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剑丹在电梯的透明玻璃后面左右环顾，让胸兜里的摄像头尽量多拍内景：
“20层以上尽是不对普通民众开放的地方啊……”
离开画廊迷宫之后慕月就不再允许秦剑丹拉手手了，此时她正用空出来的手调整胸口处的金色穗状绶带，她总觉得绶带有点歪：
“21-42层属于塔的中段，负责调节垂直农场的光照、温度、湿度以及二氧化碳浓度。开放给民众的区域较少，观览时还需要二次安检。”
“那就算了。”秦剑丹说，“要是我的摄像头被查出来，就前功尽弃了。”
虽然很想进入垂直农场内部调查，但听李医师说，垂直农场基本全是机器人劳工进行种植、收割，以防病虫害感染。非工作人员很难进入。
电梯终于到达了顶层观景平台，其高度足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内城的霓虹灯光和高楼大厦的流光溢彩交相辉映，就像是未来世界的一个缩影。
近在咫尺的宣传飞艇用大屏幕播放着公司的宣传信息，幸好秦剑丹有墨镜不怕被闪瞎眼。
观景平台的空中餐厅只有数步之遥，慕月走出电梯后却仍然在调整金色绶带的摆放位置，似乎是想要让绶带摆脱欧派曲线的吸引力。
秦剑丹朝红毯旁边行礼的女迎宾员点了点头，随后对慕月说：
“你不照镜子调整不好，不如我帮你调整？”
相比于绶带，显然曲线对秦剑丹的吸引力更强烈。
慕月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秦剑丹很配合地做出躲避的姿势。
“下次再说这种流氓话，我就帮你调整一下咱们的婚姻关系。”
有人说，空中餐厅是一个由金属、玻璃和光线编织的奇迹。
餐厅内部的墙壁上装饰着流动的光带，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着色彩，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穹庐天花板上，巨大的全息投影将星空拉得极近，仿佛伸手即可触摸到那些遥远的星辰。
在这全息星空的映照下，餐厅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点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色光辉。光线在光滑的桌面上跳跃，反射出点点星光，让人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制度森严的独裁都市之中。
一群全息投影的数字鱼群畅游到慕月身边，它们是由高级算法生成的虚拟生物。在闪光鱼群的衬托下，慕月仿佛是刚刚离开大海获得双腿的美人鱼，秦剑丹简直想要搂着她的腰现场跳一支舞。
“两位，请这边来，餐厅已经给们留了最佳观景位置。”
空中餐厅的人类服务生也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线，他们全都身着定制的记忆面料西装，线条流畅，剪裁得体，完美贴合身形，他们的领结是智能纤维制成，能够根据餐厅内的光影变化而变换色彩，与周围环境和谐统一。
给秦剑丹和慕月提供服务的人雌雄莫辨，长着一张非常中性的面孔。他的手套可以呼唤出全息投影触摸屏，方便实时接收顾客的需求和反馈。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家虽然是三大家族中势力最弱的存在，但慕月仍然会享受部分优待，她在进入中央塔之后便自动进入了空中餐厅的预约名单。
秦剑丹初来乍到，便把点菜重任都交给老婆处理。慕月熟门熟路，她在投射到桌面上的全息菜单上点击一番，手法娴熟的仿佛在弹钢琴。
“以前我妈妈经常带我过来。”慕月解释说，“她会望着脚下的城市发呆许久，有时候都听不见我爸爸的问话。”
秦剑丹坐在纳米自清洁布料的环形沙发上，和桌对面的慕月相距两个身位，他保持着摄像头的录影状态，并且体会着慕月话语中的伤感。
现在是晚饭时间，餐厅内大概有80%的上座率。从客人们是否佩戴禁锢之环来判断，这里的人绝大多数是A级居民。
秦剑丹摘下墨镜望向观景窗外，可以看到低处有无数巡逻无人机在夜色中划过。当年岳母就是看着它们发呆吗？
服务生很快便端着菜品返回，他的表情温和而专业，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精准，每一次倒酒、摆盘、服务都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秦剑丹注意到，对方的眉角处有一小块金属电极植入物，每个服务员都有。
看来他们和忘忧一样，被脑部服从手术改造过啊！一方面是摘除大脑放进机器人体内做成“脑机”，另一方面是保留人类身份但改造大脑，真不知道是那一边更加过分。
“我不怎么喜欢这些数字鱼群。”慕月把擅自凑过来的闪光鱼赶开，“公司的硬件算力不足，凡是涉及到高级算法，很多时候都是把脑机串联起来完成的。”
见秦剑丹皱眉，慕月目光中闪过一丝歉意：
“影响到你的食欲了吧？对不起，我只是想起来妈妈经常在这里说脑机的事，有一次把邻桌吃脑花的客人都给说吐了。”
无独有偶，邻桌真的有一个暴发户模样的人在吃猴脑，他本来想骂两句，发现对方是12区警长和夜龙会少主，只好叫来服务生，换了座位。
空中餐厅虽然面积很大，顾客也很多，但总体上保持了相对安静。墙壁是吸音材料，服务生的鞋底装有微型悬浮装置，配合特殊材料的地板，能根据每个人的步态和体重自动调整，确保他们在长时间的工作中也能够保持优雅，并且在行走时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最先摆到桌上的是一杯柠檬薄荷冷饮，和慕月常喝的柠檬汽水口味接近。慕月给秦剑丹点的饮料是甘蔗雪梨水。
“不含酒精，还可以降火气，很适合你哦。”
秦剑丹拿起水晶高脚杯尝了一口，不如啤酒，而且总感觉慕月在暗戳戳地说自己“需要泄火”。
剩下的菜品是草莓菠菜沙拉、烤三文鱼、紫薯烤鸡胸、芝士蘑菇牛排，食材全都来自垂直农场，鱼、鸡、牛都是现杀的。
慕月怕秦剑丹不习惯西餐，帮他切了几块牛排和鸡排，放在小盘子里递过去没有让服务生代劳。
“其实味道挺一般的。”慕月自己只吃了两口沙拉，没有去动肉食。
空中餐厅用餐，垂直农场取材，却批评味道不够好。换成别人，肯定要被说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可是慕月吃过见过，她属于食欲和其他欲望都比较低的类型，美食算不得她的心头好。
秦剑丹吃了慕月切好的牛排和鸡排，跟动物泥制品比更有嚼头，也更有自然感，但他可不会像某些没出息的人那样痛哭流涕，跪地大喊“太好吃了！”
食物就是食物，再好吃的食物肚子不饿也不想吃。慕月一脸平静，秦剑丹可不愿意给外城人丢脸。
两人随便谈了些各自的见闻，秦剑丹发现慕月不时抬头看向餐厅高处的电子钟。
“你晚上有任务吗？”
“没有。”慕月似乎在隐藏什么，她渐渐无心饮食，甚至开始用吸管在柠檬薄荷水里吹泡泡。
这个幼稚的举动坚持了2、3秒，慕月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吓了一跳，嘴唇立即远离了吸管。
秦剑丹笑道：“我觉得这样很可爱哦。”
“一点都不可爱！”慕月脸色绯红，“我只是、只是嫌这种柠檬水里没有碳酸，所以要加一些进去！”
慕月喜欢喝柠檬味的冰镇碳酸汽水，甚至会囤积这种汽水，秦剑丹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有义体右眼持续消耗糖分，慕月光喝汽水就会变胖。
秦剑丹把自己那杯甘蔗雪梨水推过去，里面还剩下3/4：
“我的饮料里也没有碳酸，你帮我加一点呗？”
“我不提供这种服务。你可以叫服务生。”
秦剑丹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不论负责这一桌的服务生到底是男是女，敢叫对方过来吹泡泡加碳酸，慕月的那杯饮料就会立即变成醋酸。
转移话题，是当别人老公（或者男朋友）的必备技能。秦剑丹笑着问：
“堂堂12区警长，不喜欢喝空中餐厅的柠檬薄荷水，反而喜欢量贩装的便宜柠檬汽水吗？”
女警反唇相讥：“你身为夜龙会少主，不是也天天吃炸鸡那种垃圾食品？”
可恶啊！不准说老王的炸鸡是垃圾！如果你不是我老婆，我肯定要让你向100%鸡细胞动物泥和人间妙手道歉啊！
慕月握住柠檬薄荷水的杯子，用手掌肌肤体会微凉的感受。
“你不懂，瓶装汽水才好喝。开瓶的瞬间会发出「嘭」的一声，然后带有碳酸气味的湿度喷薄而出，消解燥热，还没喝到的时候就已经很愉悦了。”
秦剑丹不理解汽水开瓶那一下到底有什么爽感，慕月也不理解秦剑丹吃的生物泥炸鸡为什么要伪造鸡骨头，不过这不耽误他们在冰激凌甜点之后结束了这顿饭。
琳琳因为黑客行为一直被公司通缉，秦剑丹想带她来内城用餐属于白日做梦。看来只好等边城生态塔建成，用他自己的“空中餐厅”来招待妹妹了。
正想着这些事，却听见餐厅入口处传来野蛮的声音，有2名身体粗壮的黑西服保镖在前边开路，冲着餐厅里的其他人喊道：
“都闪开！丁家家主和丁玉云仙小姐过来用餐，识相的就滚到一边去，不要挡路！”
第357章 【006】优雅大小姐 仪态尽失
丁玉云仙枪杀了慕月的同事浣熊娘阿莲娜，后来又派人杀了阿莲娜的母亲；秦剑丹先是将丁玉云仙溺死在浴缸里，将她变成植物人，后来又在超人擂台上杀了丁玉云仙的哥哥，丁家的下一任家主丁锦卫。
双方用仇深似海来形容也不为过，此时在空中餐厅相遇，属于冤家路窄。
由2名保镖开道，另2名保镖做后卫，丁玉云仙推着家主丁巨楼的反重力轮椅，如同一位不可接近的贵族公主，在人群的惊惧目光中缓步前行。
轮椅经过以后，几个怕事的客人提前离席。
“快走，这个人很不妙啊！别再吃了！”
“我花了三个星期才预定到座位啊……”
丁玉云仙在出生之前经过基因编辑，是由尖端科技和无限财富孕育出的完美造物。
穿着领口和袖口剪裁成花瓣的白色无暇连衣裙，她步态优雅，表情尊贵。一双碧绿眼眸超越任何珍贵宝石，深邃迷人却隐含着不祥预兆。精心编织成发辫，其余部分自然垂落的金发如阳光般流淌，显露在衣裙外的皮肤如雪般纯净。
胆子较大，没有离席的顾客们小声议论着：
“丁玉云仙果然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了啊……丁家动用了公司的‘援助份额’吧？”
“真是美冒泡了。可惜哪个男人都没福消受……”
没有人想得到，外表无比优雅的丁玉云仙，内部的大脑却曾经属于一个叫“丁纯”的粗鄙男人。
不学无术却凭关系上了环石城理工大学，社会上一直用“理工丁纯”的外号来嘲讽他，这本是一个跟“优雅”无缘的半文盲。
然而在丁纯身染燃素病，被“埋葬”以后，丁纯的母亲丁静霜救了他，把他的大脑和丁玉云仙的大脑进行了分子缝合，创造出一个拥有丁纯人格和丁玉云仙知识的新存在。
依靠丁玉云仙的知识脑区，不管是保养皮肤的注意事项，还是穿裙子时的坐姿礼仪，以及高跟鞋的保持平衡技巧，丁纯几乎是瞬间就学会了淑女应该掌握的一切。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丁纯已经渐渐熟悉该如何扮演丁玉云仙，并对这具美少女身体的操控游刃有余。丁静霜给现在的丁玉云仙定下了“受到重大打击因而失忆”的人设，轻易骗过了重度女儿控的丁巨楼。
“云仙，你精神好到能出来用餐。我真是、真是好高兴啊。”
家主丁巨楼因为儿子战死在超人擂台上，急怒攻心导致半身不遂，假如使用丁家的“援助份额”向公司求援，或许可以重新站起来。但他为了先救女儿，心甘情愿让自己再等几年。
丁玉云仙低头对父亲做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即便是这种假笑，丁巨楼也十分受用，以前的丁玉云仙经常不给父亲好脸色，帮忙推轮椅这种事更是想都别想。丁巨楼觉得女儿失忆也不完全是坏事。
丁玉云仙的灵魂并非原装货，秦剑丹和慕月无从知晓，他们以为丁玉云仙真的借助公司技术死而复生。
慕月放在桌子下面的双腿微微颤抖，秦剑丹能感觉出她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如果能让老婆消气，秦剑丹是不在乎突然跃起，把丁玉云仙和他父亲一起宰了的。然而那样会再次成为通缉犯，同时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A级居民身份。虽然慕月没有开口，但她的眼神也在叮嘱秦剑丹以大局为重。
丁玉云仙在基因上或许完美无瑕，但秦剑丹不把它当成人，而是当做某种动物，就像山猫、雪豹之类。
或许丁玉云仙驾驭高跟鞋熟练无比，相较之下穿高跟鞋的警长显得有些笨拙，但秦剑丹就是喜欢这份接近普通人的笨拙，而绝不会喜欢没有人心的怪物。
“诶？这不是慕月警长和夜龙会少主吗？”
原本属于丁玉云仙的人格早已破碎，但是在重新连接的大脑突触之中，仍然保留着对秦剑丹的极度恐惧和憎恨。那一双强有力的，把自己按在浴缸里溺死的手，每每出现在梦境中，让现在的丁玉云仙尖叫着醒来。
碧绿色瞳孔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但口吻却相对平静。丁玉云仙明白用暴力是打不赢秦剑丹的，必须用阴谋诡计。
“什么？秦剑丹在这儿！？”
坐在轮椅上的丁巨楼视角较低，跟女儿不同，他的脸上立即浮现不可抑制的愤怒和仇恨：
“别以为丁家会放过你！夜龙会这种匪帮，迟早有一天会被公司铲除！”
慕月从桌子下面碰了碰秦剑丹的膝盖，小声说：“咱们走吧。再留下去我也怕自己会忍不住。”
秦剑丹依言起身，有意将慕月护在身后。相距20步远的地方，丁巨楼和丁玉云仙的4名保镖严阵以待，咄咄逼人，但谁也不敢出言挑衅。
毕竟秦剑丹曾经杀上云仙楼，把丁巨楼安排在那里的一众好手全都干掉了。通过超人擂台电视直播，死在秦剑丹手里的往届冠军也是榜样。
秦剑丹护着慕月，和丁家的队伍擦肩而过时，丁玉云仙半转过脸，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我看了新闻节目，警长和少主的公益广告很浮夸啊，你们真是很差的演员。”
秦剑丹忽然醒悟之前慕月不停地去看餐厅电子钟，原来是想知道下午拍摄的广告是否播放啊！回去以后又要被瓦蕾她们开玩笑了是吧！
秦剑丹冷冷道：“在浴缸里溺水的表情也很浮夸。”
丁玉云仙在灵魂深处已经咬碎了牙齿，但她明白己方没有武力优势，想要复仇必须学会忍耐。
“那只小浣熊死得更浮夸呢。请问12区警长，现在你的警员还敢去代班交警吗？”
秦剑丹几乎忍不住就要动手，反倒是慕月从后面拉住秦剑丹的衣角，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