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比微微打了个寒颤。
浅表型思想钢印并不会对记忆造成大幅影响，因此，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过去的所作所为。
想到自己那仿佛患了失心疯的行为，纳比眼底便升起了浓浓的后怕。
他眼神一动，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陈梵对他的称呼：
“您……认识我？”
纳比有些惊讶地看着被机械外骨骼包裹的陈梵，心中的警惕也减少了几分：“您是……”
“巴洛卡议员的朋友。”陈梵摆了摆手，“你应该没有忘记他吧？”
纳比脸上惊诧之色愈发浓郁：“当，当然没有！”
“我只是……从未听巴洛卡说过有您这样的朋友。”
陈梵笑着回应：“喊我陈梵就行，我主要负责的工作就是处理这种危害文明正常发展的危险科技。”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纳米机械残骸。
“至于巴洛卡议员……他还在等着你，就在奥拉亚的巡防星舰上。”
纳比陷入了沉默，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巴洛卡做的事。
他正了正神色，俯下身子向陈梵行了个表示尊敬的礼节，发自内心地向陈梵表示了感谢。
“陈梵阁下，议员长和其他议员……”
纳比环顾四周，犹豫再三：“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梵哥！”
高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陈梵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这老家伙好像要醒了！”
陈梵眼神一动，飞快地瞥了一眼面甲中的生命体征数据。
高远说的没错，在仅剩的医疗型纳米机械的救治下，那只老年娃娃鱼的身体状况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好转。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但陈梵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
毕竟，这只老头娃娃鱼最大的问题其实在大脑内部。
“你们遭遇了一种名为浅表型思想钢印的思想控制技术。”陈梵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为刚刚清醒的纳比解释着背后的原因，“这种浅表型思想钢印会对大脑造成一定的损害，损害程度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加。”
“你运气不错，不仅躲开了先前那些电浆子弹的冲击波，而且没被纳米机械控制太长时间。”
陈梵瞥了一眼神色呆愣地纳比：“所以你是最早苏醒的。”
“目前来看，其他议员的问题并不大，但议员长……不好说。”
“他受到的控制时间太长了，我不能保证他彻底恢复正常。”
在纳比黯淡的眼神中，陈梵迈步走到双眼紧闭的议员长身前。
刚刚被纳米机械修复的皮肤中透着一股正在飞速消散的灰蓝色。
在陈梵的注视下，体态苍老的大头娃娃鱼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面前的纳比和三名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大头娃娃鱼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深重的困惑。
好在这困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头娃娃鱼浑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感谢您的帮助。”
议员长艰难地向陈梵点了点头，语气无比凝重：
“感谢您拯救了沼渊文明。”
……
与此同时。
轰！！
剧烈的爆炸声从议事庭上空传来，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也让议员和议员长脸上生出了惊骇的神色。
璀璨的火光在略微有些黯淡的天空中亮起，将整片天空映照得无比明亮！
“敌方护盾系统已过载。”
壹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舰载主脑已释放舰载无人机，正在尝试歼灭敌方纳米机械集群。”
陈梵眼神一动，全息投影随之出现在他眼前的面甲上。
在【瓦瑞拉号】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的炮火轰炸下，纳米机械集群外的空间护盾悄然消散。
几道锐利的空间裂隙在空中疾驰而过，伴随着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爆炸火光，黑色纳米机械集群也被割裂成了数个规模不一的区块。
【瓦瑞拉号】腹部的舱门缓缓开启，一艘艘球形舰载无人机从其中鱼贯而出，奋不顾身地朝前方那些被划分开的纳米机械集群冲去！
和陈梵所在的战场一样，天空中【瓦瑞拉号】的战争也步入了尾声阶段。
……
在纳比议员和议员长苏醒之后，一名名议员接连苏醒。
捋清楚先前发生的事情后，每只大头娃娃鱼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看着残破不堪的会议室，这些娃娃鱼脸上纷纷露出了懊恼和悔恨之色，更有甚者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他们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自己先前鬼迷心窍、将沼渊文明逼上死路的种种决策。
“还记得这东西吗？”
陈梵将手中的金字塔型装置放在了议员长的面前：“这玩意儿怎么来的？”
议员长皱了皱眉头，努力地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忽然，他眉心一松：“我想起来了。”
“事情要从两百多年前开始说起……”
“当时拉姆西帝国正式对布雷联盟宣战。”议员长眼中唏嘘之色逐渐浓郁，“为了抵御拉姆西帝国的入侵，也为了自保，处于边境区域的沼渊文明向布雷联盟购买了大量武装支援，其中包括了那些巡防星舰，也包括了位于沼渊β星的快子广播塔。”
说到这里，议员长脸色猛地一变：“坏了，要是布雷联盟接收到了先前那则快子广播……”
“不碍事的。”陈梵摆了摆手，“我屏蔽了整个沼渊恒星系的快子广播信号，布雷联盟听不到那则广播的。”
议员长神态复杂地看了一眼陈梵：“陈梵阁下，您的文明……确实很强大。”
“那些巡防星舰除了老旧一点，性能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议员长继续说了下去，“再加上沼渊文明实力低微，没什么话语权，所以我们只能接受了这些淘汰产品。”
“最终的问题出在那座快子广播塔上。”
“为了和布雷联盟进行即时沟通，沼渊文明租借了一座快子广播塔。”
“身为沼渊文明的领袖，第一次和布雷联盟的通讯自然由我负责。”
“于是，快子广播塔激活的那一天，我进入了广播塔内部。”
议员长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我记得十分清楚，这座小金字塔，就放在广播塔内部的通讯台上！”
“当时我以为是什么装饰品，所以并没有在意它。”
“直到快子广播塔正式开始运行的那一刻，无数黑色的雾气从广播塔内部喷涌出来，然后……”
议员长陷入了沉默，陈梵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明悟。
“所以，这座金字塔是存放纳米机械的容器，对吧？”
“不只是容器。”议员长定了定神，纠正着陈梵的话语，“它还可以制造纳米机械。”
“制造？”陈梵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金字塔装置，“就这个小玩意儿？”
“是的。”议员长肯定地点了点头，“只要放入原料和能源，它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纳米机械。”
“所有纳米机械都会按照预设程序活动，我也没有控制权。”
【基础扫描已完成。】
几乎是同一时间，电子合成声也响了起来，他眼前的全息界面中也浮现出了一套十分精密的金字塔构造。
【简单地来说，这台金字塔其实相当于一条进阶版的纳米机械生产流水线。】
壹为陈梵解释起来：【人联将这种装置命名为许愿机。】
“许愿机？”
陈梵挑了挑眉，低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只要向其许愿，它就可以满足许愿者的一切愿望。】
壹的声音有些复杂：【说白了其实就是质能互转化装置。】
【将纯能转化为对应的原子，再从原子层面进行粒子级3D打印，最后制造出许愿者需要的装置。】
陈梵心中大为震动。
搭配上真空零点反应堆，这踏马和虚空造物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台金字塔还没达到这种程度。】
电子合成声继续传来：【扫描分析结果显示，它只能制造单一的纳米机械，同时，它还没有彻底摆脱对宏观物质原料的依赖。】
伴随着壹的电子合成声，陈梵身前的议员长嘴唇微动，报出了生产纳米机械所需要的原料：
“一千克水，两千克木材和一千克钢铁，再搭配少许氧气、稀土元素和大量能量，它就制造出一份总质量为3.5千克的纳米机械和一些没任何作用的废弃残渣。”
第285章 原罪
“这……这配方未免也太随意了一点吧？”
听到那只年迈娃娃鱼的话，陈梵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仅仅依靠一些微不足道的水、木材和钢铁就能造出这种能够制造空间裂隙和空间护盾的高端科技造物……
怎么想都带着几分诡异的意味。
【很正常。】
电子合成声继续在陈梵脑海中响起：【许愿机是从原子甚至更细微的层面进行造物的，虽然这座金字塔还不能称作是一台真正意义上的许愿机，但毋庸置疑，它也拥有这种最基础的能力。】
【想要理解高等文明的技术，你的视角就不能停留在常规的宏观物质上。】
【微观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精彩。】
陈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阵声从旁边传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医疗，议员长已经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从满是废墟的地面上站起身来。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那彻底破碎的椅子前，神情无比复杂：
“那一次快子广播塔事件后，我彻底失去了自我……”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察觉到了几分荒唐。”
陈梵点头轻声附和：“是这样的，这就是思想钢印技术的霸道之处。”
“虽然只是浅表型思想钢印，但也不是你们可以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