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写满了？
这才过了半个小时啊？！
轻咦了一声，他伸手拿起了那张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题目后面的答案一行行审阅起来。
第一题正确。
第二题正确。
第三题……
越是往下看，他的表情越是凝重，越来越严肃。
站在旁边的研究生虽然好奇卷子上写了些什么，可看到老教授脸上严肃的表情，最终还是打消了凑过去的念头。默默地走下了讲台，向教室的后排巡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看到最后一题最后一行的时候，鲁方平皱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赞许地微微点头。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看来老唐教了个好苗子啊……”心中感慨了句，鲁方平教授拧开茶杯抿了口，脸上的表情却是面无表情。
对于提前离场的两位同学，考场里的其他学生倒是没什么动静，最多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自我安慰道：这都已经两个放弃治疗的了，果然觉得难的不止我一个……
除了坐在陆舟后面的刘瑞。
他可是亲眼看见，陆舟把整张卷子给写满了的。
虽然没看清陆舟在卷子上具体写了什么，可那么工整的答题格式，明显不像是乱写出来的……
……大概？
看了眼自己的卷子，自己还在填空题的最后一题上绞尽脑汁，一点头绪都想不出来。
按理来说，这种想不出来的题就应该放弃，等到把会做的题写完了才回过头来写。可一想到连陆舟都能做得出来，刘瑞的心里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嫉妒使我因式分解。
啊啊啊……
心态爆炸了！
刘瑞抓着头发，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
从考场里出来之后，陆舟也没在外面闲逛，先是回了趟寝室，论文拷进了U盘里，然后便去了实验楼，找到了唐教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除了唐教授站在窗户边上抽烟之外，只有两个学长在对着电脑专注地忙着手上的项目，以至于陆舟进来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陆舟，唐教授用眼神示意他进来，看到了他手上的U盘，便笑了声说：“哟，你的论文这么快就搞好了？”
陆舟礼貌的笑着说道：“嗯，总算是写完了，中文版和英文版都在里面，能请您帮我看一下吗？”
“拿来吧，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从陆舟那里接过了U盘，唐教授走到了办公桌前，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后插上去，读取了论文。
“考试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感觉题目不咋难。”
“呵，口气不小，你的卷子我亲自改。”
“老师手下留情！”
“你小子想都别想。”
唐志伟笑了笑，打开了论文。若是别人和他说这种求情的话，他只会感到反感。但陆舟和他说这句话，他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当是说笑。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是什么水平他知道，让陆舟这小子做那种照着教学大纲出的卷子，确实是屈才了点。
这种学生的舞台注定不是在大学的期末考试，而是在“挑战杯”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或者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这样的国家级赛事上。
将注意力放在了论文上，唐志伟戴上眼镜，顺着论文的摘要往下看去。
其实说实话，当陆舟拿着作文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充满了惊讶的。
对于做学问这件事儿，就像提着一个木桶，从大海里往水库里运水。
一路上，颠颠簸簸，战战兢兢，兢兢业业……翻过崇山峻岭，淌过风吹日晒，最终走到了学术的大水库面前，能从那翻过来的木桶里，往水库里倒进一滴水，那这一路便不算是白走一遭了。
想要做成学术的人，首先得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急功近利的人，是注定办不成事的。
一个本科生，哪怕在数学这方面再有天赋，提着的桶里又能装得了几两水？
别说是抵达学术的大水库了，只怕连半里地都走不出，那点水便在路上蒸干了。
所以，唐志伟教授的心情很平静，在看论文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数学家的心态，而是一个教育工作者的心态，在呵护着一朵刚刚从土壤中钻出嫩苗的花朵。
甚至于还没开始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思索，如何以一个相对温和的方式，让陆舟把这篇论文拿回去重做。既教育了他做学问不能好高骛远，又让他不至于沮丧以致丧失信心和兴趣……
然而就在这时候，唐教授忽然愣住了，紧接着眉头皱起，陷入了思索。
这……
这真的是一个本科生写出来的论文吗？
不会是从哪本参考书上抄下来的吧？
想到这里，唐教授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思，随便截取了一段，贴到白度上搜索。
没有匹配。
不信邪，这老先生又登了一个论文查重网站，这次把整个论文都传了上去……
看着搜索结果，他的眼睛瞪的老大。
怎么可能！？
第十三章 你们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重复率0.3%……
合格的不能再合格。
“陆舟，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这篇论文真的是你自己写的？”
唐志伟教授用锐利地目光盯着陆舟，隔着那厚重的老花镜，那浑浊的瞳孔中闪烁着难掩的诧异。
以及一丝激动。
只是，他还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这篇论文中的那些数学论证过程，竟然是出自一个本科生之手。
没有回避那询问的视线，陆舟笑了笑，谦虚说道：“多亏了唐教授的栽培。”
好歹也是我花了积分换来的，应该能算是我的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问心无愧！
从陆舟的脸上收回了视线，唐志伟继续看向论文，看了很久。
陆舟也不着急，就站在旁边等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墙上挂钟的时针缓缓爬到了六上，唐教授终于看到了论文最后一行过程，长出了一口气。
“论证的过程很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唯一的瑕疵就是，论文的排版还有些问题，细节上的用词和引用文献的格式稍有不妥，不过这都是些小问题。你才大一就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小伙子有前途啊！”
说着，唐教授摘下眼镜放在桌上，看向陆舟笑了笑，欣慰地说道：“论文就先放我这里吧，我替你稍微改改。”
陆舟大喜，连忙谢道：“谢谢老师！”
这要是找专门的公司来修改，得花不少冤枉钱不说，还不一定能改的多好。碰到那种没节操的公司，你的论文过不了，别个直接来一句是你自己论文质量太垃圾，就给你顶回去了。
“耽误了你不少时间，你先回去吧。记得过两天来这里找我，或者我给你打电话……把你电话号码留这里，我懒得去翻那名册。”唐教授在办公桌上的a4纸上指了指，然后把笔丢给了陆舟。
陆舟自然是从善如流，很快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对了，小舟啊，我问一句，投哪个期刊你有没有考虑过呀？”
陆舟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在网上搜了下，看AMC的影响因子挺高的，而且审稿速度也比较快，我打算……”
“瞎胡闹！”唐教授低声训斥了一句，“投那玩意儿有啥用？我这还好问了你一句，要不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你知道咱们学校博士生毕业考核里，AMC的论文投稿数是不计入考核的不？”
呃？
还有这种说法吗？
不过就算知道了，陆舟也不怎么在意，毕竟考研的事儿他都还没决定好呢，更别说读博了。他只想审核的时候快点，好完成系统的任务。
要是投个审稿严谨的期刊，到时候排几个月的队，最后还给他来个“cpleted-reject”，那陆舟可就哔了狗了。
“数学方面的期刊，国内的情况是良莠不齐，我建议你尽量投国外的。关于你这篇论文的话，《符号逻辑杂志》或者《理论与应用数学通讯》都比较好，前面那个偏向刊载符号逻辑方面的学术性原始论文和评述性文章，后面那个侧重应用数学、数学物理与数学分析这三个方向的研究论文。我的意见你可以自己回去斟酌下，还有记得一点，你要是敢把这论文投到AMC这种期刊上去，以后就别来见我。”
陆舟：我……
忍住了，陆舟改口道。
“谢谢老师的教诲，学生我……”
摆了摆手，唐教授笑骂道：“少拍马屁，赶紧滚！”
陆舟果断溜了，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重新回归了安静，坐在旁边办公桌上改论文的学生伸了个懒腰，瞅了眼老师题目上的论文，小声道：“教授，那是您带的本科生？”
“不相信是吧？”唐教授呵呵笑了笑，说，“我还告诉你，人家不但是个本科的，还是个大一的！”
另一个研究生眼睛瞪得老大，也不搞手上的项目了，难以置信地说道：“大一的？！大一就开始投SCI了？！现在的本科生都这么牛了？”
“呵，所以呀，你们可得努力喽。”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唐教授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等到时候被你们的学弟给比下去了，你们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
就在陆舟拿着U盘去找唐志伟教授的时候，高数2的考试总算是结束了。随着收卷完毕，考场里外一片鬼哭狼嚎。
“卧槽啊，时间根本不够！我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哭死！”
“太难了吧，填空题最后一道题咋写的？”
“傅里叶级数那道题？那道题我看都没看，直接跳过去了！”
“倒数第二道大题，关于幂级数的收敛域和函数，并求级数那个啥的和——”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懂，我是谁？我只想静静……”
“涛哥咋样？能及格不？”
“别提了，等补考吧。”
当然，学渣终归是少数，而且看那么多人在狼哭鬼嚎，实则还有不少学霸阴险地混进了学渣的队伍。
比如刘瑞这小子，这会儿正蹲在教室外面发朋友圈。
【数学好难啊啊啊！考砸了，完全不会写，要补考了T.T】
嗯，其实他不但写完了，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