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红灯娘娘自己也有察觉,仿佛自己的法力确实不低,但那两三千兵马若是一起冲了过来,仅是那浩荡人气,便可以直接压住自己,别说自己了,怕是府神都有可能撑不住。
这里面,本就是有着生死、权柄之别。
一府之神,可以影响一府乃是一路的百姓,何止百万千万?
但影响归影响,若是真有人聚集了起来,直接推倒庙宇,伐破金身,几百人都够了。
形势瞬间巨变,使得无数人心间瑟瑟,不知所已。
倒是如今的胡麻,见着真理教兵马竟是于此时聚集了过来,心里也微生意外,但身边滚滚阴风,不时交织着吹来,自也有从老阴山方向吹了过来的。
其间自有杀伐厮喊之气,也使得他对这场间态势,了然于胸,如今见着那真理教的兵马,愈来愈多,一支幡子下,便起码是二三百人,十几支幡子,代表着汇聚而来的兵马,何其之多?
可是迎着那位胡家堂姐脸上的愤懑酷烈,迎着那震天价的马蹄声响与滚滚杀伐,他脸上反而露出了些许的嘲弄:“你们真就觉得,已经看清了这明州的底??”
话音落时,手中罚官大刀,猛然荡出了层层煞气,狂风如同一连串霹雳惊雷,直将每个人的脸刮得生疼,便是刚刚奔至了附近的兵马,也坐骑齐齐受惊,高高提起了双蹄。
于此一霎,倒像是他一人举刀,震住了一方兵马也似模样。
也就在这安静的片刻,众人耳中,便也响起了另外一场马蹄踏地之声,只是,方向却是反的,赫然是由南至北,自朱门镇子南边,沉重奔腾,大步而来。
众人尽皆色变,急急的抬头向了南方看去,便听到夜风之中,赫然有一个声音正远远传来:“谁敢对我家红灯娘娘不敬?”
“阴山保粮将军,红香弟子杨弓,特来护持我红灯娘娘法驾……”
“……”
“啊?”
听得这个声音,无论是轿子里出来的黑裙女子,还是暗中听信的探子,甚至还有那正自四八方汇聚过来的真理教兵马,皆是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向了朱门镇子方向看去。
朱门镇子里面,正瑟瑟发抖的红灯娘娘,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啥?”
“……”
“谁敢对我家红灯娘娘不敬?”
紧跟着那快速逼近的马蹄声,又有其他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内事香主徐文生率人护驾!”
“口子山分柜掌柜光头老张,率人过来护我红灯娘娘法驾……”
“豁子岭老熊前来护驾……”
“红米岭分柜孙娘子率全矿人马,来护娘娘法驾……”
“……”
一声一声,接连响起,直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得脸色大变,难以置信。
只见得南边夜色里,浩浩荡荡,一支一支的兵马,快速的冲破了夜色,浩浩荡荡,犹如黑色的潮水,骤然从朱门镇子旁边卷过,黑压压升腾着滚滚杀气,直向了这夜色里的真理法坛逼来。
(本章完)
第551章 贵人旨意
声声高喝,滚滚马蹄,倒如阵阵闷雷,直将这夜死寂压抑的夜色,撕成了一道道闪亮的口子。
马蹄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那声声大喝,也如雷贯耳。
这倒是不能不喊,不是害羞不好意思的时候,兵慌马乱的,人又多,你这时候不喊的响亮一点,那谁知道你赶过来救驾了?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喊着来为红灯娘娘护驾,却皆未在朱门镇子驻足,而是毫不客气的就直接纵马跑了过去,一支支人马,纷纷冲向了镇子前方,遥遥与真理教兵马对峙。
而随着这喊声,却是连朱门镇子里的红灯娘娘,与发了一晚上的火,只是没有踏出镇子半步的左护法沈红脂,却是一时激动的眼睛发酸:“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在这镇子上的人供奉,香主,见事不妙,全都跑了,但如今,外面庄子里的居然都赶来了?”
“娘娘的威望,居然……居然这么高呢?”
“还有徐香主,他……他明明是跑的最快的一个,我还骂他太过奸猾……”
“但没想到,他没有跑,竟是出去为娘娘搬救兵去了呀!”
“……”
在这激动的几乎要晕眩时,倒是旁边的地瓜烧,听着忽然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嗷一声喊,忙偷偷跑了出去,不知干什么了。
“保粮军,保粮军居然来的这么快?”
而在这一支支的兵马于朱门镇子前汇聚之时,真理法坛对面,阵势未稳的真理教兵马,却已肉眼可见的混乱,不知多少人被这阵仗吓到,分明一个个的眼神发虚,坐骑都焦躁不安。
那些暗中打探消息的,更是直接傻了眼:本来是门道里的争斗,充其量也只是案神层面,但孰料,竟是一瞬眼间,就变成了气运之争,兵马对峙……
亏得那些人还喊什么护娘娘的驾,谁家案神有几千兵马过来护驾?
内中区别,这些明州府城的人眼力高,皆明白,已经隐约猜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
都是人精,刚刚兵马向了这里汇聚之时,离得远,也声势足,看不真切,但如今细看,便发现真理教一方的兵马,阵型散乱,目光惶急,诸位头目,脸上也各有疲色。
反观那保粮军,虽然衣衫多褴褛,却是一个士气高昂,杀气腾腾,急奔而来,脸上却皆有振奋之色。
心里生出了答案,只是一时竟难以相信:“真理教的兵马,一直在前面封着山里的泥腿子,但他们却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难不成,他们竟是势如破竹,打过来的?”
“那些泥腿子,哪来这么大本事?”
“……”
“……”
“这回倒是比我想的还有意思了……”
胡麻如今倒是不必转身,也知道如今赶过来的都是谁,各自的表情又怎样。
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好玩了,徐香主办事,硬是要得啊……
但真理教也不是闹着玩的,阵中高手也多,胡麻本来想着,杨弓想要推到这朱门镇子前来,怕是要明天,甚至后天,可没想到,徐香主拉来了太多帮手,居然一天半夜就来了。
“这徐香主,怕是要起飞了啊……”
这么严峻的形势里,胡麻都不由得发散了一点思维:
于保粮军一方,徐香主为保粮军招揽了这么多厉害的帮手,还是以守岁居多,恰恰弥补了保粮军的不足,功劳之大,难以想象。
而于红灯会一方,徐香主带来了保粮军,又唤来了这么多掌柜,一起护驾,娘娘里子面子都有了,可要怎么赏他?
真按了功劳来分赏,怕是徐香主这身份,都要升到二锅头老兄头上去了吧?
……
……
而也在胡麻稍稍发散了思维之时,对面真理教法坛后面,那身穿黑色裙子的胡家堂姐脸色更为苍白。
早先,无论是看见了七姑奶奶,还是看到走鬼大捉刀,她都愤懑,但所有的不满,都不如如今看到了保粮军出现在这里更为强烈。
“所……所以……”
她眼神都仿佛有些发虚:“那……那山里来的,也是……也是他的人?”
“那就是他挑选的,争这气运的皇……”
“……”
走鬼大捉刀与保粮将军站在了一处,有些话已不必明说。
只是她不敢相信,早在之前,她不是没猜过,这山里的保粮将军会不会就是那位堂弟选的,所以他们进庄子拿人时,才会被拦住,但如今确定了这一点,心里反而不敢相信了。
四大堂官也就罢了,怎么连皇帝种子都挑了出来,怎么会挑这么一种人?
而见着了她的神色,胡麻便知道她想说什么,顿时皱了皱眉头。
气运之争,不可露于人前,如今这世道,各位贵人老爷手边,都有自己挑出来的皇帝种子,可不能放到面上说。
于是便微一皱眉,道:“他怎么选,是他的事,我为捉刀,只管杀人。”
“啥?”
本是交谈中的一句话,但后面却一下子懵了一群人:“什么捉刀?那个戴了面具的家伙……”
“卧槽……那不是我胡麻兄弟?”
“他以为自己戴了个破面具,我们就认不出他来了?”
“……”
“他在哪里?”
那位胡家的堂姐反而不听胡麻怎么说了,所有的事情,变化都与想象中太过不同,反而一下子有些急躁了起来,直直的看着胡麻,叫道:“我要见他一面,我直接与他说……”
“……以我的身份,只是见他一面,总还是够的吧?”
“……”
望着她的惶急之色,胡麻却只是淡淡摇头,道:“在我来前,他也说了,便是亲戚,几十年未曾走动,也已经疏远了,还是守些礼节的好。”
“你……”
这胡家堂姐一时气急,分明的对这“疏远”、“礼节”等词汇极为不满,但不等她说出其他的话来,胡麻便直接打断了他:“多余的话,就莫要跟我讲了。”
“捉刀问事,说理分香。”
“你若有话,去找说理堂,我只是捉刀,替你回这一句,便已经是浪费时间了。”
“……”
这种话确实适合从捉刀人口中说出来,但内中冷漠,却让那胡家堂姐,几乎气的身子颤抖,怒气明显的上涨,但居然又硬生生压了下来:“闹成这个样子,与我们想的不同……”
“我带了极大的诚意来到明州,只为见他,说些自己人的话。”
“却没想到,他只靠了一个‘拖’字,便将我等逼到了这种局面。”
“但我还是想请你替我回一句话,我们……我们不是他的敌人啊,血浓于水,我们才是这世间对他最有善意之人。”
“事关走鬼门道,天下气运,阴阳两界,不知有多少人正看着胡家,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胡家,他……他真觉得可以独自一个,撑起了这镇祟府来?”
“……”
四下里寂寂,人人都仿佛心头压了一块巨石,觉得沉甸甸的,甚至脖子发凉。
走鬼一道的老祖宗,十姓之一的镇祟胡家,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在关键时候念了出来,都可以将游神野祟给吓得退避三舍的存在,他们家的秘密,也可以这样当众来讲?
你们这样说的轻松,但我们如今听到了,保证不会灭口?
“独自一个?”
但也在就在这胡家堂姐说出了这番话后,胡麻却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倒是有些事情,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了,于是,他微微躬身,略侧开了身子。
于此两方兵马汇聚,杀气腾腾的场面之中,阴沉夜色里,忽然之间,有远远的锁呐声响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道诡异的影子出现,保粮军一方的兵马,都忙让开了道路。
只见得夜色里面,赫然便有一顶小巧的轿子出现,前后抬轿的,都是健壮的黄皮子,轿上坐着的,却是一个拿了烟杆的老太太,她瞪着一双小眼睛,也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人。
“姑奶奶,姑奶奶……”
一见这老太太现身,保粮军里,却忽然响起了两个叫声。
却是军中穿着歪斜盔甲的周大同身后,包袱里面,一下子钻出了金银娃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