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其乐无穷 第22节

  式立方抱歉地看了看张鹤来,那几名外国人也分散坐在病房四周。跟下午不一样,这次来询问张鹤来细节的并不是式立方的秘书,而是一名穿着黑马甲的玄国人。

  “张鹤来先生,”黑马甲问道:“你在4月8日,也就是今天中午12点30分回到位于海加尔峰北坡,位于海拔9600米的第五营地,对吧?然后在下午3点15分,你在第五营地乘坐玄国运输直升机,在晚上6点30分直接回到格雷斯市,对吧?”

  张鹤来点头:“没错。”

  此时张鹤来注意到那几名外国人也纷纷点头,不禁有些诧异他们也听得懂玄国话?

  “我需要你回忆一下,今日4月8日凌晨,你从第五营地出发后发生的所有事。”黑马甲看了看表,“你现在已经24小时没睡了,可以吗?”

  “没问题。”张鹤来笑道:“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彻底冷静下来,而且我刚才也躺了一会,不碍事。”

  大家十分理解他无论是谁,遇到那种恍如天人奇迹,睡不着脑袋里闹哄哄也是十分正常的。

  “不过是从第五营地开始说吗?我以为直接从9:30分开始说会比较好。”张鹤来提醒道。

  “不碍事,我们这次想充分了解其中的细节。”黑马甲说道:“你也不要担心忘了什么,想起什么说什么即可。”

  “好吧。”张鹤来下意识拿出烟盒,旋即又塞回去,黑马甲笑道:“张先生,吸烟提神是很正常的。”

  “嗯?哦……”张鹤来看见式立方居然一句话不说,默认黑马甲在这里领导地位,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点燃香烟,任由灼热的烟雾过肺,让他再一次回忆起24小时之前的故事……

  

  张鹤来所在的登山队基本全员都是玄国人,连通带队的队长,总共有六人。

  虽然现在时值春天,并非是最佳的登山时机,但也只是相对夏天而言,事实上海加尔登山旅游已经十分产业化,春天登顶的危险度并不会比夏天登顶高只要队长靠谱的话。

  张鹤来是3月初就来到格雷斯市,先是和队员碰面,在3月5日抵达海加尔山峰的北坡门口:海拔5896米的大本营。等帐篷等装备送到大本营后,他们便进行了20多天的拉练,来慢慢适应高原气候和熟悉登顶路线。

  其中有一名队员因为出现严重高原反应,又吐又呕,不得不返回格雷斯市进行治疗,全队只剩五人。

  其中过程虽然在张鹤来看来是十分难忘的攀登纪录,但其实也稀松平常:征服海加尔峰的五十多年来,无数登山队用他们的生命找到一条最安全的登山路线和扎营地点,海加尔山上除了大本营,还有前进营地,第一营地、第二营地、第三营地、第四营地、第五营地,只要做好一切安全设施,按照登山路线走,那么生命危险会被压制到最低点。

  在4月3日,大本营三支登山队发现天气很好,决定一起向海加尔峰顶冲击。他们一天之内到达第二营地,第二天到达第三营地,第三天到达第四营地,第四天到达第五营地。但位于海拔9600米第五营地实在太高,卡米亚人没办法将氧气瓶送上来,因此他们在第四营地就要换好氧气瓶,来完成接下来惊心动魄的旅程。

  张鹤来他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事业有成,虽然还没孩子,但妻子已经有孕。他这次来攀登海加尔峰,纯粹是为了圆梦:他大学时就加入了登山社,结识了初恋,他们那时候的梦想就是一起征服海加尔峰。

  他们一步步攀登了5000米入门级山峰哈巴雪山,6000米进阶级山峰阿尼玛卿峰,7000米职业级慕士塔格峰,8000米大师级山峰卓奥友峰,拥有6000米、7000米、8000米登山证书的他们,才符合玄国登山协会的要求,可以选择挑战万米高峰海加尔山峰没有登山证书的外行人顶多只能在5896米的海加尔峰大本营里晃荡。

  后来,初恋在一次登山中遇险,张鹤来浑浑噩噩地工作数年,结识了现在的妻子,然后奋斗到现在。

  他知道,今年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等到妻子生下孩子,随之而来的绝大责任会彻底淹没这个中年男人藏在心底里的最后一丝梦想。

  男人在成为父亲之前都是男孩,这是张鹤来最后一次任性。

  然而,张鹤来虽然跟队伍安全无险一起来到第五营地,但他却出现一点小小的问题。

  氧气瓶消耗量达到临界点了。

  并非是氧气瓶量不足,而是张鹤来在第四营地到第五营地的过程中,消耗的氧气量较多,压缩了‘闲余氧气’的量。接下来他若是还想继续登顶,就不能出任何一丝差错,才可能勉勉强强登顶。

  张鹤来也可以选择在第五营地里等待,等登山队登顶后下来带他走,这样的话他无须活动,氧气消耗量大减。

  “也就是说,你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登顶?”一名金发外国人突然用玄国语问道。

  “是的。”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梦想,回忆,侥幸……我那时候做下这个决定时也心情复杂,但若是根本原因,应该是……不甘心吧。”张鹤来淡淡笑道:“我知道,如果我那时候选择放弃,那么我的余生都会埋怨这个决定。”

  “也因为如此……我才能跟其他队员一起,遇到了她。”

  

第39章 凡人所见的女神(中)

  

  4月8号凌晨4点,张鹤来所在的队伍正式从第五营地出发时,全队只剩下12人。

  他们是三个队伍一起出发,本来应该有20人,但有八人在第四营地休整时出现严重身体不适,并非是吐血或者其他严重症状,而像是喝醉酒一样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意识模糊,就算勉强起来,也无法分清鞋子和暖水瓶是的,有个家伙拿起靴子往嘴里塞,还疑惑为什么没水。

  他们这种情况只能逗留在第四营地,等待卡米亚人将他们护送下山。

  因为他们处于海拔8000米以上的海加尔山峰,这里的氧气只有平地的三分之一,哪怕他们晚上睡觉时都戴着吸氧面罩,也无法遏制身体里产生的不时。

  与他们相比,张鹤来是幸运的,他还能保持神志清醒继续坚持;但也是不幸的,他的体能达到了极限,不得不通过多消耗氧气来维持技能。

  哪怕他们已经在足足有足球场大的第五营地里休整了六个小时,张鹤来睡醒的时候也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比沉重。

  当他们一起出发,旁边的队员也能看见张鹤来背负的氧气瓶消耗量比他们都多这是十分危险的数值。有人拍了拍张鹤来的肩膀,指了指氧气瓶,张鹤来摇摇头,因此也没人继续劝。

  他们必须珍惜这点说话的力气,也尽到为人的义务:劝人珍惜自己的生命。

  敢来征服海加尔山峰的人,都必须对自己负责,哪怕海加尔山峰的登顶过程已经设置地十分安全,但他们一路上都能看见不少埋藏在雪地冰瀑中的尸体除了部分尸体因为位置太过奇葩难以搜集,其余尸体都是因为这一两年因为各种原因在路途上丧生的登山者。

  海加尔峰毫无疑问是天然的冰棺,死在这里的腐烂速度极其缓慢,而且因为登山者往往全副防寒装备,因此后来者看到尸体也不会看到腐烂的血肉和累累白骨,只看到一座座立于白雪冰川的路标尸碑。

  这就是海加尔峰,9000米以上登山路的真相:每条路,都是用无数登山者的生命一步步踏出来的。有的甚至算不上是路,要在近乎90°的崖壁里,靠老手钉好绳索,慢慢爬过去,有时候遇到崩裂的山路,还要让老手定好绳索放好板材,后面人再慢慢爬过9000米上的断崖,要是一个失误,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们一开始还会对这种尸碑产生一些畏惧之类的复杂情绪,然而最后也彻底释然,路过的时候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毕竟他们也有可能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现在算是提早跟邻居问好。

  要么征服大自然,要么成为大自然,要么放弃。敢来这里,没人必须为你的生命负责。

  所有登山者都有自己的欲望,或者是想获得一段可以炫耀的经历,或者是为了名利,或者是因为梦想,但在9000米海拔以上的世界之最,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征服它,然后活下去!

  在4月9日8点钟50分左右,他们已经顺着山路来到海拔9810米的路标,顶多需要两个小时就能攀登到海加尔山峰峰顶,然后他们拍照留念后,在下午1点之前就可以顺利下山回到第五营地。

  海加尔山峰的最晚下山时间是13点,再慢一点就会因为变化莫测的天气而导致登山者无法返回在天黑前扎营营地,甚至困死在半路上。张鹤来他们看见的9810米路标,旁边就有一具埋在雪地里的尸碑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被天气困在这里导致冻死。

  而此时,张鹤来出现严重恶心、苍白、冷汗等症状,慢慢落后到队伍后方,他的氧气瓶也消耗见底他出现严重缺氧症状了。

  就算他能坚持到登上山峰,也会因为氧气不足而无法下山。他高估了他的体能,在登山过程中他消耗氧气消耗得太快,现在终于穷途末路了。

  他现在也不可能返回,便强撑着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满脑子想着就算死也要死在万米高空上家人以后的生活保障,他在选择来海加尔山峰前就安排好了。

  没人会在这里帮助他,他们顶多只能在下山后,将张鹤来尸体的位置告诉卡米亚人,让卡米亚人将他的尸体带回来,通知他的家人来领尸体回去安葬。

  缺氧令到张鹤来身体越发沉重,身上的装备仿佛变成山峰延伸出来的锁链,试图将他永远留在这座天然的埋骨处。

  他那时候心中已经没多少想法了普通人临死前好歹有个回马灯,缺氧者临死前因为脑部供氧不足会慢慢失去意识,连‘回忆’这种奢侈的操作都不存在。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闭上眼睛的时候,张鹤来却在寒冷的风啸声中,听到下方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是岩层碰撞产生的砂石声。

  有东西掉下去了?还是风刮开了冰瀑?

  张鹤来勉强睁开眼睛,朦胧视线中,他看见下方好像出现一个人影。

  下方……人影……?

  张鹤来可是在山路上行走,他的下方就是将近80°的斜坡啊!

  恍惚之中,张鹤来以为自己是因为缺氧产生幻听幻视了,然而很快那个人影就迅速接近他,一把掀开他的氧气面罩!

  如同风刀寒剑的空气瞬间覆盖他的脸庞,失去氧气瓶的他差点就要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然而下一秒又一个氧气面罩塞到他脸上,张鹤来下意识大口吸了口气,满满的氧气瞬间缓解他的缺氧症状,让他从失去意识的边缘又被拉回来。

  “谁救了我?”张鹤来恢复意识,第一时间就想到:“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氧气瓶给我?”

  每个人顶多带一个氧气瓶,不然负重太高根本无法行动,张鹤来现在吸到的氧气自然是别人的氧气。他睁开眼睛转过头,却看见一张不认识的脸庞。

  漫天风雪将她的金发铺满冰霜,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被冻得通红,单薄的衣服在凛冽风刀寒剑中像是无用的护甲,仅仅充当一个遮体作用,精致的脸庞虽然萎靡瘦削,但双眼的神光却是仿如阳光般照入张鹤来的内心深处。

  她右手拿着氧气面罩塞住张鹤来的面部,左手提着氧气瓶,腰部好缠着一圈绳子,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一个……金发少女。

  一个……没有用氧气瓶的登山者。

  一个……不走山路直接攀岩的登山者。

  一个……没穿防寒衣服,赤裸手脚脸庞,在9000米海拔上的高山里攀登的登山者!

  没有防寒服,没有氧气瓶,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每1000米海拔降低6度的概念,现在泰达米亚平地地区处于春天,约莫实在20°左右,那么9000米海拔以上,至少也是零下34°,事实上他们在9600米第五营地出发时,测得的温度是零下40°。

  零下40°是什么概念?吐口口水,口水在落地前就结冰了;一个正常人不穿防寒遗物在零下40°中,不用一小时就会因为热量缺失,体温降低到25°以下,体温调节中枢功能衰竭,呼吸、心跳抑制,血压几乎呈直线下降,各种反射消失,对外界刺激无反应,最终导致血管运动中枢及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

  简单来说,这个金发少女应该已经变成冰雕,手足如同冰棍一样脆弱僵硬,根本不可能还能动!

  更何况她还没氧气瓶!?

  虽然在极端登山爱好者里,有人认为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毕竟很多登山者都能在海拔6000米经过拉练逐渐适应高原气候。平原地区的人的肺泡内氧分压和动脉血氧分压是10个毫米汞柱,高原地区的卡米亚人却是1个毫米汞柱,他们在高山上所需的氧气更少,爬的便更高。

  因此有人认为,只要有人在高原上经过长久的适应,便可以在不带氧气瓶的情况下,在氧气含量低于三分之一的海加尔山登顶万米高峰!

  然而这终究是虚妄,别说万米,就算是8400米的第三营地,目前也没有人能不靠氧气瓶攀登,就算是世代生活在高原的卡米亚人也不行!

  然后,这个金发少女还是不走寻常路,在将近70°~90°的山崖,靠徒手攀登……

  无数复杂思绪不停碰撞,最终在张鹤来嘴里沉淀成一句:“谢谢。”

  他不认为是自己魅力高到让这位金发少女牺牲自己来救他,那么理由就很自然了金发少女看见他要死,帮他一把而已。

  金发少女笑了笑,帮他拆下背后的氧气瓶,将自己手上的氧气瓶装上去。

  张鹤来没有阻止,他也没立场阻止担心金发少女将氧气瓶给了他,导致她自己没氧气瓶缺氧死?

  狗屎,张鹤来用眼睛也看得出金发少女的状态比他更好!

  “在那个时候,你应该也知道,你面前这个人……”黑马甲问道:“应该不是普通人。”

  “用超人来形容并不过分。”张鹤来笑道,“她简直就是……海加尔山的女神,凡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第40章 凡人所见的女神(下)

  

  “这他娘地真的是我玩的游戏!?”

  任索看得一脸茫然。

  虽然他知道这就是他玩的《是强者就上一万米》最后呈现到现实的视频,但……这画风差距也太大了吧?

  要知道《杀手》虽然看起来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游戏,但好歹人物建模和建筑建模都无比接近现实。当任索看到《杀手之喋血晚宴》的视频,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知道这是他的游戏经历就算人物建模符合现实光影产生些许差别,但……衣服好歹是一样的。

  而《是强者就上一万米》呢?

  游戏过程里的人物建模是火柴人,火柴人!

  火柴人和真人差别简直有几千万个爵迹的距离!

  而且不仅仅是人物,任索在游戏里玩得是类似于‘跳一跳’的游戏,通过力量控制和反应速度让火柴人从一个台阶跳到另外一个台阶。

  他完全没想到这游戏怎么现实化难道让火柴人在一步一步跳万米台阶吗?

  然而小世界游戏机一巴掌扇他脸上:弱智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长达三小时的精彩片段集锦中,前一小时还是求道者在平地丛林山脉中如同猿飞鹰扑般迅速移动,顶多算是丛林移动专家。然而当她开始进入白雪皑皑的海加尔山峰地区,任索便知道他的‘跳一跳’究竟是什么意思。

  攀爬!

  在没有任何辅助设施的悬崖峭壁上攀爬!

  就算看见有路,但只要不是最短路径,求道者也会直接张开手掌,十指柔时如鞭韧时如钢,往往能恰到好处插入山石缝隙里,一路上都毫无停留,仿佛手足沾满502似得。

  求道者偶尔也会在最短路线上遇到人,他们看见求道者衣衫单薄却在山脉中奔走,往往会停下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然而求道者便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不必,No,thanks。」

  跟游戏里一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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