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明夷一朝拔剑,立时剑气透出三百里,直将学宫三百里外,当时正横行在幽邙山一带的千足魔君给一剑斩杀。
太阿剑出,文脉千年。
都说谢明夷必是如今年轻一代第一个成就大儒之人,真不愧是天榜第一!”
吕季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他有满腔激越之情,恨不能一股脑全部倒出来,根本不需陈叙有任何回应,他又指着天榜第二道:
“摘星子,清虚道宫当代大师姐,最擅推演天机。
曾因感应河图洛书,自创七星算法。预言了北戎一场大乱,使我军提前布局,将北戎主力苍狼重骑损失大半,一战便被打得一蹶不振!
只可惜,这位天骄女冠也因此而受到极大反噬,双目失明,至今难愈。”
吕季说到此处,一声叹息。
陈叙却在这时看出了这个《大黎风华录》的可怕之处。
此物立榜,看似是在帮助天下英杰扬名
对于许多读书人而言,名望的确十分重要。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名望越盛,文气越强。
同等学识水平,名望更高的那个,说出来的话甚至都要更加有力三分。
当然,世事无绝对。
这个不多赘述,总之在此刻的陈叙看来,《大黎风华录》除了扬名,另一方面却是会将榜上之人的某些弱点都直接暴露于世人眼前。
而比如天榜第一谢明夷,他虽然并未暴露明显弱点,但他的长处、来历也都被写得清清楚楚。
这与赤身曝雪,又有何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
陈叙仔细想想,名动天下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欲受世人推崇,获取无上声望,岂有不付出一定代价之理?
而这些许的代价,在巨大的好处面前,却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陈叙观此《大黎风华录》,此时也难免有如观天下之感。
吕季给他带来的着实算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似这般天下间第一等的俊彦天骄,在来到云江府之前,陈叙甚至无从听闻。
济川县太小了,偏远之地。
有些东西县学夫子也不知晓,而有些东西,夫子们即便知晓,却不会随意在大课上说与学生听。
最近陈叙与冯原柏相交,倒是听他说了不少玉京天都中的俊杰有多出众。
但冯原柏说得笼统,不及这一册《大黎风华录》来得详尽细致。
天榜上共有三人,第三人却不在玉京天都,而是在大黎西南边陲,锁龙峡!
吕季感叹说:“裴惊鹊,难得寒门状元,可谁叫他胆子大到竟然敢写出《斥神君疏》这等文章?
如今只是被贬锁龙峡,已是圣上仁慈。”
说到这里,他慌忙向着北边的天都所在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对皇权的尊重。
《斥神君疏》,陈叙也听过此文。
着实可以算得上是扬葩振藻、斐然成章。
更重要的是,此文针砭时弊,汪洋恣肆,真是将整个大黎朝,从上到下都给骂了个遍!
骂到这种程度还能好好活着去边关,着实是非同寻常的勇士。
无愧能上天榜。
吕季翻过书页,天榜三人过去,其后出现的便是地榜。
地榜共有三十六人,为首乃是画圣传承苏清愁,一幅《江山嶂雨图》,竟曾在浩劫渊上困杀上万妖兵。
之所以苏清愁难入天榜,却是因为此人作画若要入神,必先辅以精血。
一幅《江山嶂雨图》,伤人更伤己。
据闻此战之后,苏清愁功体大损,如今早已退回紫薇学宫,修养病体,功力难复。
说到浩劫渊,陈叙已数次听闻。
他曾经问过冯原柏浩劫渊究竟是什么,冯原柏却只道:“未成举人,你也不必知晓具体。知晓得多了,对你并无好处。
你且将其当做我国朝六大边关之一便可。”
陈叙因而知晓,这个世界其实从不平静。
看似平静的只是偏安一隅的云江府。
而大黎朝疆域之广,实际远超陈叙前世所知华夏。
难怪从前周先生要说,天下之大,你穷极一生都未必能看明白。
陈叙通过这一册《大黎风华录》,却已是渐渐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奇异前兆。
他开始有了更加实质的紧迫感,又见吕季将手中书册一页页向后翻。
地榜三十六人他有详有略地看过,最后翻到了玄榜。
玄榜共七十二人。
其中第三十一名的那一页,竟赫然显露了陈叙的名字!
第176章 九爷的提醒
吕季翻开玄榜第三十一页。
他激动地在小亭中踱了几步,这才稍稍理清语句对陈叙说:
“陈兄,你看,你乃是玄榜第三十一名!
整个《大黎风华录》中,唯一的,未曾中举便入玄榜之人。”
原来,这整个大黎风华录,除陈叙以外,读书人中,能入榜的最低也是举人。
天榜第一的谢明夷是京畿道头名解元,众人料想他要参加明年春闱。
他亦是明年春闱的状元热门人选。
天榜第二摘星子不是读书人,乃是道家修行者,是道门真君,凝丹期高人!
而天榜第三裴惊鹊,甚至直接就是去年的新科状元。
他是状元,却只在天榜第三名。
可想而知第一名的谢明夷究竟有多可怕。
但那些璀璨的人物却又终究是离此时的云江府太遥远了,吕季明明已经平复了情绪,忽而却又重新激动起来道:
“陈兄,你能入榜,着实是诗才惊人。
一首、二首……六首,共计竟是六首青烟诗。
咦,不对……蒲峰山鬼王,竟是灭亡于陈兄之手?”
凉亭内外,整个空气忽然就安静了。
吕季惊怔地看着陈叙,表情不可思议,眼神恍恍惚惚。
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册大黎风华录他也才刚刚到手不久。
说实话根本就没来得及仔细去看其中内容,毕竟先前读到《悯农》,着实被震撼得不轻。
他一门心思只想与陈叙结交,手上的大黎风华录他权当是敲门砖,哪里想到这其中居然记载了陈叙这般惊人战绩?
陈叙一时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他通过大黎风华录观看旁人战绩时,尚有种作壁上观的奇妙感觉。
如今轮到自己了,陈叙先仔细查看其中描述。
见只有简短几句:“府试场上,曾引卷蠹撞钟。
院试时以《赋得春山月》诗成青烟,得头名案首。
有青烟诗《侠客行》、《花非花》、《宫词》、《悯农》、《春山月》、《古原草送别》。
擅庖厨之道,曾以一己之力覆灭蒲峰山一窟鬼。”
至此,再没有其它。
没有赠送给季微子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也未曾详细描述过陈叙究竟是怎样覆灭的蒲峰山一窟鬼,甚至没有说过谢怀铮是鬼王。
事实上,谢怀铮这个鬼王的名号多半是自封。
真正的鬼王自然不能来得如此轻易。
但是,“一己之力覆灭蒲峰山一窟鬼”,这简短一句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吕季还在使劲眨眼睛,都快将自己的眼皮给眨到抽筋。
陈叙却在默默忖度有关于大黎风华录的记录能力。
也不知这风华录中记载的一切究竟是人为收集记录,还是另有什么玄机?
不论是哪一种,至少通过此物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遗漏可以得知,对方不通幽冥!
这个发现使得陈叙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自己的底牌没有被尽数掀开,这个发现使得陈叙很快转变心态,不再反感大黎风华录的出现。
甚至,这东西对他而言,其实是有好处的!
吕季恍惚了半晌,终于在外头又有门房来通报时回过神来。
原是门房匆匆赶来,对陈叙说:“陈相公,我家主君命人送了一册书过来,吩咐小的转交给您。”
陈叙接过门房送来的书册,拿到手中一看,却不是同样的一本《大黎风华录》,又是哪个?
想来冯县令的消息不至于还不如吕季灵通。
只不过冯县令事务繁忙,不可能随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往陈叙这里跑。
他此刻命人送来大黎风华录,也算得上很是及时了。
吕季这才慌忙站起身,拱手向陈叙作揖道:“陈兄,那蒲峰山上的恶鬼,我在城中亦常有听闻。
你能灭此鬼窟,着实令人感激不尽。”
陈叙立刻来扶他,他却踩着台阶忽然退了一步,一下子踩空一脚。
“哎哟!”
吕季慌地整个人一翻,扑通跌倒在地。
这一摔真是好不狼狈,吕季整张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