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诗雨吃得两腮稍微鼓了起来，她似乎有些噎到，赶忙喝了一大口果茶，又拍了拍胸口。
“罐头厂厂长跟我说，第2车间主任瓜尔八达死于生产事故。我不太相信，就带了6人特勤城警小队去他老家调查。”
“村子里只有七八个老古董，他们不愿意配合，基本一问三不知。后来我就强行搜查了瓜尔八达的老房子。”
“对了，老古董们似乎并不知道瓜尔八达死了。还说瓜尔八达的母亲是村里的著名萨满，为了跟狼神取得联系主动踏上了无尽沙漠，后来杳无音讯。”
秦剑丹问：“你们在瓜尔八达的老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韩诗雨用薯条蘸番茄酱，以一种略带诱惑的姿态将其缓慢吃掉。
“那个老房子已经坍塌了一半，有很长时间没人回来了。地面上的搜查一无所获，还有一个队员被坍塌石柱砸伤了腿，真是笨蛋。”
慕月可不会随便骂自己的队员是笨蛋（除了瓦蕾），还会主动给队员报工伤。
秦剑丹想起情报屋的事，便问道：“地面下呢？”
韩诗雨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笑容：“用挖掘设备下探4米后，我们找到了一个铁皮桶，里面装着一具尸骨。”
秦剑丹微微皱眉。在前些年，非常流行将犯了会规的人用水泥封在铁皮桶里，然后沉入运河。他甚至养成了一种惯性，认为所有铁皮桶里都藏着尸体。
韩诗雨压低了音量，眼睛里的橙色像是夜晚荒原上的篝火。
“经过现场检查，仪器判断那是一具女人的尸骨，年龄超过50岁，很可能就是瓜尔八达的萨满母亲。”
“我挖掘尸骨时是把老不死们都赶开的，总感觉他们知道什么秘密但是故意不告诉我。后来我又把尸骨埋了回去，把地面弄平整。”
秦剑丹摸索着下巴：“你是说，瓜尔八达的母亲根本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为了寻求神迹而去了无尽沙漠，否则她的尸骨就不会出现在老房子下边。”
“这是第1个结论。”韩诗雨有时会先舔掉薯条末端的番茄酱，然后再吃。
“那些村人，至少是留在村子里的老家伙们，在瓜尔八达母亲的问题上说了谎。瓜尔八达在失踪之前已经继承了他母亲的萨满职位，吹嘘他母亲死在探索狼神的路上，能够给他增加神秘色彩。”
秦剑丹说：“你觉得罐头厂有问题？”
韩诗雨开始用薯条蘸果茶吃，这种搭配实在不敢恭维。
“要么就是我多虑了，要么就是问题很大。伪造一些神迹给自己镀金，这是邪教领袖的常见手法。如果瓜尔八达是罐头厂的邪教领袖，他死于生产事故的概率接近于0。我认为他完全脱产，根本不用靠近生产线。”
秦剑丹问：“你既然带人搜查了瓜尔八达的老房子，为什么不带人去罐头厂，更加仔细的搜查一下？”
“那样会打草惊蛇。目前我们并不知道瓜尔八达是否活着，以及他怎样使用自己的邪教信徒。如果不能做到一网打尽，罐头厂的上下渠道都在对方手里，不排除他们要鱼死网破，在某个环节大量给罐头投毒。”
“如果有人死于罐头中毒，这个罐头厂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而且这个罐头厂现在在姐夫名下，会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怀疑夜龙会，对东城的经济造成更广泛的打击。”
“我建议姐夫要慢慢调查，慢慢收网，不要让罐头厂的人起疑。实际上因为我去过老村子，他们应该已经有所防范了。”
说到这里韩诗雨耸了耸肩：“不过我在那些老家伙面前表现的非常任性和骄傲，发现关键证据时他们也不在附近。希望他们转述时多说我的坏话，让瓜尔八达或者他的继任者，认为我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吧。”
秦剑丹听到这里，对这个慕月的表妹有些改观。
韩诗雨确实野心勃勃，在执法时也显得特别暴力，但是她查案的思路相当清晰，也懂得通过表演迷惑敌人，甚至最大程度地考虑了夜龙会的利益。
“你的情报和推论都很重要，我今晚没有白白陪你游玩。天色晚了，夜里开车不安全，你要不要在总部的客人馆舍休息？”
听到秦剑丹夸奖的韩诗雨显得很高兴。
“瓦蕾每次来住的那个客人馆舍？我可不想住在那条狗隔壁。我想跟姐夫睡。”
秦剑丹立刻露出“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韩诗雨刚脱离案情讨论的情境，马上就又进入了高强度骚扰模式。
“客人馆舍一共有6层楼，你可以从中任意挑选房间……”
“我要睡你的少主办公室。”
“不行，那里连床都没有。”
“给我买一个。还不到9点，就算是外城也还有商店营业吧。”
“就为了让你睡一晚，特地在办公室里添一张床吗！你的大小姐习气还真严重！慕月跟你比都快成圣人了！总之只有客人馆舍的房间给你，爱睡不睡！”
第539章 【188】接力棒是我哒
夜龙会总部，客人馆舍。
秦剑丹坚决拒绝了韩诗雨要睡在少主办公室的要求，他亲自押解韩诗雨到客人馆舍。
结果刚踏入大堂，韩诗雨就迫不及待地说要打电话。
“客房里有电话，你为什么非要在大堂前台打这个电话？”
“没关系啦～反正又不是什么保密事项。”
韩诗雨打算给爷爷韩景打电话报平安。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作为一级警司，应该是不存在最晚回家时间这种门禁限制的。
“爷爷？对，是我。我在夜龙会总部给你打电话呢。”
韩诗雨身子斜倚前台，对着听筒很大声地说话，值班的翠花露出了那种被噪音轰炸的表情。
“我怎么来的？当然是姐夫请我来的！”
“……没有，表姐没跟我在一块。我来外城查案，时间太晚就在姐夫这边住下了。”
“放心，一点都不危险。警务总长不是说了吗，韩家人可以在外城寻求夜龙会的庇护……反正有姐夫保护我呢。”
韩诗雨跟爷爷说的都是一些亲人之间的闲聊，的确不包含保密事项。但是她非得在前台这么大声的讲电话，有一种明确宣示自己到来的意思。
“诶？让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有一个医疗大厦的退休人员茶话会，希望我在场？很无聊诶！”
“我不去！你是希望趁机给我介绍对象吧？我要继续在东城查案，查明白了再回去！嗯嗯，说了不危险了，总之我在姐夫怀里很安全哒！”
听见韩诗雨开始口不择言，秦剑丹立即过去抢电话，但韩诗雨早有准备地挂掉了听筒，反而对秦剑丹甜甜一笑。
前台后面的翠花翻了翻白眼，顶着一张司马脸掰开速溶咖啡条。
这时，在东侧练武场训练了整整一天的瓦蕾回来了。
现在已经是12月初，白发黑皮兽娘却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和短裤。她颈后的发丝被汗水黏成三叉戟形状，随着步幅在肩胛骨的峡谷间起落。
本该服帖的兽耳此刻像两片逆风的小帆，在蒸腾的热雾中高频颤动。有汗珠顺着脊椎的凹槽滚落，在滑入短裤之前被运动布料贪婪吞噬。
运动背心的下摆随着呼吸起伏，暴露出来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汗珠，让人想起刚开罐的冰镇可乐。
“嘿！煎蛋你回来了？今天陪我练武的时间好短，我只好找了几个卫兵当对手呢。”
准确的说，是揍了好几个卫兵，瓦蕾拥有福瑞人的身体优势并且久经训练，一般卫兵不是她的对手。
“一股狗臭味。”韩诗雨动作夸张的双手捂住鼻子，嫌弃的目光落在瓦蕾身上，“你运动后不立即洗澡吗？”
瓦蕾似乎早就发现了小橙子的存在，但是故意没理她，现在对方挑衅，视而不见的战略必须停止了。
“练武场有淋浴间没错，但那里都是男人，我也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我现在就是回房间洗澡的。怎么？你想帮我洗？”
说着，瓦蕾像落水狗一样甩头，绝大多数被甩出的汗珠落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但也有汗珠崩到了韩诗雨脸上。
秦剑丹感到荷尔蒙混着焦糖咖啡的香味轰然灌入鼻腔听说同性和异性之间，对于身体气味的感觉是不同的。
“臭狗，你想打架吗？”
韩诗雨立刻擦去了溅到脸上的汗珠，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样跳到瓦蕾跟前。瓦蕾挺直腰板，拽着运动背心的领口不断扇动，誓要把更多“狗臭味”分享给警务厅的同事。
这时韩天成牵着锐霜的手进入了大厅，他们今晚也去逛了夜市，但是没有碰到秦剑丹和韩诗雨。
“狗狗！”
锐霜见到瓦蕾以后立即扑了上去，双手抱住兽娘的一条大腿，瓦蕾的尾巴应激性的炸成蓬松的雪球。
韩诗雨把瓦蕾当成低人一等的动物，在锐霜眼里瓦蕾却是家庭中不可或缺的狗狗。瓦蕾平时经常讨锐霜开心，还四肢着地给锐霜当马（狗）骑。
儿童的嗅觉比成人更敏锐，锐霜把小脸蹭在瓦蕾腿上表达亲昵，完全没有受到什么“狗臭味”的影响。看来韩诗雨的形容完全是出于夸张和歧视。
韩天成前天在披萨店里喝了酒，今天可能在夜市上也没少喝，整个人处于微醺的状态。
先是“啊”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才醉眼惺忪地认出韩诗雨是谁。
“诶？诗雨你怎么来了？外城不太平，最好还是待在内城啊……”
比起所谓的“狗臭味”，韩天成身上的酒臭味是实打实的，但韩诗雨出于对家族长辈的尊敬，只能装作并不在乎的样子，还向韩天成问好：
“天成叔叔，我过来查案，太晚了就过来找姐夫了……”
抱着瓦蕾大腿的锐霜忽然伸手一指：“这个人说是锐霜的小姨，还要当锐霜的后妈！”
韩天城眉头皱起老高，他沉默了几秒钟后，隔着警裤挠了挠屁股来掩饰尴尬。
秦剑丹不希望锐霜和韩诗雨在客人馆舍里再打一架，夜龙会光是建设边城特区已经捉襟见肘，掏不起额外的维修费了。
“翠花，你送韩诗雨去501……不，401房间休息。瓦蕾你也回601洗澡吧。”
“诶？姐夫你不亲自陪我去吗？”韩诗雨眨着橙色混黑的眼睛传递出暧昧的讯号，秦剑丹选择性无视。
在秦剑丹的吩咐下，翠花没有让韩诗雨和瓦蕾乘坐同一部电梯，锐霜跟着瓦蕾一起去了6楼。
现场只剩下了韩天成跟秦剑丹这翁婿两人。
韩天成用拇指蹭了蹭自己的酒糟鼻，表情严肃地清醒了一些。
“剑丹，我以前很少摆岳父的架子，对于外城纳妾的习惯我也没有说过什么。你和瓦蕾的事情我也勉强忍了……但是诗雨可不行！”
“诗雨是血统纯正的韩家人，韩家再怎么落魄，都不可能让她去给别人当妾或者当情妇！就算我同意，诗雨的爷爷，还有家主韩万里都不会同意！”
秦剑丹左手轻搭在岳父的肩膀上，做出“我理解”的表情。
初冬季节，岳父在白衬衫之外又披了一件掉色的旧警服，跟警务厅的最新款紧身警服根本没法比。当然，秦剑丹也不想看岳父穿紧身警服的瞎眼样子。
“放心吧。我对韩诗雨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今天陪她逛夜市，只是为了让她说出她掌握的情报。其实我和瓦蕾……”
虽然想对“瓦蕾是少主的情妇”辩解几句，但两人一起玩吃豆人的情谊又不是完全清白的，只好作罢。
回到少主办公室后，秦剑丹把新获得的情报告诉琳琳，也说了韩诗雨入住客人馆舍，以及她妄想取代慕月成为少主夫人的事。
“诶？嫂子怎么有这么不安分的表妹，哥哥怎么有这么不安分的小姨子呢？”
琳琳作出如上评论时紧盯监视屏幕，刻意忽略了自己也是不安分的一员。
对于韩诗雨提供的情报，秦剑丹没有立即透露给江愁云，只是让琳琳对愁云组传达“严密监视罐头厂”的任务。
琳琳认为罐头厂的瓜尔八达之所以能够“假死”并且长期隐匿，可能是利用了鱼人修女用过的亚空间金属盒。秦剑丹觉得有道理。
愁云组花了很长时间调查内奸和间谍没有结果，现在终于有了目标。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秦剑丹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临动手的时候再通知江愁云，尽量做到一网打尽。
韩诗雨和瓦蕾不和，秦剑丹原以为当晚会出什么乱子，但她们俩一个住在401，一个住在601，居然相安无事。
只是秦剑丹临睡前打坐调息时，忘忧刻意过来送咖啡，被秦剑丹斥退后表情浑沌如防腐剂浸泡过的蜂蜜。
第二天清早
韩景打电话到客人馆舍前台，催促孙女韩诗雨过来参加医疗大厦的退休人员茶话会。
韩诗雨拗不过爷爷，只好答应吃过早饭后便开车返回内城。不过她尝试夜龙会总部的食堂，坐在秦剑丹对面时叽叽喳喳的，就像是一只羽毛艳丽的鸟儿。
“姐夫，你后背受伤，为什么不让格桑用「生命转移」异能帮助治疗呢？那样多方便！愈合速度能快不少呢！”
格桑原本在韩家当私人医生，韩诗雨认识他也不奇怪。
秦剑丹道：“武术家可以通过运功加快伤口愈合速度，过于依赖异能只会让自己变弱。而且吃饭时别提随身携带蟑螂的格桑！”
韩诗雨吐了吐舌头，忽然又道：“超级吧唧的还原度还挺高的。”
“废话！那是我亲力亲为的……等等你提这个干什么？吃完饭赶快给我回内城，如果你爷爷在茶话会上给你安排相亲你就赶紧去，别总想着挖你表姐的墙角！”
韩诗雨把筷子放在金属餐盘上，讨厌“相亲”更甚于讨厌朴素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