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跟老爷子不同,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内阁选辅。
算下场支持六皇子,赌输了,告老还乡也到头了,怎么说都有回旋的余地。
薛成不一样,他要是输了,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保不准连后辈的前途都要搭。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身份与地位不同。
老爷子是一品大员,不管日后哪个皇子登基,哪怕为了安抚人心,也不会对老爷子逼迫太甚。
薛成有什么,小蚂蚱一个,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要下场,说死可是真死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听到王旭的说法,薛成脸色颇冷,仿佛并不相信他的说辞,更倾向于王旭不想帮忙,这些不过是借口而已。
王旭察言观色,哪能不知道薛成的想法,苦笑道:“大伯,当今圣还年轻,跟您差不多大,谁是太子真的重要吗?”
太子重要,更重要的却是一国之君。
当今圣不死,太子便永远是太子,朝堂的诸公被太子二字晃瞎了眼,认为掌握太子便掌握了未来,到头来却忘了太子是可以被废的,并不是当了太子未来一定是储君。
反过来,圣还年轻,今年还不到五十,万一能活个一二十年,太子又该何去何从。
古往今来,越长寿的皇帝,太子的位置越危险。
除非太子不争,不然争的越多死得越快,千万不要低估一位君王,对于权利的独占欲。
当今圣支持只有13岁,才是半大孩子的八皇子成为太子,未必没有对那些年长皇子的戒备。
毕竟,古代人结婚较早,朱党支持的三皇子,寒党支持的五皇子,眼下都超过二十岁了。
自己在一天天变老,幼狮却在一天天长大。
兽群的狮王,往往会赶走那些邻近成年的幼狮,以维护自己的统治。
人不是狮子,道理却是相同的,再加皇族不能修炼是三教共识,哪怕贵为帝王,最多百年也要化为黄土。
当今圣随是明君,可要说他能超脱生死轮回,王旭一百个不信。
所以,现在笑的,未必能笑到最后。
下场太早的,除非打着逼宫的主意,不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胡言乱语!”
王旭说的透彻,身在局的薛成,却没有一点触动。
王旭一听此话,知道说的再多也没用了。
现在的薛成,像被拉入传销组织的人一样,眼只有利益,你告诉他这是一个骗局,他反而认为你是在骗他。
该死的人活不了,见到王旭不再多说,薛成满脸不爽的走了。
目送他离去,王旭叹了口气,低语道:“利令智昏,薛家两代人都想下棋,搏一场富贵,这个信号很危险啊。老爷子还好一些,是凭实力下棋,这位惨了,是凭运气下的。
也罢,我还是安心科考,安心做学问吧,看在以往的情分,到时候帮一把是了。”
王旭信奉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知道最重要的是力量,除此以外其他都是旁枝末节。
老爷子如果不是大儒,而是圣贤,一句话能让六皇子成为太子,甚至让当今圣退位都行。
归根究底,最终看的还是实力,王旭这个后期英雄,可不信有人在后期拼得过他。
一晃,三天的时间过去了,万千才子齐聚京城,等待即将开始的会试。
会试便是进士试,二甲与三甲进士,都将在此次考试产生。
至于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一甲头名,实际不是从这里来的。
会试的前一百名,将允许进入金銮殿,参加由皇帝主持的殿试。
殿试前三,才是状元、榜眼、探花,会试第一如果不能被皇帝选,则会成为二甲第一。
王旭出身扬州,乃是扬州解元,按照惯例,最差也是二甲进士。
不过,他对能否进入殿试前三,其实并不抱希望。
会试是大臣主持的,殿试则是皇帝。
如果你不讨皇帝喜欢,皇帝不会点你为殿试前三,恰巧,出身朱党的王旭,是这么个不讨喜的人。
所以,王旭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无缘殿试前三,不为别的,只为点他为殿试前三,不符合皇帝的利益。
毕竟,他不是顶级世家出身,算不得朱党的接班人。
朱党不会为了他让出利益,像皇帝妥协,换取高抬贵手,而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皇帝又怎么会平白无故,为朱党增加有生力量。
王旭的目标很简单,二甲进士足以,他又不入朝为官,一甲、二甲、三甲的名头对他无用。
对想做官的人来说,一甲第一的状元,直接授予六品官职,赐翰林院编修一职,熬三年外放出去便是五品知府。
一甲第二的榜眼,一甲第三的探花,则直接授予从六品官职,起点二甲强一些,这才是那些读书做官的人看的。
王旭不求做官,别说二甲进士,是三甲的同进士,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两样。
因为进士之后的大儒,是天道、孔庙、士林,百姓,四方认可才能成的,与王朝关系不大。
到了进士这个层次,严格来说只要你无欲无求,朝廷已经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君不见,许多进士了之后,便归隐山林辞官不做,皇帝请人家出山都不来。
这不是狂妄,而是读书人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有了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资本。
王旭现在需要的是猥琐发育,积累名望,观场的破事与皇子间的夺嫡,还是让那些醉心权利的人去吧。
他宁愿做个闲云野鹤,朝游北海暮苍梧,也不想给人当狗。
第945章 平蛮策
九月十五,从时间来看并没有特殊含义,既不是节日也不是某位圣人的诞辰。
科举制度的出现,却给这个日子染上了不同色彩,对读书人来说,这一天是鲤鱼跃龙门的日子。
九月十五日,王旭走进考场,迎接了人生最后一次考试。
考试的那几天他很平静,身为扬州解元,中进士是铁板钉钉的,区别只在于名次。
走入考场的那一天,外面下着小雨,风很大。
王旭举着油伞,与万千考生一起步入考场,似乎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一切便结束了。
从考场中走出来,王旭在如释负重中,又带着点点惆怅。
从降临儒界开始,他便一直将金榜题名,当做第一要务来办。
现在,科举这座大山不见了,人生即将进入第二阶段,是欣喜,是迷茫,心情百味杂陈。
回到府上,老师问他考的怎么样,王旭回答进士是稳了,能拿到多少名次还未可知。
老师很欣喜,做了一桌好菜,与王旭在月下小酌。
这一夜,二人喝的很高兴,老师没提让他为六皇子效力的事,只是单纯的唠家常,气氛很和谐。
五天后,会试放榜。
王旭以会试第一名独领风sa0,不过,会试之后还有殿试,进士功名要在殿试之后。
会试前一百名,有权利进入金銮殿,由皇帝亲自考教。
皇帝将在这一百人中,选出三个人赋予状元,榜眼,探花之职。
这次考教,由皇帝亲自出题,谁上谁下,完全看皇帝的心思。
王旭身为会试第一,也有可能在殿试中被罢黜,而他自认为被罢黜的可能性极高。
这与学问无关,而在于利益分配。
王旭给不出让皇帝,选他为状元的利益,同样,朱党也有自己的人选,不可能为他不惜一切。
十月二十日,会试结束的一个月后,殿试开始了。
王旭身为会试第一名,于万众瞩目之间,带领学子步入金銮殿。
金銮殿上,他看到了当今天子,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还有满朝文武。
当今天子看上去很年轻,明明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却跟三十多岁一样。
而且,当今天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以样貌来说就是个普通人,唯有气质十分出众。
倒是站在朝臣中,已经开府建衙的四位皇子,一个个一表人才,看到王旭领着考生入场,就跟坐在招聘会上的主考官一样,以打量商品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位应该是三皇子。”
王旭看向人群中,一位穿着蟒服,手上戴着好多玉扳指的年轻人。
此人二十多岁,微胖,笑眯眯的站在那里,身边的大臣隐隐以他为首。
“这位应该是五皇子。”
王旭又微微抬头,看向了另一名年轻人。
与背靠朱党的三皇子相比,背靠寒党的五皇子穿着朴素。
除了代表身份的蟒服以外,五皇子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甚至衣服都没有三皇子的新,一看就知道洗过很多次了。
堂堂皇子,穿的蟒服居然是洗过的,简直跟开玩笑一样。
真不知道五皇子这样做,是为了赢得寒门大臣的心,还是为了在皇帝面前体现出自己的节俭之风。
看完三皇子与五皇子,王旭又看向八皇子与六皇子。
八皇子今年才十几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站在人群中非常好辨认。
六皇子也一样,他身上的气质很出尘,犹如画中走出来的滴仙,代表权势的蟒服,硬被他穿出了道袍的感觉。
目光一扫而过,对上老师的目光,王旭报以微笑。
老师站在内阁成员中,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随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入座吧”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对着考生微微挥手。
儒界中读书人最大,皇权只能排在第二位,面见皇帝也不用行跪礼,只要抱拳弯腰以示尊敬就行了。
“谢陛下!”
众人弯腰行礼,随后对应着各自的名次,坐在了金銮殿内的长桌后面。
长桌并不大,是那种三尺长,春秋时代宴客时用的长桌。
桌子上摆放着毛笔,宣纸,砚台,横尺,全都是考生用来答题用的。
“在坐的各位,都是我朝一等一的读书人,学问绝对是差不了。不过,学问做得好,不一定做官也行,今日朕便考考你们。”
大吴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高台,走到众人眼前,开口道:“我人族,占据九州之地,北有妖族虎视眈眈,南有蛮族如鲠在喉。
今日,朕便以此为考题,考考诸位的智谋,以一刻钟为限,写一篇平蛮策出来。写得好为状元,次之为榜眼,再次为探花。其余人也不用气馁,你们都是二甲进士,未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一话说罢,在场的众位考生,目光中都闪过火热之色。
古代人都以中状元为傲,为的是什么,除了状元的名望以外,还有皇帝的圣眷。
只要中了状元,便说明被皇帝记在心里了,简在帝心,以后还怕没有官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