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次呼吸之间,他的修为便从逢春炼气第二阶,径直向前跃进一大步,逼近到了此阶中段!
逢春书作为三清正法,并无速成捷径,何况法力修为更要日积月累,炼气二阶之后的每一关都可谓是征途漫漫。但此时此刻,乌名却一蹴而就!
能成就这种不可思议的,唯有一个办法……
【薪火传书烬】
金丹境界以上的大修士,将脑海中的学识认知,劈作薪柴,载于文字。得法传者,只需要阅读文字,便能吸纳这位修士所传的全部内容。
然而此法却堪称是修行禁法,因为传法真人一旦授书他人,将永不复此法修行,几乎等于被人砍去一条臂膀……而得法者,脑海中凭空多出一位修为阅历远胜自己之人的全部认知,也必将蒙受强烈的反噬。期间稍有差池,都可能导致心智崩塌,走火入魔。
若非极端要紧的不传之秘,又遇到极端不得已的情形,绝不会有人轻易动用这等禁法,来传授区区炼气阶的知识!
“这……”
恍惚间,乌名理解了事情的全部。
“师父……”
听到徒儿呼唤,古白只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乌名的肩膀:“此法虽有些揠苗助长,但对你这样心性坚韧,聪慧过人的孩子,却是刚刚好……好了,去赢下这一局吧。”
乌名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我尽量赢得漂亮些。”
古白却笑道:“张妙也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太欺负人家。”
“好。”
说完,乌名转过身,正看到两张惊怒交集,全然扭曲的脸。
“薪火传书……老匹夫,不要命了么!”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们古剑门果然是邪魔外道!太乙法剑,决不能落入你们手中!”
“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光是薪传学识又有什么用?真元法力却是不能速成的!衡霄旗面前,外力传法属于禁忌!”
对此等叫嚣,古白理也不理,只微微闭上双眼,似是在打盹养神。
而乌名也自然不会理会这两人,只问张妙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张妙先前被刘礼禁言,此时不好开口,只目光奕奕地用力点着头,轻轻握紧了拳头。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话间,杏黄旗招展,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一枚牙白色的玉珠,浮于半空。
斗法四象之三,玉珠落。比斗双方,需以法力外放的方式,将玉珠尽可能推向对方,及至对方身前一尺,就算取胜。
就如抱石法一般,简单而直接。
下一刻,张妙和乌名同时掐出一道指诀,指向玉珠。而两道无形的法力,也从他们体内激射而出,精准地撞到了玉珠上!
撞击无声,却顷刻有形,只见那玉珠在半空摇晃一下,就向着乌名的方向飘来。
两道法力对撞之下,赫然是张妙占了上风!
也必然是张妙占据上风。
相较于在荒山潜修的乌名,张妙的修行条件实在胜出太多……本身灵根资质就截然不同,而郡城内的世家豪族,还有充盈的灵脉法阵,可供族中子弟日夜吐纳灵息。至于各类丹药符,更不必多说。
乌名在一个月时间里自学自悟,养出玄灵气,法力积累至炼气二阶,虽有法剑相助,弥补了些许灵根欠缺,但进度仍可谓极其不俗。只是,比起张妙这个刚刚磕满药的王牌代打,就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古白能传他万千学识,却独独拿不出一枚“合理而公道”的丹药,助乌名增进法力。
于是,双方的法力强度,差距赫然在三成以上,已近乎质变!
于是,撞击之下,刘家二老喜形于色,几乎面露痴态。
但作为当事人的张妙,却非但不喜,反而秀眉微蹙,紧紧咬住了嘴唇,仿佛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窒碍。
下一刻,少女掐着指诀,猛然向前一推,连带着体内法力汹涌而出,似惊涛骇浪一般扑向玉珠,推着它加速向前,以求一击制胜!
乌名微微一笑,同样摆了摆手指,做出应变,却没有和张妙硬碰,只是放任那玉珠向自己飞来。
三尺,两尺……距离不断缩减,转眼间,就已逼近到了胜负线前。
然而与此同时,玉珠的去势也越发歪斜,从最初的笔直贴近,逐渐像是被从人旁牵引一般,一点点加速偏倚,令轨迹呈现一道弧度惊人的曲线!
最终,堪堪与乌名身前的胜负线擦肩而过!
然后,其势不止,在半空一个兜转,便赫然沿原路折返,向着张妙直冲而去!
此时,若是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小小的玉珠,正如陀螺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自转,而每一道旋转,都会将张妙贴附在上面的法力甩脱一分,反而属于乌名的法力则越发紧贴、渗透。
到玉珠于乌名身前擦过的时候,属于张妙的法力,已十去七八,任凭少女如何面红耳赤地掐指诀,咬舌尖,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珠失控,向着自己加速飞来。
转眼间,玉石就越过了胜负线,而后急剧减速,堪堪停在了张妙的指尖前面。
“……”
短暂的沉默,张妙面上流露出浓浓的不甘,终是无奈地垂下双手,示意认输。
虽说她此行根本也不是为了和乌名争胜而来,甚至做好了关键时候略略放水的准备,但结果……明明法力优势那么巨大,却居然败得毫无抵抗之能。两人的法力运用技巧,简直是判若云泥,实在让人不由气馁。
不过气馁也只是一瞬,放下手后,张妙就喜笑颜开道:“输咯!”
“张妙!我让你开口了吗?!”刘礼咬牙切齿,愤愤地瞪向乌名,“……外道取巧,后患无尽,强用不属于你的技巧,只会逐渐失去自我,自绝潜力!”
却听古白发出一声疲惫的笑。
“呵呵,道友这就多虑了,刚刚名儿那法力凝旋之术,可不是我教他的。我虽修行过逢春书,但在炼气二阶三阶的时候,却万万没有他这般创意。薪火传书烬对庸人来说,是揠苗助长,饮鸩止渴。但对名儿,我只遗憾自己没能多传些。”
乌名向师父恭敬一礼:“师父传书之恩,乌名已是感激不尽!待日后我成就化神、合体,必将以上乘仙法为薪,还于师父!”
“……哈哈哈,那老朽就期待着了!”
而如此师徒情深的对话,只让刘家二老越发形貌扭曲,恨不得原地炸裂。
但乌名却也懒得再关注这两只小丑了,眼见那杏黄小旗已经无偏无倚地倒向自己,宣告着斗法四象第三关的胜负,便说道。
“三局两胜,我已经赢了,二位请麻溜滚蛋,回家自刎,我下午还要修行。”
刘礼只气得面色发紫:“斗法四象,哪来的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关没有比过呢!若是两胜两负,则以终局胜负为准,你故意装傻么!?”
乌名顿时诧异:“可最后一关是【实技】诶,你确定要比?”
张妙也瞪大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脸,全然不可思议。
“废话!”刘礼勃然大怒,“所谓实技,就是不拘一般规则,以实战而定胜负!期间法宝丹药皆可自由运用!你好歹也是世家之女,难道都没有几件傍身之物吗!?”
张妙委屈地歪了歪头,欲言又止。
“说话!”
张妙低声道:“傍身法宝的确是有,但是……”
乌名说道:“但是,你确定要让她和我比法宝?”
说话间,太乙法剑剑光再起,金霞满堂。
刘礼咬牙道:“……徒有其表!太乙法剑是通灵神兵,区区月余,你又能运用出几分法宝神通?单凭几道剑光就想要唬人,白日做梦吧!”
乌名只听得不由失笑:“刚刚你们竟没听到剑鸣吗?”
古白也有些好笑,解释道:“名儿,若无剑道资质,哪怕是成就真人,也未必能听到炼气法剑的剑鸣。你太高看他们二人了。”
刘礼面色一变,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刘仪则怒吼道:“听他们放屁!张妙,这第四关你若是再输,你张家在吴郡的生意就别想再做了!”
张妙无奈,只好缓步走到杏黄旗前,提起一支晶莹画笔,又逐渐祭出五道护身法宝,以及十三张精妙符,悬于身周。
尽管有气无力,但这珠光宝气,倒也显示出了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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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什么都吃
全力以赴的张妙,只全力以赴了一息时间。
五道家传的护身法宝,十三张由三郎相赠的张家珍贵符……在一口业已通灵认主的法剑剑光前,形若无物。
张妙还没来得及提起手中画笔,那金霞剑光就已劈空而至,来到了她粉嫩的脖颈旁。
而本应庇护主人的法宝符,甚至都不及反应!
对此,乌名可谓全无意外,这太乙法剑明明只是炼气法宝,却能被誉为价值连城。就是因为在同阶之内,它的威力已经完全超模,寻常法宝甚至无法以数量取胜。
何况这法剑还认主通灵,在实战中可发挥出几乎全部的威能……这对于开启修行不过一个月的张妙来说,就实在太过超前了。
转瞬落败,非战之罪。所以张妙这次连气馁都懒得气馁,直接收回了法宝符,对乌名嫣然一笑:“输咯!”
“张妙!”刘礼又是勃然大怒,但这次,怒火中却分明夹带着惶恐。
斗法四象,居然真的输了?
看着地上倾倒的杏黄旗,刘礼自然知道结果已经无可置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当真是赢下了这场斗法!
能将那口太乙法剑运用自如,他当然该赢……若非有如此神威,这口法剑又怎么可能被三清仙门当做道种信物,发于邛州?
若非有如此神威,刘家作为吴郡豪门之首,家中坐镇元婴,又怎会执着于一件炼气期的法宝?
然而,夫人的执着,他们两人为强行夺剑而做的诸多努力,如今都已随着斗法四象的落幕,彻底化为流水。那卷辛苦请下的府谕,更俨然成了要命的笑话。
想到其中后果,刘礼不得不强催怒火,迁怒他人,才能压下恐惧。
“张妙,你这没用的废物……”
“放肆!”
刘礼的怒斥声方起,就被张妙厉声打断。
只见这个一路都任由拿捏的温婉少女,此刻忽然俏面含霜,气势分毫不让。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出言不逊!?我是张氏嫡女,拜师落凰山秦羽真人,更是刘启的未婚妻子!你们两人不过外院出身,平日被三郎敬称一声族叔,却并非本家人物!领的也只是门客岁俸!却是哪来的胆子对我屡番无礼?还不给我跪下!”
这番突如其来的严厉呵斥,直如狂风暴雨,将刘礼刘仪斥得瞠目结舌,如坠梦里,迟迟都回不过神来。
良久之后,却是张妙先泄了气,用一个柔婉的微笑化去面上寒霜后,向着二老轻声道。
“刚刚的话是三郎要我说的……他说,四象斗法落败后,你们两人多半会恼羞成怒,迁怒于我。届时,就要我这么喷回去。”
刘礼这才如梦方醒,果然恼羞成怒:“你……”
却听张妙又说:“三郎还说,一旦斗法落败,府谕成空,家族必要推人出来清算。而从头跳梁到尾的两位族叔,自是首当其冲。你们先前跋扈,不过仰仗有夫人授权,可如今夫人还会保你们吗?所以,你们与其对我歇斯底里,还不如多想想,沦为弃子之后,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此言一出,刘仪尚有些懵懂,刘礼却是面色刹那惨白,身躯一阵摇曳。
张妙又轻声道:“三郎说,这趟差事看似威风,还能讨好夫人,建功家族,实则风险极大,隐患无穷。如若不然,三郎身旁最是劳苦功高的封录二老为何不来?偏偏是两位平素并不得志的外院长老,忽然就能披上蔚蓝道袍,借上定荒府的名义,耀武扬威起来?”
“内院诸人,看似对你们吹捧呼应,将你们当做夫人眼前红人,暗地里却都在等你们的笑话。至于夫人……她做事的风格如何,你们也清楚的。事成还好,若是不成……”
听到这里,刘礼已再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上。好在刘仪虽也听得瞠目结舌,却第一时间就牢牢搀住了师兄。
之后,刘礼勉强恢复了几分神智,沉声问道:“敢问……三公子他,还有什么交代?只要,只要公子肯指点一条生路,我们兄弟二人,愿,愿为牛马。”
张妙愣了下,歉然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三郎没和我交代那么多,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说乌名的事。”
乌名不由一个寒战。
有点吓人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