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皮肤,没有骨头,当然也就看不到这神像的模样。
另外,神像盘坐于地,一只手上举,一只手向前指出,手掌呈虚握状,似乎也可以判断出,这神像手里本来应该拿着东西。
但一片黑黢黢的,却又根本无法判断出这两只手里拿着的本来是什么,又或是……
……仔细盯着那勾勒出了神像模样的金色经脉线条,尤其是肋下,胡麻忽地想到:“根本就不是两条手臂?”
“这神像是残缺的,残缺的厉害,如今我也只是勉强炼出了一个人形,那么,在这人形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些本来不该属于人的东西?”
“别的转生者都说这神像是照见自身,但是……这神像究竟照见的是我,还是说,我照见它?”
“……”
一边想着,他一边看向了这香案后面的神像,也不知是否看得太过入神,竟尔忽地感觉那神像似乎动了起来,隐约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缓缓看向了香案前的自己,身形前倾。
幽幽荡荡的声音,带了某种诡异的意味,在自己的本命灵庙响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胡麻几乎要被这句话吓到,猛得挺起了胸膛,定睛再去看,便见那金丝勾勒的神像,仍只是安安稳稳的立于黑暗之中,比起刚才,并无半点变化。
只是,这莫名的十六个字,却忽地让他心里打了个突,细细想想,越是毛骨悚然,越想越是头皮发麻。
他甚至下意识便向了外面看去,目光穿透了层层木屋,与外面的乱象,忽地落到了那红布遮掩着的矿脉之上,心里忽地一哆嗦,某些伴随着黑太岁涌入自己脑海的信息悄然浮现:
“太岁老爷是有生命的,它正在等待新皇帝的出现……”
“……兑现这世界曾经许诺给他的东西!”
“……”
这个意识,他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出现,似乎是因为接触了黑太岁,而莫名的被沾染了一种意识,又似乎是本命灵庙里的神像,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激起了某个涟漪。
胡麻一时不明所已,也无从解释,他急切的想要搞清楚,但却愈想愈觉得恐怖,反而想要下意识远离自己的本命灵庙一般。
这种思绪如乱麻,心焦如蚁的混乱感觉,直到忽然手臂上一阵疼痛袭来,胡麻才猛得一颤,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切诡异的事物都已消失,只剩了这木屋里真实而混乱的景像。
以及小红棠瞪着大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脸……
……她正张大了嘴,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看到自己醒来,才嗖的一声跳开,警惕的看着自己。
“这是……”
胡麻都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上面有着乌黑的牙印,那是被小鬼咬过的痕迹。
“胡麻哥哥疯了,血食不够吃,便去吃黑太岁,好像要疯掉了,样子吓人……”
小红棠一边说,一边悄悄把手藏在了身后,袖子掳了下来,其实刚刚胡麻看见了,她手都抡了起来,似乎一口咬不醒自己,嘴巴子就要抽下来了。
“所以刚刚只是因为接触了黑太岁,产生了诡异的幻觉?”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再度看向周围,刚刚那不寒而栗的感觉,竟是找不回来了,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梦境,醒了也就醒了。
但真的只是幻觉?
胡麻心里并不这么想着,但却也决定先不在这里深究,只是慢慢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故作了轻松模样,向小红棠道:“行了,事情办妥了,小红棠这次帮了大忙。”
听着自己受到了夸奖,小红棠歪头打量着胡麻,见他似乎没有了刚刚那么吓人的模样,高兴的眼睛都弯了。
“我的事办妥了,那就该处理外面的事了。”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微一沉吟,便向了小红棠说道:“小红棠,把你篮子给我看看!”
小红棠不知他要做什么,乖乖的把自己挎在了胳膊上的篮子给他,胡麻揭掉了这篮子上盖着的红布,就看到篮子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其中还有不少是自己给了她,让她拿着玩的。
但是略翻了翻却还是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黑色的骨头,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顾小红棠瞪大了的眼睛,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想好了出手的事情,胡麻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从旁边的包袱里翻出了红灯娘娘的灯笼,这是红灯会弟子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必然要带着的东西。
摘下罩子,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笼里面的油盏,胡麻这才拎在了手里,另外一只手抓起了锯齿刀。
轻咳一声,向了小红棠点头。
于是不明所已的小红棠便忙替他打开了门,落在外人眼里,这门像是自动打开的。
胡麻提了红灯笼,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看向了一片狼藉的山谷,低低的叹了一声:“猴儿酒这伙计,头也真的是硬啊……”
……
……
受到了黑太岁影响,诡异莫名的乌雅,乌公族长以身为皿法炼出来的邪异蛊虫,请落了九天莲花圣母降临的一钱教法王,以及一位入了府的老守岁,尽皆联手攻向了乌颂。
而他则是以七个化身的姿态,拦在了矿脉之前,身边无数蛊虫飞舞,每一具身体,都照出了一片恍惚变化的影子,交织纵横,几乎淹没了半个山谷。
这种神秘莫测的蛊术,硬是让他扛住了这四位联手的进攻,但是身边无数蛊虫落地,化身一具一具的崩溃,就连他身边的石头与山壁,也在一块一块的无声崩裂。
如今随着这几方本是不同阵营的人联手逼近,交织而来的威压皆压在乌颂身上,他的七具化身,已经毁掉了四具,就连剩下的三具巫人化身也已有了崩溃之兆,看着只是在勉强支撑而已。
眼见随着距离拉近,乌颂定是第一个先死。
蛊虫背上的乌公族长,看着这一幕,已经又是惊疑,又是激动,前方那用红布遮掩着的矿脉,仿佛已经到了近前。
他似乎可以听到里面的神秘召唤,感受到了巫神降临的迫切意志。
一切都是如此的唾手可得,近在咫尺。
却也没想到,恰在这时,忽然谷内,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旋即,一抹红灯笼的光亮,幽幽出现,将这浓重的如同深夜般的黑暗,悄然撕开了一条口子。
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缓缓自黑暗深处,慢慢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了如今正狼藉一片的山谷,摇了摇头。
轻声叹道:“一群不懂规矩的家伙,把我们娘娘这血食矿,搞成了什么样子啊?”
(本章完)
第396章 煞气冲身
“红灯笼?”
山谷里正斗得昏天暗地,四个本事非凡的人,正要一鼓作气,将乌颂击溃,打开矿脉,却冷不丁走出这么一个人,倒是让正气势凶戾,打算联手杀掉乌颂的两边人,泄了一口气。
再是怎么心焦与惶急,也不由得分出了几分注意力,看了胡麻与那盏红灯笼一眼。
然后,便又再一次看向了乌颂,请动了九天莲花圣母降临到身上的一钱教法王,口中已是急急念咒,身边小鬼呜呜作响,身边纸钱燃烧,飘起点点鬼火。
乌雅则是无声大叫,唤醒了地上那一只只僵死的蛊虫,密密麻麻,黑色潮水一般的向了乌颂那三具化身爬去。
至于乌公族长,本来就注意力一直放在了矿脉之上的他,更是只知道发出声声虫鸣,回荡在山谷里,如同潮水,一层接着一层的向了乌颂身前涌去,如同拍击着岸堤。
别说是乌颂,就连这山谷之中,普通的割肉匠们,在这回荡在整个山谷的虫鸣声里,也一直头晕脑胀,呕吐不已,如今有些,已是有气无力,身子都软了。
“都不理我?”
胡麻见了众人看了自己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的模样,倒是怔了一下,心里来气便挑着红灯笼,迈着主人的步伐向前走了过来。
“你便是那位老阴山周二爷的徒弟?”
才刚刚亮了相,便被人指了鼻子一顿破口大骂,确实是胡麻没有意识到的。
当然,顺手给这小子一巴掌,也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以免白白惹怒了那几位,葬送了性命。
这大概便是同一门道之间的人,彼此的惺惺相惜吧?
如此心里转过了弯,便也不生气,只是目光在场间一扫,笑着道:“咱是红灯娘娘手底下的管事,便要为红灯娘娘办事。”
这千真万确,正是入府守岁人才会有的能耐,而且不是乞儿帮季堂那等刚刚入府的守岁,还是有了绝活的老守岁。
“诶?”
“她老人家派我来到了这矿上,咱就得替红灯娘娘看好这矿上的东西,老人家,你们擅自闯来,在我们这里斗法杀人已是不敬,但瞧在你刚才没有对我师弟们下手,便饶你个面子。”
“你是守岁人,自己这身本事怎么学出来的难道不知道?”
喝声中,已是一掌雄浑拍来,他如今使出了入府的功夫,身子竟仿佛变成了妖魔一般,劲力涌动,煞气滚滚,一掌之间,其势无匹,寻常人碰着,光是掌风,便能将小命也丢了。
更没有意识到的是,是这老守岁如此不留情面的骂自己,却又不是那等寻常的仇家之间互相激怒,虽然说起来荒唐,但胡麻倒似乎真从他话里,听出了些许维护之意。
“现在还不给我速速退去?”
二来九天莲花圣母已经上了法王的身,自己抢在这时候出风头,是对堂上客不敬,所以如今这冒出了头来的红灯会管事,倒正好该着由自己来撵到一边去。
“……”
“这般不爱惜自己性命,枉费了你家师傅对你的一番苦心调教,枉送了自己的小命!”
“哗!”
“……”
“呼!”
那位铁桥孙老爷子,顿时大怒,一来他虽是入府,但刚刚这场斗法里面,并未出着大力,毕竟那巫人诡异凶险,自己是入府守岁,也要提防中招。
但还没走出两步,却是忽地听到了一声大喝,一尊仿佛高大无比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想到了刚刚他对待周大同等人,也是这个态度,倒是既觉得有些意外,细想起来,却又非常合理了。
明明只是活人,但却已经炼得有如妖魔之躯。
只见那位庄二爷的师傅,孙老爷子却成了第一个拦住了自己的人,如今的他,脸色发青,看着不像活人,身上也滚动着层层恶煞之气,一双凶目,死死盯着胡麻,忽地劈头盖脸就骂:
“不懂事的小子,还不快快滚到一边去?”
胡麻心里也是警醒着,但面上却只作无碍,一手提了红灯笼,三柱道行皆入了香炉之中,浑身气血运转,腾出来的右手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结结实实拍了过去。
那入府老守岁是全身炼死,使出了妖魔般的力量,胡麻则是全身炼活,鼓动气血,又使这阳刚绝活,与对方直接硬碰硬的交手。
“嘭!”
两人两掌相交,巨大的力量激起层层涟漪,又传递到了对方身上。
胡麻只觉浑身骨头挤压磨擦,似乎要散架,但因着自己入府之前,借了镇祟府的煞气,洗过全身,根基之扎实,难以想象,因此这会子虽是刚刚入府,但这体魄却也表现出了过人之能。
虽然只觉阴气入体几乎打的自己直接闭气,但却是强自忍住,撑住了身子,脸色都没有变化几分。
“诶?”
胡麻撑住了,但那入府老守岁却是顿时吃了一惊,忽地抽掌后退,就连脸上那如恶鬼一般的青面模样,都瞬间消褪。
却不是他吃了亏,而是吓到了。
他是入府守岁,自不会真的一上来便打死这个小孩,所以虽然用了绝活,但一身力道却也只是隐忍不发,只是想着让胡麻知道厉害,乖乖离开。
却不曾想,对方也使出了绝活,看起来居然并不输于自己,那也就是说……
“这他娘的,也是位入了府门的守岁?”
“该死的庄二昌,这点子眼力都没有,还说什么跟人搭手输了,你一个登阶,跑去跟人入府的搭手?”
“便是连我也骗了……”
到了这会子,已经不是考虑谁强谁弱的时候了。
光是看到胡麻入了府,便将他给吓了一跳,因此直接收手,表情惊惶,心里已不知涌出了多少疑问:“这么年轻便已入府,那么他的师傅呢,得是多大本事?”
“这小子不会是大执刀的徒弟吧?他的师傅,不会是那养命周家的人吧?”
“……该死,他师傅好像真的姓周,不就是叫周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