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悯农》不满意,还是《花非花》不满意,又或是《宫词》不满意?
当然不是,陈叙只是忽然感觉到,冥冥中有什么奇异目光似乎要从未名之处迢递而来,向他窥视!
但那奇异的目光又终究是落空了。
劫缘空照,已自行发动。
【当世间有负面、或与因果缘分相关的窥视力量要落向他时,多半会自行落空。】
这便是劫缘空照。
是谁,在冥冥中窥视他?
陈叙心中生疑,面上却不动声色。
午后,崔云麒与宁星告辞离开。
冯原柏却留了下来,他日常十分忙碌,既然来一趟,自然是要与陈叙读书讲学,绝不会浪费时间。
但讲学间隙,冯原柏却提了一嘴:“叙之,你赠我那灵酒滋味实在是美,几乎不输当年我在鹿鸣宴上曾经饮过的蟾宫酒。”
说时一叹,遥想那时年少,却不知究竟是蟾宫酒滋味更美,还是因为鹿鸣宴上意气风发,所以那酒才更美。
【点赞+50】
有意思的是,冯原柏这随意一赞,仍然给陈叙增加了50点赞。
也就是说,即便冯原柏今日未饮灵酒,但他回味并称赞了醉灵酒的美味,陈叙这里便还是收到了50点赞。
食客在回味某种美食时,点赞亦会被食鼎天书捕捉
这一点陈叙其实早便知晓。
只不过此前所知多半针对普通凡人与普通美食,似冯原柏这等进士在回味灵食时会有怎样的表现,陈叙却是今日才知。
他心中微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数值差异。
譬如冯原柏是进士修为,日常倘若吃的是普通食物,他的单日点赞上限便是300点。
但若吃的是灵食,其上限便能从300点直接增长到1600点。
饮用灵酒单次称赞可以有500点,此后再赞,依次递减,直到达到1600点的单日上限。
而不吃灵食,单只称赞灵食,一次称赞便是50点,单日上限仍然是300点。
说来说去,对于具备修为的高手而言,还是每日赠其灵食最为划算。
当然,也就是对象是冯原柏,换个人来,就算对方是高手,陈叙也不可能随便赠送灵食。
他思量间忽将手掌一翻,掌中便多出了一只二两装的小酒葫芦。
小酒葫芦递到了冯原柏面前。
冯原柏一惊,他当然知道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只消稍稍闻到其间逸散的酒气,就能确定此乃醉灵酒无疑。
纵使陈叙已经赠送过他醉灵酒,但这东西又不是无限供应,此刻陈叙再赠灵酒,冯原柏还是惊道:
“叙之,你这灵酒……不,你这一手,可是新学的袖里乾坤?”
前不久陈叙还什么“法术”都不会呢,自从开辟文海以后,他却是一日千里,好似许多妙法都无师自通了。
冯原柏料想,这也是陈叙诗才过人才得来的好处。
不然换做寻常举人,纵使因为功名开辟文海,要想学得文气运用之道,也需要在朝廷的学馆再三打磨,哪里能有陈叙这等便利?
“不过,袖里乾坤却是道家法术。”冯原柏语气惊羡道,“叙之你这一手,可是通过《花非花》得来?”
什么?
《花非花》还能做到类似袖里乾坤的效果?
陈叙比冯原柏还惊,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文气的运用其实粗糙得不可思议。
他还有许多东西应该要学习,而眼前的冯县令简直就是一座宝藏!
第173章 呜呼,此事谁能忍之?
此后数日,陈叙都在别院中专注学习。
不仅仅是学文章、学策论,也学文气的运用之法。
当然,别院的孙厨娘在厨艺上颇有独到之处,陈叙也常去灶间与她学厨。
以至于没几日,整个冯府别院的所有仆役便都知晓了,他们家主君的贵客陈相公居然极好庖厨之道。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偏就有读书人喜欢做饭。
他若是学业稀松平常倒也罢了,定是少不了要被人嘲讽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
可陈叙却偏偏是整个云江府都公认的大才子,他有这等声名,又有院试案首的实绩,谁还能嘲讽得了他?
不过毕竟行为特异,被嘀咕几句却是难免的。
譬如冯家别院东边的那户人家
因为距离府学书院足够近便,附近几个街坊居住的便大多都是读书人。
只隔了一堵院墙,隔壁的书生常闻见别院东厨飘来食物香气,又趁着近便听到了别院仆从日常的惊叹话语:
“陈相公不过是与孙管事学厨几日,这做出来的东西怎地就香成这般模样?”
“今日做的是什么?哎哟,是蓑衣饼,这层层起酥啊,咬一口的时候你听听这声音,给人脑壳都酥成渣了,也太好好吃了,太香了些!”
“陈相公人可真好,他可是大才子,做的东西有时候居然还给咱们下人试吃,问咱们火候如何?
,你我懂得什么火候啊,只知道好吃便罢了。
吃这一回,我这一生都不枉了……”
“正是正是,日后陈相公若是能中举人,咱们回去一说,嘿,这辈子吃过举人老爷亲手做的菜,我这张嘴都能祖传三代……”
“嘘,你脖子痒了?怎么说话呢,死小子得瑟没边,小心脑袋!”
隔壁的书生吕季也是秀才,虽未如陈叙般提前开辟文海,却是养气在身,听力比常人更强些。
这边别院仆从在东厨边上谈话,吕季常听一二,初时心中不屑:
“什么大才子,居然下厨比读书还上心,回头考不上举人,那却是丢脸丢大发了。”
后来吕季又窃喜:“咦,不对啊。本届我也要去乡试,如此他与我岂不是竞争对手?
他若是考不上,我该高兴才是!”
再后来吕季却是抓心挠肝地焦急起来:“哎,那个酥饼到底是有多好吃?能不能叫吕某也尝尝?
真是急煞个人!”
只恨自己与陈叙未有交情,不好主动登门去问人家要一份吃食。
即便是厚着脸皮登门了,有些话也不好说。
怎么说?
说我常贴着墙根听你家墙角呢,那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天地良心,吕季也只是听了东墙边上仆役们的一些闲话,再往深处去,那庭院内的事情,吕季是一句也听不到哇。
吕季只觉得自己绝非贪嘴之人,可却不知为何,近段时日总是格外馋虫翻涌。
那隔壁又不是只有酥饼,什么油煎的、火烧的、烤炙的……各种食物香气轮番上阵。
有时浓香霸道,有时清香宜人,有时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叫人垂涎三尺。
吕季也是被这些香气勾着才常往人家厨房墙边走,这才听了各种议论声。
他焦急了数日,就在自己几乎要忍不住找个借口去敲隔壁院门时,忽然又听闻城中有两家酒楼异军突起,近些时日推出了几样招牌菜。
那招牌菜的美味就不多说了,两家酒楼还比赛似的玩花样。
今日你家做赠礼,明日我家就开设猜谜游戏,后日他家又射投壶点餐……
再过几日,两家都兴起了百宝箱卜彩,一时间在整个城中都掀起了好一场热闹。
吕季也被友人邀着去了两回,他投壶技艺不错,硬是因此而得以吃到了几个招牌菜。
这一吃,果然是名不虚传。
鲜美之处,能叫人几乎是连舌头都和着吞下去。
也是因此,吕季能够找回几分理智,使自己不至于当真着脸去找隔壁讨要吃食。
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其实还是惦记隔壁那一口……咳咳。
直到这一天,吕季读到了琅玉书坊新近印制的一册《神鬼异闻录》。
初读《宫词》时,他抚卷感慨:“真是好诗好句,好一句红颜未老恩先断!世间凄怨,莫过于此。
一腔幽思,终得诗中一窥。”
后读《花非花》,吕季又觉如置梦中,甚至心生骇然之感。
“花非花,雾非雾……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世间怎能有人将语句运用到这等看似浅近,实则无限深远的程度?读此诗,我竟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今年乡试,我当真要以此人为对手?”
吕季恍惚之中,已生怯意。
等最后读到那一首《悯农》,吕季忽然就感觉自己好像是鼻头都被人打了一记重拳般。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一首诗读罢,满腔激越似从脊柱升起,直冲天灵。
天下间怎会有这般诗句?直击人心,透彻到叫人心脏发麻,几乎恨不能连魂灵都飞去。
吕季再也按捺不住,手拿那一册新鲜得到的《神鬼异闻录》,便匆匆冲出了家门。
路上仆从行礼,他不理会。
家人呼喊,他摆摆手只说有事。
等到了隔壁院门口,将那大门一敲,门房过来说:“请公子稍待,小人这便通传。”
吕季的头脑这才稍稍冷静。
好似胸中那一口烧红的烙铁,此刻终于被浸入了凉水中。
可即便如此,吕季胸中依然似有水雾滚滚。
哪怕明知自己突然前来拜访着实算是失礼,可是忍不住啊,这谁能忍得住?
呜呼!
门房入内通传时,吕季又觉度日如年。
短短时间里,他在门房的小厅内来回踱步,险些将地上青砖花纹都给磨平。
陈叙此时可有空闲?他是否会觉得吕某冒昧?他能不能愿意见我?
他若是不见,吕某……嘿,吕某手上可还有一份好东西,可以取来与陈兄同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