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手了有什么用?”
青衣童子森然道:“他们都出了手,那人混在里面,不就更找不到了?”
“若都不出手,才找不到。”
郑香主慢吞吞的道:“既然出了手,抽开手就难了。”
看着他仿佛信心满满的样子,青衣童子这种脑袋不太正常的都觉得他不正常,冷笑道:“可你这么熬着,那些人若是撑不住,死了人怎么办?”
“死了,也就死了呗……”
郑香主淡淡道:“若不死人,又怎么能到了贵人要的火候?”
旁边的青衣童子,豁地明白了这郑香主的主意,脸色都微微一变,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看懂这位香主。
不仅是他,便是那飘荡的黄幡之下,恶鬼面具,都仿佛散发出了一股子阴气。
这青衣童子似乎听到了面具的话,表情忽然变得阴冷讥嘲起来:“郑香主,不论事情如此,祸乱一府的罪名,可不低呀……”
郑香主慢慢的挟了块肉,填进嘴里,一点点的吃了,仿佛要尝尽所有的肉味,记住这味道。
然后才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当然不低,若是低了,又哪轮得到我?”
……
……
“法师老爷,求求您了,娃娃们又哭开了……”
“法师老爷快来救命,俺娘不知招了什么东西,哭着喊着要跳井……”
“法师老爷快去看一眼吧,赵家的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盐粒子,已经把快自己死了……”
一声一声,交织而来,胡麻奔波不停,不时有人来叫,甚至有人直接抬了闹祟的人过来,堵在了路上磕着头。
就连那头驴都跑累了,只能牵回去休息了一阵子,又给牵回来。
胡麻甚至已经不想再坐在驴车上,仗了守岁人的身子,凭了两条腿,来回的跑着。
他都说不清自己已经解决了多少件闹祟的事,只是感觉到守岁人的身体,都快要撑不住了,脑袋更是晕淘淘的,感觉天地都晕眩了起来。
可是他不能不帮手,帮手了,就能救下人来,不帮手,那便是活生生的人命被害了。
而在这连续的奔波之中,当他被惊慌的百姓簇拥着,来到了来到了石崖子村前,心情还是一下子绝望了……
这里有着几个表情呆滞的女子,眼睛都瞪的大大的,却不会应声了。
“这是被什么东西把魂唤走了啊……”
胡麻看着,一时脑袋都有些大了,终还是遇着了自己不懂的。
这两天里,其实已经有好几个问题,都是勉强解决的,而且只治本,不治根。
可如今遇到的,却是自己真的完全不懂的了。
但难道自己直接推脱说不懂?
迎着周围百姓恐慌又期待的眼神,胡麻甚至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这些邪祟一作起来,究竟会害了多少人的命,多少条活生生的人命,轻易的就没有了?
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而自己,自己来回的奔波,处理着这些仿佛根本处理不完的事情,真有意义?
这世界自己的人都不在意他们的生死,自己是转生者,一个外来者,为什么要管这样的事情?
也就在这一刻,纷乱复杂的事情,几乎要让胡麻也崩溃了时,骚乱的村民之间,不知何时,有个担着挑子的人走了过来。
这人一头烧了铁壶,上面烧着热水,一头有着剪刀剃刀毛巾等物,瞧着像是个走街串巷给人剃头刮脸的。
他挤过人群,放下了挑子,向胡麻拱了拱手,笑道:“小师傅,需要搭把手不?”
胡麻怔了一下,打起精神,客气道:“这位老师傅是……”
“咱就是个剃头的。”
那剃头匠笑道:“但乡里乡亲的,遇上事了,能帮的怎么能不帮一把呀……”
胡麻看着对方诚恳的表情,竟一时恍惚。
而那剃头匠却也并不多言,只是向着胡麻拱了拱手,然后便从挑子里,拿出了一束香,几道符,还有一根用来刮脸的红线,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持在手上,来到失魂女子身边。
系在失魂女子手指头上,牵着她转了两圈,低低叫了几声,那女子忽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竟是直接还魂了。
“这……”
胡麻一时激动不已,突如其来的惊喜,甚至让他都感觉微微的晕眩。
“走吧!”
大喜之下,他认真的向那位剃头师傅揖了一礼,便赶了驴车,要再去下一个地方。
却不料,才刚出了村子,进了田边的小道,却迎面走来了一头老牛,牛背上坐着一个梳了小辫子的娃娃,牵牛的却是一个慢吞吞的老头,旁边簇拥着几个百姓。
一见胡麻,便大声叫道:“小法师,你不用去俺们村子啦……”
“这位老爷子,帮俺们把那老太太的事解决啦……”
“……”
胡麻顿时一惊,忙忙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向了那牵牛的老汉,恭敬施了一礼。
“老先生……”
“……”
“呵呵,不用叫俺老先生,文纠纠的听不惯。”
牵牛的老汉咧开了嘴,露出了黑洞洞的豁子牙,道:“小哥你在这忙的事,俺听说了。”
“刚刚有乡亲递信,豁子岭那边不太平,都过去瞧瞧吧!”
“……”
胡麻立刻答应了下来,调转了驴车车头,跟着往那走,牛背上的小娃娃转过头来,向了自己嘻嘻的笑。
他与老汉向了豁子岭走着,那里已经不是庄子方圆十里的范围,但是胡麻此时却也不想了,快到时,远远便瞅见那里,一阵阴气冲天,心里倒吸了口气,知道是厉害的。
可也就在这时,停在了坡上的他,向远处看去,便看到通往豁子岭的小道上,有不少人影都往这里赶着。
他们有驼背的老人,有扛了刀枪的江湖人打扮,有扭扭捏捏,满头是花的妇女……
甚至胡麻还从里面看到,有位拄着拐杖的佝偻老妇人迎面走了过来,向了自己点点头,笑道:“小哥做的好呀……”
依稀之间,胡麻还以看到了婆婆在称赞自己,但揉了揉眼睛,却见是一位陌生的婆婆,只是打扮有些像,边笑着与自己打了招呼,边走了过去。
“老先生,这是……”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画面,但胡麻看着,心里竟一时震憾,声音都有些嘶哑。
“搭手的嘛……”
牵牛的老汉瞧了一眼,笑道:“哪里闹邪祟,走鬼人便要往哪里去。”
“有人着小使鬼跟俺们递了信,知道这里乱,方圆百里能动身的走鬼人,都收拾了家伙过来啦。”
“这世道乱,乡里乡亲的遇着事了不搭着把手,可怎么活下去哟……”
(本章完)
199.第199章 守界之人
199.
“哪里闹祟,走鬼人便往哪里去……”
听着身边这位牵牛的老汉那朴实无华,极为简单的话语,胡麻一时竟觉得心旌动摇。
婆婆已经回了祖祠一年多,他也适应了血食帮里围绕着太岁血肉采割求活的生活,久而久之,甚至都忘了这些像婆婆一样,每天行走在村寨之间,给人走鬼除祟的人。
血食帮里,走鬼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也与婆婆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们已经成了帮着血食帮里的人赚钱平事的,他们身上没了村寨里面的烟火气。
“胡麻哥哥……”
一只冰冷的小手牵住了胡麻的手掌,小红棠也赶了回来,胡麻低声问道:“小红棠,是你去通知的这些走鬼人吗?”
小红棠怔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呀,我跑了好久,才跑出去,跟山君爷爷说了句话,就回来啦!”
“不是小红棠?”
胡麻也微微怔了一下,这些走鬼人,说是有人派小使鬼递了信,知道了这里闹祟,就过来了,自己本以为是小红棠……
但若不是小红棠,又是谁?
迷茫之间,看到了彼此笑呵呵打着招呼的走鬼人,又忽地心里恍然。
或许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只是在自己忙的焦头烂额时,一位路过的走鬼人瞧见了,便派小使鬼通知了一声,就像村子里谁家有麻烦了,回村子报个信一样自然。
一个走鬼人得着了信儿,再派小使鬼去,便又有人得着了信。
一来二去,于是方圆百里内的走鬼人,都得着了信,便都收拾了家伙什,往这里来了。
只是……
胡麻心里倒有些不解,低声道:“小红棠,我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来?”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这里闹祟闹的厉害,给自己惹了祸?”
“……”
“走鬼人不想这些的。”
小红棠也看着那些自山路上聚集过来的人影,晃着两只扎了红绳的小羊角辫,清脆的道:“婆婆说过的,走鬼人,是沿着界线讨生活的人。”
“哪里的界限乱啦,他们也就到哪里啦!”
“……”
“界线?”
胡麻想着:“以黄昏为界的二分世界?”
心里忽地便明白了,隐约有种难言的情绪涌动着。
黄昏为界,阴阳二分。
这个世界邪祟多,尤其是到了晚上,邪祟闹腾,活人甚至不敢出阳宅一步。
但在这么多的邪祟作乱之下,人还是要活着的,而他们能活着,便是因为有这条界限存在,邪祟再厉害,也只能晚上出来,白天,这个世界,还是属于他们活人的。
他们可以趁了白天耕种,做工,割太岁,维持自己的生活,让这世界还像个活人的世界。
这条界限,便是活人的命。
但总有一些厉害的邪祟,也有一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有大法力,可以让云遮了日头,甚至只是让自己手下的恶鬼吹一口气过来,便乱了这条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