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梵默默看着汪静，伸手比划了一下虫卵和调查员星舰的规模，面露难色：“汪院士，不是我说，这些虫卵的大小你应该也看到了……”
“直接说要求吧。”
“得加钱。”
“……成交。”
……
舰载主脑操控着调查员星舰，根据陈梵的要求，极其精准地降落在了孵化塔内信息扰动最强烈的区域。
由于信息扰动回路的存在，它并不是基座的中央，反而是中心偏东南的区域。
从星舰中离开的那一刻，身穿外骨骼装甲、全副武装的陈梵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特殊之处：细细想来，希娜洛祈祷之地的祈祷台似乎同样位于相同的区域。
难道说……
祈祷之地的光石并不只是单纯的防御作用，它还和祈祷仪式有关？
陈梵摇了摇头，将这个灵光乍现、毫无根据的思绪抛到了脑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看似寻常的巨大光斑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整个孵化塔基座的核心区域，一旦将其破坏，那些散乱的信息扰动就无法凝聚成束，也无法保证原先的稳定状态。
他定了定神，缓缓阖上了双眼。
对信息扰动的观测，主要是靠意识体进行的。
就像先前的高维视角一样。
这具汪静精心制造的反物质躯体甚至连中转站都算不上所有的信息都能轻松地绕过它，直接被意识体接收。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意识体出窍的感受，又或许是这具反物质躯体的质量不太行，总之，一念头闪过，陈梵便感觉自己的视角出现了些许变化。
原本立体的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扁平，周围狭窄的空间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拓展。
这是意识体独有的高维视角。
他念头一动，缓缓转动自己的视角，原本只能凭感觉体会的信息扰动也随之变得真切起来。
就好像很久以前在课堂上见识过的磁感线实验，撒上铁粉的那一刻，磁铁周围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磁感线彻底显现出来。
随着意识体逐渐离开躯体，那只能凭感觉体会的信息扰动也逐渐变成了宛若水流的阵阵波纹。
无穷无尽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后在他的头顶汇聚成一个“漩涡”，最后化成一道细长的“水柱”，朝上方的螺旋支柱射去，并均匀地喷洒在诸多蝎卵的表面。
这就是孵化塔的工作机制。
将光石中蕴藏的、近乎无意义的扰动信息抽取出来，再“喷洒”在虫卵的表面，越靠近基座的虫卵，受到的“浇灌”越丰富。
陈梵默不作声地在早已开启的全息界面中绘制着意识体看到的画面脑电波发送命令，壹辅助绘制，因此整个绘制过程并不复杂，甚至还有些轻松。
随着绘制进度的不断推进，他开始改变自己的位置，从而获取更好的观测角度。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意识体不知不觉间朝着头顶的漩涡飘去。
当陈梵意识到问题的时候，意识体已经触碰到了那个由无数扰动信息汇聚而成的庞大漩涡！
‘卧……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从头顶的漩涡中传来，将他的意识体直接“抽”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随着意识体彻底离开，原本站在光斑上方的躯体就像是失去了操控系统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
在躯体的正前方，湛蓝色的全息界面中随之弹出了一个鲜红色的预警信息。
【警告！意识链路已断开！】
不远处负责守卫工作的红石短暂地愣了愣神，随即发了疯似地朝那具被遗留在原地的躯体跑去。
这是陈梵被吸入漩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糟了……’
陈梵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要出事了，应该算工伤吧？’
‘科学院……’
‘应该会有工伤补偿的吧？！!’
第456章 克拉肯的踪迹
孵化塔基座。
“陈梵！陈梵！！”
在外骨骼装甲的帮助下，红石一边在通讯频道中发出呼喊，一边脚步飞快地从光斑边缘朝陈梵所在的光斑正中央跑去。
【警告！目标意识链路已断开！】
由大量光石铺成的圆形地砖上，莹白色的光芒忽明忽暗，清晰地映照着面甲上不断闪烁的鲜红色预警信息。
通讯频道内没有任何回应。
“该死……”
红石低声咒骂了一句，再次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忽然。
她脚步一个踉跄，原本保持平衡的身姿瞬间出现了些许的倾斜。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温和的力量从身体四周传来，迅速帮助她重新稳住了即将倾倒的身形。
这是外骨骼装甲的力量。
面甲后方，红石脸色有些苍白，旁人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站在光斑内部的她无比清楚，就在她接近光斑中心区域的时候，一股十分明显的眩晕感瞬间席卷而来！
虽然她从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特殊的感受，但她仍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陈梵曾经提及的信息扰动孵化塔核心区域的信息扰动，已经足以对常人的大脑产生影响！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神智稍微清醒一些。
但……收效甚微。
浅浅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地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咬了咬牙，不再理会这浅浅的眩晕感，直接迈开脚步冲到了陈梵的身旁。
面甲后方，陈梵双眼紧闭，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喂！！”
红石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透明的面甲。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敲击声，红石加大声音，在通讯链路中喊道：
“陈梵！能听到我说话吗？”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陈梵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在机械外骨骼的支撑下，安详地站在光斑之上。
起伏的胸口和翕动的鼻翼清楚地显示出其良好的身体状态。
“主脑！”
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红石心中一紧，赶忙通过智能终端向舰载主脑发出了命令：“立即通知汪静院士！”
一边说着，她一边十分熟练地抓起陈梵的右手，并轻轻拨开其右手装甲上的一个窗口。
原本被装甲覆盖的银白色的智能终端顿时暴露在外。
下一秒，一道弯曲的莹白色光线从红石右手处延伸而出，最终和陈梵右手处的智能终端链接起来。
【已完成数据链接。】
“壹，现在是什么情况？”看着眼前弹出的提示信息，红石语气急切地发出了追问，“陈梵的身体状态怎么样？”
“生理指标十分正常。”
壹的电子合成声迅速响起，一幅填充着各种数据的全息界面随之浮现在红石身前。
红石飞快地扫了一眼，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各种生理指标都没问题，这就证明人还活着。
至于意识链路断开……
“难道是受到信息扰动冲击，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导致的？”
红石眉头微微皱起，凭借经验做出了判断。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按照她过去的急救经验，只要尽快把陈梵丢进医疗舱就不会有事了。
“本机建议不要随意移动调查员的身体。”就在红石准备蹲下身子将陈梵的身子扛走的时候，电子合成声再次传来，“本机目前已经无法检测到调查员的意识波动。”
红石呼吸一滞，原本轻松的表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正常情况下，意识波动的消失往往意味着生物体的死亡或许身体还能在各种外力的帮助下继续维持活性，但那仅仅是一具依靠生物电信号做出各种反馈的肉体罢了。
没有了自主意识和“灵魂”，所谓的肉体不过是各种化合物的堆叠产物。
但这种情况肯定不适用于陈梵先前在希娜洛星祈祷之地的时候，陈梵就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陈梵的意识体又跑去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红石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看头顶，试图在黑暗深邃的空间中找到些什么。
毋庸置疑，她失败了。
除了一根根盘旋着上升的暗紫色支柱和密密麻麻的虫卵，映入眼帘的，只有活化暗物质涌动的乌光和光石地砖产生的莹白色闪光。
……
那种天旋地转的状况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伴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感，陈梵顿时感觉自己的视角开始不断向上拔高，那种被卷入滚筒洗衣机的旋转感也随之消散殆尽。
陈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大型信息扰动回路的基本结构。
漩涡的正中心，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喷泉”。
这一刻，他忽然明悟了自己的处境他的意识体，正跟随着那狂暴的扰动信息流，在扰动回路的作用下径直冲向了上方。
眩晕感消失之后，陈梵下意识睁开双眼朝四周望去。
此时此刻，周围那如同水流一般的信息扰动有了崭新的变化。
离开下方的扰动回路后，那凝聚成束的信息流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周围逸散。
它就像是一巨大的扩口喇叭，喇叭口正对着孵化塔之外的那片星空。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的孵化塔投去了目光。
和他刚才想的一样，庞大的基座平台已经缩小成了一个难以看清的小点，周围的虫卵也缩减至数十米规模。
这意味着他的意识体已经跟随着信息流离开了孵化塔的基座，来到了孵化塔的中段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