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官，我，我们会活下来的吧？”余连听到了身后瑟瑟发抖的声音，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列兵，背着枪，双手还紧抱着一个弹药箱，仿佛这样能给他一点点安全感似的。
好像是这挺机炮的装弹手吧，叫什么布南杰的。
“我尽力！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别把连新兵营里学的都忘了。”
对方似乎是哆嗦得更厉害了，就像流浪的小狗一般露出了期盼的神色。余连知道他想说什么，可却实在是说不出“我一定会让你们每个人都活下来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而这时候，原本天边的黑点们，在视线中已经扩大了十倍。大家这才总算是看到了那些东西的身影。
那就仿佛是长着巨大蝙蝠翅膀的大号无腿蜈蚣，头颅上分布着四根倒刺，一双大口占据了整个头部的一半以上，浑身上下布满了崎岖的甲壳，就算是理应为弱点的虫腹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龙虫……啧，只要没进化你们就是弟中弟！关键怕的是爆蚊！呃，还好……现在应该是没有的。”
余连知道，当那些只有麻雀们细微的小东西宛若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之时，即便是那些遨游于星河纵横无敌的泰坦舰们，也会茫然无措的。
龙虫们越来越近了，发出了“呜啦啦”的刺耳破空声，仿佛女妖在尖啸。
余连看了看已经纷纷提起了武器的士兵们，又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抱着弹药箱继续在发抖的列兵布南杰，最后才向另外一边塔楼上的伊娜做了一个手势。他相信伊娜是一定可以看见的。
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了扑来的敌人身上。他操作的哨戒炮没有火控没有测距仪而且用的还是手摇，如果有什么比真正的密集阵好的话，就是很吃射手的能力也很个人英雄主义了，相当符合自己所在的这个宇宙的三观。
在这时候，他也只能用肉眼来判断最好的开火时机了。好在，这方面的经验在前世还是积累了不少的。
“2000……1500……1200……”余连在心中默默地判断着对方的距离，而对方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大。四根倒刺中央的口器已经张开，内里慢慢露头的刃虫看不真切，却也散发着战栗的压迫感。
“啊呜……妈妈，妈妈……”装弹手发出了悲鸣。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当兵呢？余连很想同情一下对方，却又怎么都同情不起来，手用力拉下了摇杆。
火力织成便如同凌空挥下的光之长鞭一样，直接切中了一条龙虫的头颅，将它和已经爬到了口边的刃虫同时剖开。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伊娜也开火了。这一次她终于没有用三发点射了，而是拉紧了摇杆，一个瞬间便打出了十几发炮弹，横扫过去，当场便将三只虫龙扫落。
……好吧，余连必须要承认，就算是真的装了火控雷达估计也没法打出这种战绩。这就是这个世界最魔幻却也最有魅力的一点。
“天生的狙击手，却也是天生的炮手！她最终会觉醒‘猎星’也是水到渠成的吧。或者说，没有哪一种途径，比猎星更适合她了。”
其余的哨戒炮也开火了，这一次打得就不那么准了，但至少可以形成弹幕限制敌人的行动轨迹。余连其实也不太满意，真正训练有素的炮手，用的同样是手摇式的防空炮，但在宇宙战中也能组成密集的火力配合。哪怕面对的是高位觉醒者驾驶的纹章机，依然能把敌人压制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直到将对方彻底撕碎。帝国和联盟的精英部队能做到，当年啊不……未来他的上辈子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参加的那支部队也能做到。
时光荏苒，真是让人唏嘘万千啊！
大概是由奢入俭难吧。余连在最精锐的部队服过役也和最强悍的敌人交过手，现在自然对现在的队友百般看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警备队士兵们还是在努力地射击，尽全力阻止那些飞行怪物的接近。
而那些在城墙以及在战壕上布防的士兵们也准备加入射击，却被各自的士官们阻止了，这当然也是余连的事先安排。
蒙德森中尉不知道何时也出现在了城墙外的战壕中，手里提着自己心爱的链锯剑，面前摆着自己的步枪，正在闷闷地抽着一根烟。他正在考虑着，眼前这事完了，刚刚得的战利品到底应该分多少给那位月球人，才能换他在波拿巴长官面前换得一点好话。
“长官，您看前方！”站在外墙上的优优中士大声道。
“我看到了，来了就来了嘛。”中尉继续默默地抽着烟，目睹着突然腾起的烟尘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壮大。一直到他已经能看得清楚烟尘之中怪物。
有那些如同带爪鬣狗和甲壳眼镜蛇的“小一点”的怪物，也有之后出现的如同八爪蝎子一样的应该更厉害一些的怪物。
“新玉门的殖民地都建立小几十年了，居然不知道这地方还有这种东西？情报部门都是些什么天才老爷啊？呃，上面的老爷们好像确实都是吃干饭的呢。唯一学会的事情就是用丁丁吃宵夜！”
中尉用力地一大口将还剩下小半截闷烟抽完，抬手将烟蒂弹向了正面的虫群，面无表情地举起了自己的步枪。
“！”一个节奏近乎完美的三发点射。蒙德森中尉表示我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还是很愿意学习的。那个月球娃既然是这么开枪的，就一定是什么精英部队才掌握的射击秘技。
瞬息之后，钢钉子弹跨过了超过三百米的远距离，当场便将一头恐爪虫的中枢打碎。
战壕里的士兵们为中尉的神射而大声欢呼，中尉也满脸得色只是内心有点尴尬。他其实瞄准的是旁边的“眼镜蛇”。
作为一个老兵（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也和谐）痞，蒙德森先生其实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能那么远击中那头“八爪大蜘蛛”的要害呃，那个月球人不是说了吗？那怪物的要害就是两只大鳌爪的中央。那地方可比人的脑袋还小呢。
可不管怎么说，蒙德森中尉的“神射”让大家士气大涨，士兵们纷纷开火。
哨戒炮，以及三层斜面的火力阵地形成了几乎密不透风的拦截火网，在兵站的缓坡下构成了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火力屏障。却只见弹雨横飞尘土飞扬，虫类的残肢和体液在其间四处飞溅，始终无法有落网之鱼能越过那条死线。凄叫声不见痛苦，却依稀多了一丝气急败坏。
……如果按照平常的火力配置，它们可能已经冲到面前了吧？中尉不由得这么想。他觉得自己的链锯大刀有点饥渴难耐，但又觉得这样就好了，不用再冒什么险。
月球人，真不愧是月球人啊！
而天上这边，有了伊娜这个神射手，手摇式放空炮也打出了相当精确的命中率。现在的龙虫们毕竟还是第一批的试验品，远不是后世那些在宇宙中也能顶着战舰的粒子炮和蜂巢导弹前进的多次改良版煞星，一旦被20mm的高碳钢钉弹击中，还是会失去战斗力的。
很快的，无论的地面还是空中，都有一半以上的异虫被击毙，或是骨断筋折奄奄一息。
躲在炮塔后面的小列兵布南杰没有在喊妈妈了，盯着炮位上余连的背影，毫不掩饰自己露骨的崇拜。他可看了个全程，知道刚才安排防线的是谁。
“装弹！”余连大声道。
小列兵过了将近一秒钟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拉开了炮塔下方的弹隔，将里面空了的箱子拉出来，又把装满钢钉的箱子往里塞。
其他人越来越轻松，但余连却依然很紧张，他不觉得对方就这几把刷子。既然是要灭口，又怎么可能不做到极致呢？爆蚊的科技树他们大概还没有点出来，但至少是有龙虫了。那么，会不会……
一想到这里，余连就觉得心头一紧，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阴云笼罩了头顶。他随即又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仿佛”，而是确实正在发生的事情。
一头和那些龙虫有七八分相似，却足有十米多长的庞然大物，就这样从天顶的方向出现，无声无息地扑击而至，此时离大家仅有百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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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冷兵器时代的史诗
后世的科学家们探讨过，也解剖过死掉龙虫的尸骸，确定这玩意的最主要基因，分别来自岩蜈蚣、铁甲虫、刃母虫，最后便是新玉门的食物链顶端的砾龙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虫龙已经出现了。那条被当做基因蓝本的砾龙到哪里去了？是被异虫们直接吃掉了吗？这可不符合虫群一贯以来的务实不浪费，节能高效的风格。要只是为了进食补充能量和蛋白质，有的是别的动物，但强悍“幻兽”的身体却不是总有的。
现在，它出现了！
……虽然它自己本来应该是不想的。
余连猜测，那东西应该是早早就已经钻到了高空，高到大家肉眼都注意不到的地方，然后再直接以自由落地的轨迹扑下来。明明是十余米长身躯的庞然大物，张开了巨大的羽翼，但俯冲而下却偏偏能把声音压得比蚊子还要低。
某种意义上，那些龙虫还有地面上的跳虫恐虫一类的，都只是掩护。它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这怪物外形自然还是很威武的。优雅的说，就像是只没有脖子的龙西幻的那种；刻薄的说，便像是多了一条尾巴的大号蝙蝠。在通用语中，大家管这玩意叫“砾龙”，因为其不但能飞，飞行的时候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而且还能躲在砂砾之中，不吃不喝地一埋伏就是好几天，直到遇到满意的猎物。在人类的殖民者来到这里之前，它们就是妥妥的星球霸主，没有天敌的存在。哪怕是大规模的沙民定居地也敢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