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面上的笑容由此变得更加涩然，他看着惠果大师，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丹龙，你又是何苦呢？”
随即，将眼光转去到自己的人身遗骸上面，长叹道，“那具身体，我毕竟早就已经不用，而你我之间，也早已……”
惠果大师却忽的打断了妖猫白龙的感叹，他反问道，“贵妃的身体，不也早就已经不再用了？”
见妖猫白龙眼中由此露出思索之态，惠果大师又再继续说道，“况且你我兄弟，能替你分担罪业，也是我的心愿呐。”
“你……”
妖猫白龙正待说话，一边旁听了许久的白居易，却忽的上前几步，走到了两人近前。
他面色肃然，冲着妖猫白龙凝声说道，“白龙，贵妃已经死去三十年之久，这么些年来，你为了替贵妃复仇，杀了太多太多的无关之人，我之好友云樵何辜？当年马嵬驿事发时，他都尚未降临人世。”
“这么多的人因你而死，大唐的江山社稷，更因着你的诸多行径而变得风雨飘摇起来，你觉着，这是贵妃愿意看到的事情吗？”
白居易的这番公允直言，让妖猫白龙不由语塞。
“我……”
他正想要说些什么出来，却在忽然之间，自口中猛地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最终，竟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惠果大师急忙起身，白居易也赶了几步，去到妖猫的近前。
猫的寿命不过只十几二十年而已，白龙所寄身的黑猫在作为玄宗御猫时，就已经过去了好些年，若非因着白龙以猫身修行出的妖力护持，恐怕早在数年前，他就已要因着寿尽而亡。
去年年中的时候，妖猫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近。
再等他弑杀了德宗天子，遭到大唐龙气的反噬以后，更是连仅剩无几的一点生机也被打散。
这才是妖猫白龙在德宗皇帝死后，为什么如此急切的要寻慕容白、寻惠果大师复仇的最主要原因。
但在今日，在经历过这样多的事情，又被惠果大师与白居易先后的言语所触动，终于放下了这么些年一直坚持的执妄以后，妖猫白龙，终于已再难坚持下去。
“师兄。”
不去理会自喉间咳出的诸多鲜血，妖猫将眼光放在惠果大师身上，久违的，冲他喊了一句师兄。
随即，自面上带出浅淡的笑容，轻叹着对惠果大师说道，“这些年来，终究是师弟做的差了，师兄你，能原谅我么？”
惠果大师悲声道，“你我兄弟一体，罪孽同担，我又何曾怪过你？”
“哈哈……”
妖猫白龙听闻，不禁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艰难的扭转视线，往不远处的石台处瞧去。
躺在那里的，是贵妃。
白龙忽的对惠果大师说道，“师兄，我真想再听有人对我们说一句，白鹤少年四个字呐……”
那年的一支玉钗，那年的一声白鹤少年。
时光流转，斯人不再，白龙的此番心思，终究已成奢望。
他苦笑一声，忽的强撑力气，动了动自己的右爪。
随即，便见到一只神竣飘逸的纯白仙鹤，于昂昂鹤鸣声中，破空而现，舞动于众人眼前。
白龙指着空中飞舞的白鹤，笑得就像个孩子一般，“师兄你看，这么些年过去，我这幻化白鹤的手艺，可是一点儿都没有丢下呢……”
第419章 术法秘录
第419章
白龙终究放下了心底的执念，含笑而逝。
尽管心知对贵妃或会有些亵渎，但惠果大师仍旧将白龙的猫身同贵妃遗骸葬在了一处。
至于那具人类尸身，自是在这花萼相辉楼中一把火烧掉，一了百了。
花萼相辉楼里的一把大火，不止烧掉了化身妖猫，在皇宫大内作祟足足三十载的白龙，更烧掉了满朝上下因德宗皇帝身死而带出的惶恐情绪。
惠果大师答应天子，不领国师之职，却留于永贞天子身边，辅佐于他。
一如当年幻术大师黄鹤，忠心辅佐玄宗天子那般。
又有大难不死，一瘸一拐自长安城外走回的龙武卫将军陈云樵，满腹才华，愿为新政抛头颅洒热血的王叔文、刘禹锡等人。
再等天子召回了曾经德宗朝名望最重的贤相陆贽，自打当今天子李诵仍为太子时便在一直谋划的变法大计，终于就此轰轰烈烈的展开。
新政的内容着实不少，军政农商，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
一旦全数落实，大唐的中兴，便是板上钉钉。
但对朝中的一应文武重臣而言，天子弄出的这场变法新政里，值得被他们注意的，其实也就只三点而已。
其一自是税制改革。
这些人借着位高权重，没少在私下里置办产业，丝路上通行的许多大商号，背后多有朝臣或地方节度使的影子，天子要动他们的钱袋子，这些人会有反应生出，并不足为奇。
其二却是编练新军。
从玄宗皇帝开始……不，也不仅仅是玄宗皇帝，事实上，从太宗皇帝那时算起，甚至包括武后在内，大唐的帝王们都喜欢在军制上施加自己的意志。
但却是从玄宗皇帝以后，一直到才刚刚驾崩不久的德宗皇帝，每一任的大唐天子，都会自己组建一支敢战的强军出来，充当羽林禁卫。
永贞天子会如此做，却也不足为奇。
但唯一令人意外的是，永贞天子并不像他之前的诸代帝王，全都是从各地边军中抽调精锐回来长安，而是征选良家子，从无到有的编练一支新军出来。
当然，大唐的天子素来喜欢鼓捣这种事情，现任永贞天子又曾经参与过平叛战事，有些战阵经验。
是以朝野群臣对此事也只是略作关注，便已放开了自己的眼光。
因为，在永贞皇帝的新政当中，却还有第三件事情，牵动着朝野上下几乎所有人的神经。
收权，削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