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清洁我的鞋子,我就原谅你。”
丁灵没怎么犹豫就紧闭双眼,伸出了颤抖的舌尖,秦剑丹挪开鞋子,女孩的舌头只擦中周遭的空气。
“算你有些诚意吧。以后你就是夜龙会的奴隶了。”
“诶?”丁灵非常惶恐但又不敢细问。
“是新闻奴隶。”秦剑丹注视着脚下的雪白,“今后你要关注夜龙会的正义行动,及时揭发尼安会的丑恶暴行,明白吗?”
丁灵犹豫道:
“我只会报道真实的新闻,夜龙会必须真的做了好事,尼安会必须真的做了坏事……”
我擦这兔子还真是注重新闻公正!都怕成这样了居然还敢提条件!
不过也不算意外,尼安会的间谍花钱收买甚至死亡威胁,要让丁灵做出有利于尼安会的报道,丁灵仍然保持了新闻中立的记者操守。
所以说你唯一胡编乱造的新闻就是被我雷普吗!就算你公开道歉也不能完全挽回我的名声,如果我不是已经结婚,现在我就雷普了你来补完报道的真实性!
“我不需要你编造假新闻。”秦剑丹缓缓道,“编造假新闻是尼安会喜欢做的事情,「尼安德特人公会」这个名字就很有问题。”
尼安会的西方人自认是由尼安德特人进化来的,跟东方人不同,东方人的祖先是“劣等的智人”。
但是秦剑丹小时候听李医师讲课,课堂上说尼安德特人其实早就被智人干掉了,现代人全都是智人的后代。鉴于现代人类包含少量尼安德特人的DNA,具体过程应该是一边干一边干掉的……
“好、好的。”丁灵颤声答应,“如果不破坏新闻中立性,我愿意当夜龙会的奴隶!我会在不影响杂志社工作的情况下随叫随到!”
秦剑丹开始向门外走,万一被慕月抓到他和这样的丁灵共处一室,有嘴说不清楚。
“少……少主!”兔耳娘急忙挽留,“这么说我可以走了吗?可外城不太安全,可不可以派一辆车把我送到隔离墙检查口?”
秦剑丹握住门把手:“我会吩咐小弟的,你穿好衣服去前台找人就行。”
“还、还有一件事!”丁灵也顾不得太多,追着秦剑丹爬了两步:
“夜龙会干部朱生智从我这里拿走的胶卷,记录了我和少主的不雅照片,可以让他毁掉吗?我不想再有丢脸的照片传出去了!”
哈?你还知道丢脸啊?你主动拍了一些“被胁迫”的照片发在杂志上你怎么不说?高昂期压制药物生效时,你不光是恐惧感,羞耻感也一起丧失了啊!
“我会让他毁掉的。”秦剑丹答应后走出了房门。
实际上,丁灵还有另外一只录音笔落在秦剑丹手里,但她不敢讨还。环石城的录音笔很贵,抵得上丁灵当记者的半个月工资。
虽然生命得以保全,兔耳娘一想到从今往后就要沦为夜龙会的奴隶,不知要遭受怎样的虐待,就悲从中来,趴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妈妈啊!为什么不来救我!果然男人比我更重要吗!”
“我每天辛苦工作,只编造过这一次新闻,为什么要落到这么悲惨的下场!”
“呜呜呜……反正我就是任人欺负的小兔子!什么时候我能有真正的靠山呢?”
哭声忽然止住,丁灵泪眼模糊的目光看向秦剑丹曾经坐过的椅子。
兔子记者经常在外城采访,明白夜龙会少主相当算得上“有权有势”,这是自己人生中最接近的一个“靠山”。
“可、可是他很讨厌我啊!凭什么要帮助我呢!还是别做美梦,老老实实写道歉文章,回到杂志社苦熬日子吧!”
由秦剑丹委托的卫兵护送,丁灵在中午之前返回了内城,还给了她一点路上方便使用的零钱。
望着头顶的雨云,这几天的遭遇恍如隔世,丁灵手拄下巴喃喃自语:
“不知道少主喜不喜欢我给他留下的纪念品……”
第138章 【】阿枯的归宿
午间,秦剑丹随便吃了些妹妹的包子,赶在食堂开饭前去了一趟仆人馆社。
女仆们把阿枯照料得很好,她们买不起内城500元一只的仓鼠,就拿阿枯当替代品。
“尝尝这个!这个叫奶酪,千万不能管它叫「芝士」,不然会长会发飙的!”
“哎呀少主来了!少主你好,我们可没有虐待阿枯,我们和她聊得可开心了!”
小小的侏儒鼠人被女仆们围在一张圆桌中央的软垫子上,小爪子里攥着奶酪和其他零食。
你们真的是在和阿枯“聊”吗?明明是在“喂”好不好!阿枯的嘴都被你们堵上没法说话了!
“烧主……”阿枯想要说“少主”却因为嘴里有东西说得很含糊,秦剑丹对她摆了摆手,让她先把食物吃完。
“嗯嗯!”
阿枯用力点头,仔细看会发现阿枯笑中带泪,她虽然觉得这些东西很好吃,但父母和族人却再也吃不到了。
秦剑丹注意到,阿枯换掉了破烂不堪的劳保鞋,换上了一双更合脚的布鞋。
阿枯身上原本披着的破布,也被一件斜襟盘扣服装代替,只不过盘扣完全是装饰品,本质更接近套头连衣裙。
布鞋和连衣裙精致小巧,如果不是全然黑色,就像极了小女孩拜年时会穿的衣服。
“这是……”阿枯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大声说道,“这是何婶亲手给我缝制的新衣服和新鞋,各位姐姐也给了我很多好吃的,夜龙会真是太好了!”
女仆们咯咯笑了起来,秦剑丹觉得她们更多地是因为“老鼠会说话”而感到新奇。
何婶在战乱中失去了所有家人,她大概是从瓦蕾那里听到了阿枯的遭遇,觉得阿枯也很惨,因此同病相怜。
正好见到何婶从旁经过,可能要去食堂,秦剑丹拦住何婶低声问道:
“这么好的行头为什么不用红色布料,红色和黑色不是一样便宜吗?”
外城的染料多数是提取自燃素灰烬的废物利用,无需其他添加物的红色和黑色最为廉价。
何婶哼了一声:
“阿枯的名字是大凶,她又不肯改名。「枯」字五行缺水,黑色属水,所以我才用黑衣服和黑鞋子!”
秦剑丹注意到何婶的左手拇指缠了生化绷带,可能是不小心被针刺伤了。
“原来如此。”秦剑丹装模作样地点头,然后竖起大拇指:
“何婶居然跟我师父一样熟谙五行八卦,懂得移花接木,趋吉避凶!厉害,真是厉害!”
何婶很享受秦剑丹吹捧地走了,秦剑丹在后面腹诽
刚才的五行分析真的没问题吗?其实师父的“宇宙风水学”也有点半瓶醋,但秦剑丹不敢当面讲,害怕被一拳揍上宇宙。
好在阿枯本身是灰白毛色,穿着黑色服装并不突兀,反而显出某种高档感来。
食堂就要开饭,女仆们跟在何婶后面陆续离开,秦剑丹对她们说要带阿枯去街上逛逛。
“少主可要把阿枯送回来啊!我们会从食堂带好东西回来给她吃的!”
“阿枯可不要在外面乱跑,运河里有变异鳄鱼,垃圾桶里的变异老鼠也很可怕呀!”
女仆们渐渐走光,秦剑丹和阿枯对了对眼神,阿枯说:
“是要去见王先生的父亲吧?炸鸡店的王老板,到现在还不知道儿子的噩耗……”
侏儒鼠人的表情变得哀伤,远离了女仆的喧闹气氛,深沉的寂寞感又俘获了阿枯。
秦剑丹将左手搭上桌面,因为脚下的鞋子是全新的,阿枯没有犹豫,将手臂当做桥梁攀援而上,很快就站到了秦剑丹肩头。
“关于老王儿子的事情,我和我妹妹商量了一下。”
秦剑丹转身走向庭院,由于何婶手工活仔细,阿枯比穿劳保鞋时站得更稳。
“我妹妹叫琳琳,你也见过。”秦剑丹边走边说:
“琳琳有一个想法,她觉得是不是应该向王老板隐瞒儿子的死讯。或许跟残忍的真相相比,误以为儿子幸福地生活在内城更加仁慈。”
“但我不喜欢这种「善良的谎言」,知道的人很多,有一天事情暴露只会让王老板受到更大的伤害。”
秦剑丹拍了下夹克胸兜,那里鼓鼓囊囊明显装了东西:
“这本血染的日记,王老板有资格也有必要读到。这里面也写到了你,阿枯,王老板怀念儿子的时候,你也一起来怀念你的朋友吧。”
阿枯的圆眼睛潮润了:
“我不识字,但是我以后会学的!为了能看懂王先生的日记!”
雨势时大时小,防雨檐下面淅淅沥沥,仿佛沉重的心绪。秦剑丹从卫兵手里接过雨伞,正巧遇上慕月从食堂方向过来。
慕月已经换回了笔挺的警用制服,貌似并不是自然晒干,而是翠花用1楼的烘干机烘干的。因为瓦蕾给小费大方,翠花很乐意给601提供额外服务。
“瓦蕾还在吃饭,我不是很有食欲,就先出来了。”
慕月自己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她在防雨檐外面停住脚步:
“你不是说中午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去过以后我会直接回警务厅报道。瓦蕾还在停职反省中,就让她留在夜龙会继续任务吧。”
慕月这一番话说得略有距离感。
秦剑丹之前就有些察觉,慕月一旦穿回警服,就会受到这个职业应有的严肃和责任感约束。
跟警服相比,难道慕月在潜意识里把其他服装都当成cosplay吗?怪不得早上穿旗袍的时候跟我那么亲热,服装竟然对我老婆的性格影响有这么大!
幸亏慕月现在没戴警帽。
穿警服再戴警帽就属于完全体,脱了上衣只穿里面的白衬衫,属于略微软化的第2形态。把白衬衫脱掉不确定是第3形态还是2.5形态,反正会立即让我进入战斗形态……
“警长……我可以叫你警长吗?”秦剑丹肩头的阿枯怯生生开口:
“警长是不是讨厌老鼠,所以一直不愿意跟我说话呢?如果会惹你不高兴,我马上就从少主的肩膀上下去!”
秦剑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错误,他觉得瓦蕾适合参加庆典,不适合在悲伤环境中安慰人,所以去慰问老王时叫上了慕月。
他忽略了慕月对老鼠的惧怕啊!慕月从始至终都没有跟阿枯讲过话,可阿枯又是老王儿子的朋友,这次去见老王不能不带阿枯啊!
“不,我只是害怕变异老鼠,以前有一点心理阴影。”
慕月向阿枯低头表示歉意,数条水流从透明雨伞表面滑过,让警长的表情罩上了一层雾气:
“对不起,我以前没见过侏儒鼠人,所以对你也有些害怕。我听瓦蕾讲了你的事情,很钦佩你的勇气,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请尽管跟我说!”
慕月警长态度诚恳,阿枯从直觉上判断对方是个好人。
不过何婶为什么说慕月警长是狐狸精呢……我还以为警长是一个伪装得很好的狐狸福瑞人,结果并不是。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多学习,地面上有许多侏儒鼠人不知道的知识啊!
秦剑丹撑起手里的雨伞,和慕月警长并排走出总部大门。
他们的目的地是首次“约会”的老王炸鸡店,但此刻的心境完全不同。慕月也从瓦蕾那里听说了老王儿子的事情,果然验证了她的调查。
雨伞不够宽大,秦剑丹也就没有强求和警长同撑一把伞。越接近老王炸鸡店的招牌,秦剑丹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老王站在门口等他,一名还是少年的学徒从后面帮老王撑伞。老王面色惨白。
秦剑丹半小时前派卫兵送信,让老王暂时闭店,老王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
凄风苦雨之下,双方汇聚在紧闭的店门两侧。秦剑丹面色阴沉地走向颤抖的老王:
“王老板,你拜托我调查你失踪的儿子……非常抱歉!”
堂堂夜龙会少主,向勉强开店的炸鸡师父庄重弯下了腰。老王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他跪在雨里痛哭失声。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秦剑丹没有打扰老王,慕月警长静默致哀,街道上的行人看到这个场面,也不敢随意发出声音。
没过多久,一阵细小的哭声混了进来,阿枯从秦剑丹肩头滑到地面,踩着雨水向王老板跑去。
并非是她不珍惜脚上的新鞋,只是她更加在意这个跟王先生很像的老人。
阿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她双手扶住王老板的拇指,失去了好友和失去了儿子的人一起在雨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