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抬着老太太的身影,在雾汽里来回闪动,身边跟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走来走去。
忽地,一把骨头制成的斧子,破开雾气,直向了那地上的伙计砍去。
胡麻挥刀拦去,却只挡了一个空,斧子重新化作了雾气。
但紧跟着,周围便一下子有无数恶鬼冲了出来,各持武器,纷纷向他们砍了下来,无论是在场的谁,都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恶鬼包围,一时分辨不得真假,只觉恐惧到了极点。
仿佛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都要被逼了出来。
但也就在这时,一直低低念咒的张阿姑,声音忽地停下,慢慢抬起了头来。
她握着的双手,缓缓向前伸出,然后展开。
紧接着,她手里握着的那块骨头碎片,则忽地涌出了难以想象的阴冷气息,这气息一下子便冲天而起。
因为来得太过猛烈,甚至形成了一股子袭卷四方的狂风,一下子便将那些弥漫起来的雾气吹得四散退开,雾气里影影绰绰的影子,更是受到了惊人的挤压撕扯。
“嗤”“嗤”“嗤”“嗤”
甚至人耳都可以听到如同厚纸被撕裂的声音。
那些隐藏在了雾气里的影子,一个接着一个,都被这刚出现的气息撕成了碎片。
刚刚那压抑阴冷的气息,瞬间便已被这扑面而来的凶煞气息所取代。
“什么?”
察觉到了这变化,胡麻一时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知道请灵是走鬼人的厉害手段,但张阿姑究竟请来了什么,竟是这般的凶悍?
“噗!”
同样也在这时,林子外面,那拜着牌位的老太太,脸色忽地大变。
她猛得抬头,便看到身前拜着的牌位,赫然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紧接着碎裂一地,耳边只听得无数挣扎嘶吼,绝望惨叫的声音,还有无数愤怒的手掌,向自己徒劳的拉扯着。
她呆了半晌,脸色由白转青,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好本事,好本事……”
她喃喃自语着,身子却忙不迭的站了起来,牌位不捡,纸人也不顾,跌跌撞撞就逃。
“瞬间就破了对方的法?”
而在这时,胡麻固是震惊于张阿姑请来的东西这么凶悍,却也知道轻重。
那一路追过来的老太太厉害,张阿姑更是厉害,竟是瞬间便破了对方的法,如今自己赶紧赶出去,找到那个施法的老太太,一刀剁了,以免再生后患。
“那两位是自己人,别伤了他们……”
但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张阿姑焦急的声音,忙跟着一看,便见雾气散去,周围黑影都已经消散的消散,逃的逃,却还剩了两个。
面孔半透明,瞧着依稀便是车把式与伙计,却原来他们被叫出了魂,这会也正急着归身。
刚刚张阿姑召唤出来的东西,险些把他们也伤了。
但张阿姑这一提醒,她请来的凶煞之物,也忽地凝住。
隐约间,竟似变成了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凝视半晌,然后忽地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怒骂道:“臭婆娘,请了我来,竟还指手划脚。”
“也别等二十五岁了,这趟回来之后,就准备出嫁吧……”
(本章完)
第248章 恶鬼夫婿
那冷不丁的一巴掌,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阿姑也不说话,只是撩了一下头发,低了头默默的坐着。
而她身前那个模糊的凶煞影子,则是声声咒骂,凶戾至极,声音从清楚,到模糊,再到最后消失,那种慑人心魄的阴寒之意尚且留在众人心间。
旁边的人都瞧见了,却皆不敢声张,甚至动一动都怕被察觉。
张阿姑却只是默不作声,等到那凶戾影子彻底消失了,她才低声念咒,把刚刚被吓离了身的车把式与伙计的魂给引了回来,回了他们的身子,然后用一点朱砂,点在了他们眉心上。
看着那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车把式与伙计,从咬紧牙关的昏迷,变成了深沉的昏睡,脸色倒逐渐正常了。
众人知道这两个应该是被救了回来,可因着刚才的变故,却是谁也不敢放松。
“都别愣着了,收拾东西。”
这时,察觉到了张阿姑身上的尴尬,胡麻忽然低声开口,吩咐了那个闲着的伙计。
然后向周管家道:“你也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老太太兴许是在我们附近施的法,这会子受了伤,看能不能找到她。”
“……”
周管家反应了过来,慌忙去了。
胡麻则上前几步,蹲在了默默收拾东西的张阿姑身边,低声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首次起坛请灵,是走鬼人最重要的一步。”
张阿姑也不抬头看胡麻,声音低低的道:“俺就是在请灵的时候出了问题。”
“刚刚请来的那个,是……与俺有婚约的。”
“俺不是自愿的,可是,俺第一次请来,他就逼俺嫁人,是俺娘搭上了一条命,才帮俺争来了九年活头,如今,也就差一年了……”
“……”
“啊?”
听着她平静的话,胡麻都惊住了。
想到了那恶鬼的凶戾,再看看张阿姑那显得乌青的一边脸颊,以及身上努力在藏起来的凄楚,胡麻一下子就有些可怜她,更是想问清楚一点怎么回事。
但张阿姑却是叹了一声,阻止了他:“掌柜小哥,莫要再问啦,这都是俺的命,其他门道的人,想管也管不了的……”
胡麻抿了抿嘴角,深深看了张阿姑一眼,暂时忍住了没有再问,却把这话记了下来。
“找到了……”
但也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周管家的叫声,众人皆是一惊,慌忙起来。
跟了他过去一看,便看到林子外面的坡上,有一个碎裂的牌位,旁边还歪着一顶纸轿子,这纸轿子形状造的古怪,一前一后,有纸人抬着,正是刚刚那崔干娘现身时坐着的。
周围还有一些烧香的痕迹。
胡麻证实了心间所想,目光向了四下里一望,低声道:“果然就躲在我们旁边施法。”
“这牌位算是一件法宝。”
张阿姑也蹲下身来,看了一眼那碎裂的牌位,低声道:“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家哪一族的,但这本是人家供奉先人的,却被她用歹毒的法门喂养,将人家一族的先人炼成了厉鬼。”
“这在门道里,叫养堂鬼。”
“是极损阴德伤天理的法,但也是特别厉害的。”
“看样子,对方其实很着急啊,忙忙的赶了上来,就用了这么一件厉害的东西对付我们。”
“……”
胡麻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见了这崔干娘,倒是信了鬼洞子李家威风不小这个话,那崔干娘这是被吓成了什么样啊,连夜就追了上来,上来了就直接使狠的。
双方看起来较量的时间不久,那是因为一下子便都使了厉害的。
但她这么着急,其实也是犯了江湖上的大忌讳,没摸清底细就出手,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实在相信那一窝堂鬼的本事,也小瞧了大走鬼张阿姑。
边说,边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夜色,低声道:“但恐怕,她还是会再来的。”
愈是确定了对方着急,便愈说明了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去,那崔干娘定然还会再来,而且再来也会动真格的。
“但是我……”
张阿姑听了,表情却微露难色,低下头去,她手里正握着一块黑色的骨头,平时她时常带在身边,很多法门都靠了这块骨头施展,但如今,这块骨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
“俺请它过来对付了堂鬼,它生气了。”
她低低的道:“如果俺再请它,怕是它不肯过来了,如果那个干娘还有这么阴损的法,那俺怕是对付不了啊……”
“请不来了?”
众人想到了刚刚张阿姑请来的厉鬼,势如破竹,破了崔干娘法术的一幕。
刚刚正是因为请来的东西厉害,才让崔干娘吃了亏。
而崔干娘这一去,再回来,必然准备的比之前还要充份,可自己最厉害的却请不来了。
这……
“没关系。”
但也就在这时,看出了张阿姑的为难,胡麻却忽然低声道:“那就让我来。”
“你……”
张阿姑有些惊讶,看着胡麻,摇头道:“守岁人保着自己容易,掌柜小哥要走,她可拦不住你,但要跟她斗法,要护着人,守岁人就容易吃亏了。”
“那就用走鬼人的本事。”
胡麻笑了笑,向张阿姑道:“咱们其实不是外人,我跟阿姑讲过,我家婆婆也是走鬼人。”
“其实我对走鬼人的本事,也一直很好奇,不如阿姑教我,由我来对付她?”
“……”
看出了胡麻的认真,张阿姑倒是有些意外,良久,才缓缓摇了下头,低声道:“掌柜小哥,俺看出来了,一路上,都在打听走鬼人的法子与规矩,那些你想知道,俺也就告诉你了。”
“走鬼人不忌讳这个,懂的人越多,便越多人帮着治邪祟。”
“但是说到了起坛,那是不行的,尤其是,对付这厉害的,不光要起坛,还要请灵,太凶险啦!”
“俺……”
“……”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明显是想以自己做例子。
“我知道。”
胡麻也能听出张阿姑的意思。
自己的话在外人听来,多少是有些不知深浅了。
请灵是走鬼人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便如自己入守岁人的门道,前前后后吃了多少苦头,费了多少血食,若说请灵这么容易,那便开玩笑了。
但他心里明白这些,便也不嗦,而是笑着向张阿姑道:“但如果,我有把握……”
“……一定可以把灵请过来呢?”
一边说,他一边拿出了一截短短的红香,向张阿姑道:“而且能请来一个厉害的,非常泼辣的。”
“这样,我是不是就能使走鬼人的本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