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娘撇过头去，紧紧咬着下嘴唇，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好美味呀，闻着真香，好想吃上一口。
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隔壁的二宝哥，烧了一只麻雀，撕给她一条肉尝了尝。
自家实在是太穷了，上面四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平日里在家都吃不饱，而且为了给大人节省口粮，不下地干活的一天只能吃两顿。
早上吃了早饭，大人们下地干活，下一顿要晚上大人们回来才吃。
六七岁的孩子正长身体，是比较贪吃的年纪，闻着身边的肉香味，音娘觉得自己好饿。
“我要回家了...”不被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诱惑，音娘低着小脑袋跑开了。
小男孩只是笑，等到快要看不到音娘时，才开口道：“下午我们一起玩吧！”
音娘脚步微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跑的更快了，钻进了一户人家中。
这户人家很穷，而且是特别的穷。
乡下过日子的人家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士绅就不提了，中等的自耕农有自己的土地，交了税还能剩下一家老小的口粮，这种人家在乡下也算体面，平时养两头猪外加几只下蛋的老母鸡，偶尔还能看见点荤腥。
音娘家就不怎么体面，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空荡荡的样子一只鸡也没有。
没有鸡，就没有鸡蛋，没有猪就没有额外收获。
吴小明抬眼向着院子里看去，发现门口还摆放着煎药的炉子，也不知道生病的是谁。
“不吃了，我要去找音娘。”将馒头三两口下肚，吴小明将筷子一丢，就奔着音娘的家去了。
没到门口，一阵打骂声从院落中传来，夹杂着阵阵抽泣。
吴小明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白发小老太太，正用手拧着音娘的胳膊，咒骂道：“小婊子，鸡蛋是不是被你偷去了，煮给你这个败家的娘吃了？”
“奶奶，我没有偷鸡蛋，娘吃的鸡蛋是我从河边捡来的，我没有偷...”音娘虽然在抽泣，但是面对偷鸡蛋的指责，回答的却很鉴定。
老太太根本不信，双眼中冒着凶光，狠狠在音娘身上掐了几把，骂道：“我怎么就捡不来，你大伯娘跟二伯娘也捡不来，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辩，你这个该天杀的小婊子，从小偷鸡蛋，长大了你还不得偷人去！”
叫骂声远远传来，外面听了一会，吴小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同样也有种深深的不屑。
音娘连他给的肉都不吃，说她会偷鸡蛋谁信，而且理由也太牵强了。
不清不楚就找上门来，不说证据只会破口大骂，这哪里是什么奶奶，一般的催债人都没这么狠。
“咳咳...娘，您只丢了一个鸡蛋，音娘捡回来的鸡蛋还有三个，你都拿去吧，请您别闹了。”
捅开窗户，一名面色苍白的妇人探出头来，身边还有两个比音娘更小，爬窗户缝往外看的小姑娘。
“什么一个三个的，这些鸡蛋，谁知道她是从哪偷来的。”老太太战斗力极强，轻车熟路的翻找一会，拿着三只鸡蛋骂骂咧咧的走了。
音娘站在院落中只是哭，眼中仿佛有擦不完的泪水。
吴小明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用手推了推音娘的胳膊，小声道：“做好人会被欺负的，跟我一起做坏人吧，坏人没人欺负。”
“不要，我是音娘，音娘是好人...”
第464章 野猪
“咳咳，咳咳咳...”
房间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持续了好久也没有停下来。
音娘赶紧擦掉眼泪，光着小脚向里屋跑去。
吴小明虎头虎脑的跟在后面，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病怏怏的靠在墙角，脸上白的没有任何血色。
“娘...”音娘上去给母亲捶背，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妇人咳嗽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脸上多出了几分病态的红晕，声音沙哑的询问道：“音娘，这孩子是谁家的？”
“他叫吴小明，是吴老爷家的少爷。”音娘懵懂的回答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母亲，听到吴老爷这个名字之后，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吴老爷那是谁，那可是放贷起家的凶人，杀人放火什么没干过。
住在隔壁村的江老汉一家，就因为借了吴老爷的三两银子没还上，自家的丫头就被强行拉走，卖到镇上给人当丫鬟去了，没过半年就被打死在了豪门大院中。
“娘，你的手怎么在抖呀？”音娘不知道母亲被吓坏了，一脸不解的问道。
妇人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刚想小声告诫几句，身边的两个小女儿就哀求道：“姐姐，我们好饿...”
两个小家伙一个四五岁，另一个更小，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两个小家伙瘦的跟猴子一样，哀求起来也有气无力的，让妇人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六妹，七妹，爹爹买粮去了，很快就有吃的了。”音娘将两个妹妹揽在怀中，亲了亲两个妹妹的额头。
两个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目光中满是哀求，道：“姐姐，我们现在就好饿，你给我们找点吃的吧。”
面对两个妹妹的哀求，音娘实在是无法拒绝，只能回头看向母亲，小声说：“娘，六娘跟七娘饿了，我想去山上找找，看看能不能找些野菜回来。”
听到有野菜吃，两个小家伙直咽吐沫，以期盼的目光看着妇人。
妇人紧咬着下嘴唇，山上有野猪还有狼，除了猎户谁也不敢上去，音娘去挖野菜太危险了。
作为家中的女主人，柳氏没患病之前，也曾经上山摘野菜补贴家用，知道外围的野菜根本就剩不下，想有收获不往山里走是不行的。
有心劝阻，无力回天。
柳氏沉默许久都没说话，良久后才开口道：“别去河边，山里的那条河，是野猪们喝水的地方。”
“知道了娘，我很快就回来。”音娘下了土炕往外走，只听身后有母亲的抽泣声传来。
“山里很危险，河边更危险，你不害怕吗？”吴小明跟着出了门，对音娘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