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飒感知到了周围有不少人聚居，这里应该是一处要塞之内。她提前查看过传送大阵的目的地，按照对外公开的记载，这里设置了重兵把守，以防止妖魔冲破封印利用大阵瞬间传送到中州府。
自大阵设置开始，这里就留守了不少人，有军人也有平民，属于极寒之地唯一不是单纯军营建制的，有市井生活气息的地方。
极寒之地其他哨所的物资补给，主要都依赖从这里运输，军人换防集散也走这个大阵，每两个月开启一次与中州的公共交通。
卢晶晶更细心，她发现了这个传送大阵虽然是能够双向传递两边都可以开启，不过每次开启需要四位高手以及大量的能量资源，平素这边是没人开门的。毕竟高手们大多会留在中州府那边守门，这里留下的都是普通修真者，也防止妖魔蛊惑戍边的修真者，偷偷开启大阵，渗透到中州。
每二十年一次的封魔实践活动到来后，通过传送大阵送来的人包括年轻的学子精英，也包括一些有经验修为不低的带队老师，他们其实是具备从极寒之地开启传送大阵的能力的。若是真的发生了意外，他们需要紧急撤离的时候，能够不必按照最初约定的时间，可以自行开阵，率队撤离。
当金光完全消散，四野所见皆是白茫茫一片。
远处是一些低矮的房屋，有大量行列排布规整的营房建筑，以及一些看起来高低不等的民宅。所有房屋的屋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能见几株树木，也都是光秃秃的灰黑之色。万物萧条，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守护传送大阵的镇子的规模比大家见过的城镇规模小了许多，甚至都不如那些边缘州府的村子。粗略估算总体驻扎在这里的也不足万人。
镇子上只有一条主街，主街尽头就是这座传送大阵。
这里的日头与中州府的角度不同，他们出发时是早上，日头在东边刚刚升起，现在这里的日头却比之前低沉了许多，仿佛就要从东边落下。
据说极寒之地有半年时间都是见不到日光的，那时候妖魔就蠢蠢欲动。他们此次封魔实践活动就是赶在极夜开启之前一个月，趁着日头还未落下，集中加固封印，对付一些有可能逃蹿出来的妖魔。
大概是时间还早，街市两边开张经营的店铺极少。
与中州府繁华城区相比，人气少的可怜，传送大阵开启带来的这波几百人的“游客”，已经是最近这些时日难得一见的大规模外来人员了。
镇长冒着风雪也刚刚赶来，中州府来的人比原定时间早了一小时这事他也是才被告知，各种接待工作也只能仓促提前。
与镇长的接洽沟通自有各校的老师们前去做，学生们站在风雪中，新鲜不过片刻，立刻就感觉到了刺骨严寒，从口鼻间呼出的热气都迅速凝成了冰。
好在大多数同学都精通术法，少量体弱的文考选手被同校的会术法的同学照顾着，总算是能够在这么冷的天气中不会一下子冻出毛病。
黎飒看到周围的同学从各自的纳戒或者储物法宝中拿出了御寒的衣服，她也和赵茵、卢晶晶迅速换装。
因为早有计划要来极寒之地，她们在广宇修真学校那会儿就已经买了御寒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牌，好歹也是常见的厚衣服，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而唯一没有换装的是凌煜。
黎飒严重怀疑凌煜可能没有储物的道具，或者有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他一直穿着广宇高等修真学校配发的运动款校服。那是一套长袖衣裤，夏天穿着热，冬天穿着肯定是冷，更别说是到了极寒之地这种滴水成冰的地方。
凌煜周围的同学有人忍不住问：“你怎么不换衣服，不冷吗？”
凌煜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有人替他说道：“他就出生在这里，是魔族啊，你们忘了吗？他估计不怕冷。”
黎飒看到凌煜垂着眼，表情落寞，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她不知道他冷不冷，可是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与别人交流的欲望。
这时候本校的一位老师拿出了一件厚披风递给了凌煜，说道：“这件我带多了，你帮我穿吧。”
凌煜接了披风，裹在身上，郑重道谢。
所以他其实还是会冷的，只是真的没有带衣服。大概凌尚并不觉得他能够入选精英队，就没有为他准备去极寒之地的物资。也可能，凌尚心知肚明，就是不准备，等着他自己吃苦而已。
完成了接洽，镇长将此去的军需物资转交给了带队的老师，而后略有尴尬道：“当初计划中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多人都到，我们准备的物资恐怕不太够，你们都有带备用物资对吧？”
老师们纷纷点头，不止老师，学生们也多少都会带一些私用的物资，就连那些本来无望入选精英队的人，大多也是不差吃穿的，从他们能随手拿出御寒的衣服就能看出来，他们多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希望，能够来极寒之地走一遭。
除了凌煜，当年被带出来的其他几个魔族小孩也有在列，他们彼此间并不相识，甚至大多数根本没有对“家乡”的记忆了。
黎飒能从那些人的想法中体会出凌煜的遭遇非常与众不同。真的只是因为凌尚个人的扭曲吗？还是说凌煜就是那批小孩中最特别的一个，让凌尚不得不时刻防备？
279地心崩塌（四十一）
几乎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并没有因为今天这种仓促突然的安排被打击到，反而是更加庆幸，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一下子越过了精英选拔，就能够来到极寒之地，参与到封魔实践的活动中。
周遭除了冷，没有任何异常，想着中州那边奇怪的天幕，这里反而平和许多，没有什么攻击和战斗。他们可以在有生之年来走一遭，就已经非常优秀，足够回去吹嘘一辈子了。
大家这样好的士气估计也是老师们希望看到的，黎飒就没有干扰他们的情绪，抓紧时间用精神力组织了小会。
赵茵说道：“这里的天空没有六边形的缺损，我怀疑这并不是地心世界了，至少头顶上不是天幕。”
卢晶晶说：“那会不会是在某位大能的幻境？”
“那些妖魔既然已经被困在幻境，为何还要修建传送大阵？应该彻底隔绝他们与外界的连接才对啊？”赵茵质疑，“莫非是故意养着这些妖魔，成为磨练下一代的道具？那为什么当初还会允许妖魔掳走人类，滋生出了魔族这种情况呢？”
黎飒说道：“我觉得既然有地心那一部分，我们现在会否到了地表呢？”
虽然她们三个都不太懂地理和物理，不过黎飒这种推测的概率非常高，卢晶晶说：“等晚上我看看天上的星星和之前的是否一样。”
黎飒说：“这里除了极夜的时期，平时是不是太阳一直就那样半升不落的，天上的星星也看不清？”
卢晶晶也想到了这个，懊恼道：“那我再想想别的验证方法，哦，对了，我们的高级隐藏任务第一步‘促成凌煜以精英队成员身份去往极寒之地’为什么没有提示完成呢？”
黎飒也在琢磨这个事情，按道理他们人都已经站在了极寒之地了，修真委员会的主席和老师们也都默认他们是精英，为啥任务还没有被系统判定为完成第一步？莫非这里还不是真正的“极寒之地”？
镇长继续说道：“诸位，此去往北行三十里就到了真正的外围结界。那里灵气稀薄，你们之中若有感觉身体不适的，还请及时返回。”
会有人不舒服？黎飒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此时周遭本土的同学们已经有了与玩家不同的反应。
随着传输大阵过来的人都是各大高校的师生，玩家是极少数人。昨天黎飒在周边溜达的时候感应到的不断汇聚来灵山附近的玩家，很多没有校队或者老师的身份，这一波自然就没能进入大阵，无法赶到极寒之地了。
与玩家相比，本土修真者对灵气有明确的感知，此地灵气比中州府灵山脚下稀薄很多，据说往北走越来越稀薄，的确会让修行者一时很难适应。
普通人还好，对灵气越敏感的则越发依赖灵气在体内的运转，骤然到了灵气稀薄的地方，自身术法的威力也可能大打折扣。
各校队的领队老师召集本校学生，再次强调了关于极寒之地的一些注意事项，而后拿出了飞舟等交通工具，安抚道：“为了维持封印，周遭灵气被抽走了许多，才会有此时这种灵气稀薄的感觉。你们都是年轻人，身体会更快适应这种情况。以前偶有一些身体不适的状况发生，也多为上了年纪的人。”
黎飒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封魔实践选拔的精英都是年轻人，一开始她还猜测或许是故意锻炼年轻人，现在听老师们这样说，显然是年轻人精力旺盛，身体可塑性强，在这种地方才有优势。怪不得修真委员会那些老家伙们都没有跟过来呢。
那么妖魔若是突破了封印，在封印结界附近作祟，那里又是灵气稀薄的状况，对修真者岂不是很不利？
“我们带了丹药和校内传承的秘宝，可以设置聚灵阵，短期内提升灵气浓度。”有的老师这样和同学们说。
还有一些来过一次的老师则提及：“二十年前我们进入到封印之内，那里的灵气虽然稀薄却没有外边那么枯竭。而且妖魔都不懂得利用灵气，我们的基础术法对付他们不难。”
既然普通的术法就能够奏效，为什么二十年前会发生那样的惨胜，死了那么多修真者？难道妖魔有别的攻击方法，那么多修真者的死亡有另外的隐情？
有一些同学的父母当年也牺牲在了结界之内，黎飒感知到他们满心的困惑，丝毫不比她少。
另外则有少部分人在传送前已经看清了天空变色的情况，对中州府那边仍存着担忧，他们脑海中想的除了眼下封魔的实践，还开始思考天空的异常，琢磨修真委员会主席讲话中提到的更深层的含义。
本土修真者大多数都是坚信天空异象是妖魔作祟，肯定是有妖魔已经跑出了封印，他们来到这里将妖魔处置了，就能解决问题。
而玩家们则想的更多一些，不乏有人已经猜出所谓中州府和那片修真大陆都在地下，天空变色与地心崩塌的联系也已经被他们看破了。
随着黎飒他们上了飞舟，飞舟掠过了壮阔苍茫的雪原，666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用弹幕聊起了感想：
这地方感觉与此前看到的繁华城市完全不同，我赞同播主的推测，这里应该不是地心。
看就好了，我第一天就说了不是地心，结果被屏蔽了。
所以他们真的不在地心，那么播主他们在哪里？
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这里可能也不是真正的极寒之地。
播主她们三个人不是接到了隐藏任务吗？第一步她们仍然没有完成。
那么结界之内是不是才是真正的极寒之地？
灵气稀少是因为什么？
我从赵茵的直播间来的，她用了道具能看到能量场，按照她的感受判断这里的确比中州府灵山那里的能量稀薄。
习惯用灵气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会不会和缺氧的人差不多了？
应该有这种可能。
你们知道中州府现在发生了什么吗？
难道天灾开始了？可是极寒之地没有什么变化啊。
我从另一个玩家直播间过来的，天崩了，无数碎裂的东西砸向地面，虽然有修真者出手防护，但是中州府那边人口密集，普通人太多了，不是谁都能幸运的躲开高空坠物。我之前关注的玩家当场死亡。
黎飒看到这里不免唏嘘，上一世也是在传送大阵开启之后，中州府那边的天幕迅速崩塌。现在细想，或许是传送大阵抽调了非常多的灵气，一下子打破了某种能量平衡，导致维持天幕的灵气无以为继了，这才一下子引发了后续的崩塌事件也说不定呢。
280地心崩塌（四十二）
666直播间的观众们比此前更活跃了，有不少新人挤入黎飒这个排名靠前的直播间，他们原本关注的玩家大多数已经挂了。也有大方的，会自我介绍以前看的玩家在哪里怎么死的，有的则直接打赏拜山头。除了被黎飒的特色标签吸引，也因为黎飒这里的内容是极寒之地，经历同样内容的其他玩家直播间都没有黎飒排名这么靠前。
根据楼上的内容分析，修真大陆真的是在地心了。那极寒之地在地心之外？
理论上玩家们应该都在天灾环境中才对。播主这边感觉却挺安全的，这里的天幕没有坍塌？
挺安全的？地心崩塌影响的不只是地心内部吧？
对啊，我觉得地心崩塌，地表也会受到影响。
我有点怀疑，这里也未必是地表。
周围环境明显是极地特征，不在地表怎么能看得到这些风景？
能在地心模拟日月星辰和四季，巨幅的天幕以及巨大的大陆，那些存在了上千年无人察觉真相，再搞个极地特色的大型生态园有什么难的？
这让我想起了现实世界隔壁星球的模拟乐园，上面有大量人造的景观，能够不出星球就浏览其他星球的风光，挺有意思的。
关于多个模拟生态乐园这句弹幕，将黎飒的思路进一步打开了，她现在顶多想到她们离开了地心世界，被传送到了地表，说不定事实上她们只是被传送到了隔壁另一个生态系统之中。
在这个被模拟成冰雪覆盖的极寒世界，结界内封印着完全不同的物种，被修真者视为妖魔。而修真者来这里打怪提升功力积累功勋，说不定这里的妖魔定期也通过什么秘密方法离开结界，潜入修真者统治的地方狩猎呢？
黎飒将自己想到的也分享给了大家，上一世道听途说的内容都融了进去。关于妖魔，其实无论玩家和本地土著都有各自的想法。
按照典籍描述，妖魔仿佛是某种无形的物质，与灵气不同，黑灰色为主，附着在人类或者其他动物身上，被附着后它们掌控支配着那些生物，赋予它们妖魔之力。
那种能力并不是普通人能够驱散或者对抗的，必须修真者利用术法和法宝才能将其驱散或者消灭。
这种基本常识，想必来此多日的玩家们都了解了。黎飒也从一些年长的本地修真者脑海中看到了一些真实妖魔附体的案例。不过大多发生在极寒之地附近。
那究竟是什么？暗物质能量，不能理解的其他生命体吗？还是某种人的肉眼无法分辨的更细小的生命形式，类似于液态金属机器人，也许那种黑色的雾气是无数纳米机器人呢？
在飞舟上，黎飒和赵茵、卢晶晶脑洞大开无声讨论着，周围其他同学也不是沉默的，他们大多也对极寒之地充满了各自的幻想。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将要面对什么，市面上流通的典籍记载的都是老一套的东西，关于二十年前造成修真精英队损失惨重的妖魔却少有人提及。
那些侥幸生还的人返回后，都只是对更高层的人汇报，对于其他人的询问一概置之不理。
凌尚也是这样。黎飒甚至无法从凌尚的脑海中了解到那件事的真相，或许并非凌尚有什么厉害的法宝阻挡了精神力查看，说不定是有其他的高手封印了甚至是洗去了相关的记忆。不过凌煜多半是有其他渠道或者方法能够绕开那些阻碍，提前了解到什么，他才那么迫切想要来到极寒之地。
当飞舟再次降落之时，众人已经来到了结界边缘。
这与大家平时知道的看不见的结界不同，而是巨大的冰墙，完全外显具象出来，隔着几十米之外都能感觉到那凛冽的冰寒气息。
冰面光可鉴人，延展到两侧完全看不到尽头。就仿佛这里是某个巨大空间的边角墙壁。冰墙很高，高到人在墙下就如同蚂蚁一样渺小。这种巨大的工程早在千年前就存在，绝对不是凡人能够修建的。
黎飒问：“这墙真的是冰做的吗？”
卢晶晶说：“看典籍上记载，这道结界墙是术法凝练而成，其实是可以改变形态的，如今呈现出冰雪的模样，是历代高手反复加固，再加上经年累月风雪落在上面，才逐渐变成了这样。”
赵茵说：“我看到的最强的能量场就是这道墙，周围的灵气已经很稀薄了。”
修真者们也有类似感受。平时他们呼吸间就能够轻松运转灵气，到了这道墙边上，感觉有一种强大力量正在抽离周围的灵气，包括他们自身存下的，也似乎要离开身体。
各校的率队老师都是中年修真者，身体对于灵气的依赖更严重，他们纷纷拿出了秘制丹药吃了，维持着灵气不被掠走。
卢晶晶疑惑道：“冰墙有型，高虽然高，不过上面没有封顶，总会有东西能跑出来吧。”
黎飒提醒道：“或许还有术法凝结的看不见的墙。看得见的这么高，并不代表通天彻地就只有这么高。而且这种吸食灵气的设计大概也是为了防止妖魔的能量外溢。后来人说妖魔不用术法，说不定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封印，才抛弃了术法修炼，转而研究别的能量应用呢。”
凌煜此时主动走了过来，对她们说道：“刚才老师让自行分组，你们愿意和我一组去检查结界墙吗？”
黎飒当然愿意了。
刚才各校的率队老师们已经达成共识，虽然来的仓促，不过正规的实践流程还是有现成的，大家遵照执行就好。各校队并不急于马上进入结界之内，而是先分组沿着结界墙外走一圈，仔细查看有否异常。
倘若提前发现了问题，大家先处理墙外的麻烦，然后再以此为突破口顺藤摸瓜进入结界之内，效率会更高一些。
每个学校承包了一段，说是一段，长度至少十公里，校队内部就再次拆分了小组，一人负责一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