只是颜色不一样，有白色的，也有柠檬黄色的。”姜雨回忆道。
“橙红色界碑，这是最后一块界碑，这说明我们距离沦陷区只剩下一公里的距离。”王怡说道，“至于真正的边境线，是没有标志物的。”
“老王你以前来过边境？”叶九问道。
“嗯。”王怡点了点头，“追杀一名堕落猎人，一路追到了边境。”
所谓的堕落猎人，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在体内的模因影响下，人性和理智完全丧失，不受控制地制造破坏和杀戮；还有一种则是在自身欲望和人性阴暗面的驱使下，利用模因的能力做各种坏事的猎人。
这两种情况其实存在着一定的共通之处，因此两者都被统称为“堕落猎人”。
堕落猎人依旧属于感染者，而非诡物，但在处理他们的方式上，则是和对付诡物别无二致。
“好家伙，你还猎杀过堕落猎人？那家伙逃掉了吗？跑进沦陷区了？”叶九一下子来了兴趣。
“没，在距离沦陷区边境线还有最后十五公里，也就是白色界碑的地方，被我用爪子把心脏给了挖了出来。”王怡摇了摇头，“那家伙濒死的时候还在一直往沦陷区的方向爬，爬了差不多五十来米才断气。”
第272章 金属巨蛇
“呃，老王你总共干掉过几个猎人？”叶九咽了口唾沫，问道。
“四个……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只有三个，有一个是被我追得太急，最后选择自我了断的。”王怡一边开车一边回忆道，“那家伙的能力是将触碰到的事物变成炸弹，他在走投无路之时，将自己变成了一颗超级炸弹，想跟我同归于尽，可惜，差了那么一点。”
“差了那么一点？”叶九愣了一下。
“是啊，我在ICU里躺了一个半月，最后硬是靠着黑龙模因赋予的强大恢复力活了过来。至于那家伙，我听杨绮说，好像是连渣都不剩了。”
“嘶……说起来，猎杀堕落猎人的工作，我也接到一次。”叶九说道，“只不过我才把装备穿好，上面就通知说任务取消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接到过这类任务了。”
“堕落猎人的数量……很稀少吗？”后座的姜雨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不久前才刚刚获得猎人的身份，这个全新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显得既危险又陌生。
“也不算少吧……每年都能冒出来一大堆。”叶九摘下面具，搓了搓有些发痒的鼻子，“毕竟不是所有模因都具有那么高的稳定性的，不少模因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态，甚至彻底扭曲一个人的性格和喜好。”
“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这种影响？”姜雨又问道。
“一来可能是你变成感染者的时间太短，你自己还没发觉出来。二来就是你的运气比较好，孙杭那家伙传染给你的模因，正好属于那种稳定性极高的类型。”叶九思索道，“唔……我觉得大概率是后者，天府城诡物研究所的那个宋雅容感染的也是同种模因，她似乎就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一我以后受到了模因的影响，联邦政府会怎么处理我？”姜雨弱弱地问道。
“处理？一般不会处理。”叶九耸了耸肩，“别说是猎人了，你看看那些写字楼里上班的社畜们，随便拉几个出来做检查，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这很正常，只要还能工作，就没人会关心牛马的内心健康不健康，有没有什么阴暗的想法，除非……”
“除非？”
“除非你把那些阴暗的负面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危害到了公众安全，那联邦政府才会对你采取‘无害化处理’的措施。”
“无害化处理……又是什么？”姜雨纤细的眉毛颤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类似于……把垃圾倒进焚化炉里。”叶九笑了起来，“其实和死刑是一个道理，不过感染者处理起来要复杂一点。要是一不小心造成大规模的感染事件，那乐子可就大了。”
“如果……我以后变成了堕落猎人，你们会来处理我吗？”姜雨又问道。
“我们？大概轮不到我们。”叶九说道，“只有那些棘手的硬茬，才有资格让我们出马……绝大多数的堕落猎人，普通人组成的特种部队就能解决。”
“我有点害怕……”姜雨低声道。
“害怕什么？”王怡问道。
“我怕我万一……”
“没什么好怕的。”王怡突然打断了她，“放宽心，很可能在你堕落前，你就已经没命了。”
“我去……老王，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叶九忍不住吐槽道。
“我没有安慰她，我只是把实情告诉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得学会接受现实。”王怡淡淡说道，“就比如说这次行动，我们这些人里，肯定会有一些……也有可能是全部，会永远地留在沦陷区里。”
“呸呸呸！”叶九连连呸道，“你妈没告诉你，这种不吉利的话在出任务前不要瞎说吗？”
“我没妈。”王怡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生活在联邦的研究机构里，接受各种各样的实验和训练，直到他们把我送去当猎人为止。”
“呃……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个的……”叶九脸色一尬，赶紧将面具戴了回去。
“没事，我习惯了。”王怡说道，“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家人这个概念，所以哪怕有人骂我你妈死了，我都没什么感觉。”
“那现在呢？”叶九又问道。
“现在？”
“呃……我是说，孙杭。”
“他……他给我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男朋友？”
“不……”王怡摇了摇头，“他身上有一种让我下意识想要亲近的感觉，杨绮跟我说，那是因为他为了救我，吸收了我的血液和黑龙的模因，让我和他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但我总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感觉就叫做‘爱情’？”叶九调侃道，“在他抽离你的突变模因之前，你有这种感觉吗？”
“……记不清了。”王怡说道，她的脸颊些微有些泛红，但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算了，这个话题还是不聊了。”叶九摆了摆手，“别聊着聊着你这家伙爆出来一句，这次把孙杭找到回去就和他结婚……那威力可比刚刚那些不吉利的话大多了。”
“呵，你还信这个？”王怡有些好笑的问道。
“这种东西很玄学的，你也别吐槽我迷信，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对吧。”叶九说道。
“我只觉得你是动漫和小说看多了……咦？”王怡的话还没说完，右脚已经踩下了刹车。
“全体车辆，停止前进！”王怡打开了对讲机，大声说道。
在车辆前方大约百米的地方，路被堵住了。
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藤蔓彼此缠绕，就宛若虬扎的巨蟒，横亘在公路上面。
车队停了下来，众人陆陆续续跳下了车。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沦陷区了吧？”烛龙走了上来，“距离橙红色界碑，早就过去一公里不止了。”
“嗯。”王怡点点头，“注意警戒。”
“队长！”一名外勤干员跑了过来，“正前方拦路的藤蔓有模因反应！应该是一种植物类诡物！”
“植物类……丁型诡物啊。”烛龙喃喃道，“我的能力对于这类诡物效果并不好，更何况，我能感受到，藤蔓上散出来的那种阴寒气息，和我的属性十分接近……我的攻击，恐怕很难伤到他。”
“这下专业对口了！”叶九突然跳到了最前面，将手里的狼牙槊一横，一股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在狼牙槊的表面燃起，将整支狼牙槊都给包裹在了其中。“植物类诡物，又是阴寒属性，那简直就是专门给我量身定做的对手啊！你们谁都别和我抢啊！”
“没人和你抢。”王怡双手抱胸，“如果你要出手，那动作就快点，别耽误赶路的时间。”
“我们帮你压阵，速战速决。”烛龙也说道。
“好！就交给我吧！”叶九低喝一声，手持狼牙槊便朝着拦路的藤蔓冲了过去。
这时，钟苓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王怡的身旁，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后者的胳膊。
“怎么了？”王怡回过头问道。
“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钟苓小声道，“孙杭他也是开车的，既然这条路被堵住了，那他应该不是从这里过去的。”
“可是，从198号哨所附近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啊……孙杭他总不能开着车从山上飞过去吧？”王怡思索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车辙印，难不成，他走的的确不是这条路？”
“他也有可能弃车步行了。”烛龙说道，“沿途能够弃车的地方太多了，如果都找一遍的话，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孙杭开的那辆车上，有卫星定位吗？”姜雨突然出声道。
“有，不过在永夜范围内，卫星定位没有用，就连导航系统，都得依靠多个地面基站才能进行准确定位。”王怡摇了摇头，“目前唯一靠谱的就是军方的大功率长距离无线电通讯，我们的手环靠的就这个网络……然而，早在出事当天，孙杭手环的信号就已经消失了。”
就在王怡等人讨论是否走错路的时候，叶九已经冲到了藤蔓的近前，带着火焰的狼牙槊重重地落下，直接砸在了藤蔓最为密集的地方。
“轰！！！”
火焰瞬间炸开，大片大片的藤蔓转眼间就化作了灰烬。
“爽！”
叶九低呼一声，将狼牙槊挥舞得虎虎生风，几轮横扫下来，很快就在路上清出了一个足够车辆通过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