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各弟子领取数量和财政殿发放的对不上账,肯定是齐小白那里出了问题。
炼丹的原材料是每三个月分发一次,张毅说这一多年都是如此,每批都少好几百份,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如果是用于其他地方的话,炼丹殿也应该向财政殿说明情况。
难道真是齐小白私吞了这些原材料?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他是宗门的老人了,宗门的发展也有他一份功不可没的贡献,每年亦能从分红中得到不少灵石。
可除了他之外,炼丹殿其他人并没有这个权限。
“有没有发现炼丹殿有人私自售卖玉香丹?”沉默了一会儿,宋贤问道,他还是不愿相信齐小白会干这种事,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毕竟人是会变的。
张毅摇头:“暂时没有。”
“边西城市场有没有出现私卖玉香丹的情况?”
陆元应道:“还没有这方面消息。”
“文远师兄,你怎么看?”
“要说齐小白师弟为了一己之私扣押玉香丹原料,私自售卖玉香丹谋利,我也不大相信,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过既有实状,我建议还是查个水落石出才好。”钟文远开口道。
他知晓宋贤对齐小白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才将张毅和陆元一道拉了来,一起禀报此事。
先征得宋贤同意,在进行彻查,这样就名正言顺,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在针对异己。
对于玉香丹产业,他一直心有芥蒂,宗门如此重要的财政收入却落到外人手中,他其实一直都不大放心。
负责炼丹殿事务的是齐小白,负责售卖的是冯妍,这两人都不是宗门嫡系出身,可却深得宋贤信任,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能借此机会把齐小白拉下来,换张毅负责炼丹殿事务,他是很乐见其成。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吧!不要大张旗鼓的查,先暗中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眉目再向我汇报。”事情既然出了,宋贤也得有个表态。
这些年他能明显感觉宗门的氛围有点不一样,多了些复杂和微妙,甚至有点勾心斗角的感觉。
虽然表面看上去仍是一团和气,心往一处使,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山头林立的迹象。
譬如天山派和浑元宗,两方人马就很不对付,这几年钟文远已经安插好几人到天山派原来掌握的地盘。
像天山中的资源辖地,原本都是由天山派修士掌控,钟文远用各种手段,已经换了几个资源要地主事。
每一次几乎都会引发争吵,天山派的旧修士如今大多都以黄贺为首,在议事殿内,黄贺就不止一次与钟文远面折庭争。
钟文远对宗门忠心毋庸置疑,但他对宗门嫡系偏爱明显,认为只有这些人靠得住,导致其他非嫡系出身的弟子对他不满。
对天山派的原修士,宋贤心底同样也有戒心,只是他没有钟文远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烈和明显。
在他的角度,天山派一直保持相对独立状态肯定是不行的,是以钟文远要替换天山派修士时,很多时候他都是默默支持,但为了安抚天山派修士,他也给那些天山派修士寻一些油水足,但不那么重要的职位。
不说天山派对他的不满,就是浑元宗内部,如今也有一种山头对立之感。
如对冯妍领导的商铺团队,钟文远就不止一次提出,要对商铺人选更换,只是被宋贤压了下来。
如今整个玉香丹售卖队伍里,除了边西城清风坊是徐宁负责,其他城主要商铺都是冯妍带出来的人负责。
冯妍早已从西疆县返回了宗门,她如今是整个宗门的商贸主事,不仅负责玉香丹售卖,其他的如豆蔻丹、法袍、灵酒、法器、符售卖也归她统管。
自从占领了天山后,浑元宗又扩张了好几项产业,现在不仅有炼丹殿,也有炼器殿、符殿、灵酒殿、阵法殿。
玉香丹仍是宗门主要产业,但已经不是宗门单一产业了。
法袍、灵酒、法器、符这些产业虽然利润远比不上玉香丹,但规模也在一步步扩展中。
江子辰作为冯妍副手,协助其管理宗门商贸事宜,在三年前他也调回了宗门,清风坊于是被徐宁接手管理。
因钟文远屡屡插手宗门商贸事务,导致冯妍也与他有些不和,只是不如黄贺那样会爆发争吵。
钟文远除了本身政务长老职位外,也得到浑元宗嫡系的拥护,原青云宗修士包括这些年宗门培养的蜕凡弟子,大都以他为首。
但这里面也有例外,不是所有人都遵照他指示的,譬如张宁远,就不大买他的帐,反而和冯妍、齐小白更亲近一些。
在冯妍和钟文远就商铺主事更换一事意见产生分歧时,他更多站在冯妍一边替其说话。
对于宗门山头渐形的情况,宋贤心知肚明,但也无可奈何。
这世上最难管的就是人,每个人有每个人想法,有不同的主张,有各自的诉求。
队伍一旦扩大,小圈子的现象就会形成,这是不可避免的。
若要想几百号人都团结一心,如心使臂,如臂使指,就是神仙也做不到。
如今的浑元宗加上天山派,人数超过两百,不可能做到人人心往一处使,想人人奉公那是难于登天。
宋贤只能尽量做到公平公正,把一碗水端平。
对宗门内小圈子的勾心斗角,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稳住大局,不超过底线就行。
他一开始也曾尝试劝和,给双方和稀泥,但最终发现都是徒劳。
每当他苦口婆心意味深长的劝完,没多久,该吵吵还是吵吵。
就拿张宁远和钟文远来说,两人从宗门落脚孤子山起,就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意见分歧,宋贤也不止一次的劝诫甚至敲打,可到现在两人还是那般。
是以宋贤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他心里暗自设了一条红线,无论怎么样,不能损害宗门的利益。
意见不合也好,追名夺利也罢,他都可以当没看见,若是因此损害了宗门利益,那就要严厉处理了。
…………
事情交给三人负责查证后,没用多长时间就已查了清楚,结果却是大出乎宋贤意料之外。
此事不仅涉及到炼丹殿,还涉及到了商铺,而且涉及的人员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据三人调查,玉香丹被私吞的那部分原材料确实是被炼丹殿修士私自炼制成玉香丹售卖了,但并非齐小白所为,而是程潜。
原来自炼丹殿上了正轨之后,齐小白就很少操心具体事务,基本都交由了程潜,他则专心潜心研究其他灵丹。
尤其是宗门从孤子峰迁徙到天山后,炼丹殿的日常事务基本是程潜一人负责。
之前在孤子峰时,炼丹殿铺设的火脉是普通的山岩火,这种等级的火脉不能够炼制灵丹,而天山炼丹殿铺设的火脉乃一阶上品心炎火,足以炼制一阶上品丹药。
齐小白本就是技艺非凡的炼丹师,在炼丹上很有天赋,之前受限于条件,没有适合炼丹室,又要负责玉香丹炼制,所以放下了炼丹本职。
如今迁徙到天山,有可用的炼丹室,炼丹殿也已有足够人手,他也就把事务都交给了程潜负责,盖因两人本是好友。
程潜又是他招入宗门的,对其自是信任。
要说程潜,也算是宗门老人了。
比起如今两百多号人的浑元宗,他绝对是老资格,此前也跟着宗门参加过几次硬仗,在宗门最艰苦的那段日子一起走过来的,宋贤对他印象一直都不错,没想会干这种事。
面对钟文远、陆元和张毅拿出来的铁证,程潜无话可说,在齐小白介入和劝告下,他将事情一五一十都招供了。
据他自己所言,他这么做,是为了筑基做准备,想要尽快攒足筑基所需的费用,所以才私下扣留下一部分玉香丹原料,炼制成玉香丹售卖,换取灵石。
因他修为已至炼气七层,盘算着将来若是到了炼气大圆满恐怕不够筑基费用,所以想着利用手中职权挣一颗筑基丹。
此事他已偷偷摸摸干了两年,一开始还有些畏惧,畏手畏脚,后来发现没人在意,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捞得越来越多。
而他供出的另外一个人,更是让宋贤心底一沉,这人竟然是徐宁。
第246章 人心易变
程潜与徐宁合作,一个管理炼丹殿事务,一个管理清风坊商铺,两人合作,在商铺售卖这些私自炼制的玉香丹,五五分成。
要说程潜被利益蒙心,扣下玉香丹原料私自售卖赚取灵石行为让宋贤有些意外,那徐宁的狼狈为奸就让他感到痛心疾首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徐宁会干出这种事。
程潜虽是老资格,但终是外人,徐宁可是根正苗红的宗门老人。
想当初一行人从青云宗出发,在中途遭到劫杀,到边下镇老孤峰落脚,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
当时包括宋贤在内宗门只剩十人,从当年落魄渺小的浑元宗到现在发展到两三百人,成为边西城除落云宗和孔家外最强势力。
徐宁一直以来表现都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生死大战都不知参加了几次,他怎么会和程潜狼狈为奸?
况且他现在又是清风坊商铺主事。
这个位置的上上任是冯妍,现在已是宗门商贸主事,负责宗门所有商铺事务。
上任是江子辰,今也已提拔为冯妍副手,协助冯妍管理宗门所有商铺。
按宋贤预想,以后冯妍若再一步提拔或是职务调动,那就是江子辰任商贸主事,徐宁做副手,依次上位。
以他的身份资历,怎么会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去和程潜搞这东西。
若不是手中拿着程潜签字画押的供词,宋贤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此事。
……
灯火通明的屋室内,几人聚于一堂,气氛很是微妙,室内寂静无声。
宋贤听完钟文远的汇报后,仔细翻阅着程潜签字画押的状书,一时无言。
下方几人也神色不一,齐小白低着头,面带愧疚之色。
程潜是他招入宗门的,又是他好友,没想到会干出此事。
不管怎么样,作为炼丹殿主事,他都难辞其咎,若不是他把事务都全权交付给程潜,其也没机会干这事。
这让他觉得,既有愧宋贤信任,又害了程潜。
张毅和陆元两人皆神色凝重,他们和徐宁关系都很好,没想会把其牵扯进去。
尤其是张毅,这还是他发现此事主动汇报的。
钟文远则是眉头紧锁,要说徐宁任清风坊主事是他力荐的。
三年前,江子辰回归宗门,升任宗门商铺副主事,清风坊人选空缺,他为避免冯妍又推荐自己人上位,于是力荐了徐宁,现在闹出了这种事,他也觉得棘手,不知该如何处理。
徐宁是宗门老人,当年大家一路风里雨里走来,若是严厉处置,于公来说,面上不好看,于私来说,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
可事情已经爆出来了,也不能置之不理。
“程潜现在何处?”宋贤反复看了几遍供词,将其合上,叹了口气。
“在思过室,我已派人看着。”钟文远应道。
所谓思过室,其实就是羁押室,对于宗门犯了错误的弟子都在彼时关押,若是情节严重,还要被押赴囚室。
“此事先不要泄露,立刻把徐宁师兄召回来,再派人到清风坊去调查此事。”
钟文远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宋贤知道他要说什么话,但没有理会,而是望向了齐小白:“齐师弟,炼丹殿是你负责,要确保此类事情不再发生。此次好在有张毅师兄及时发现,不然愈演愈烈,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是我有负掌教重托,情愿领罪受罚。”
“父子兄弟尚不相及,他是他,你是你。”
齐小白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最终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掌教,对于程潜师弟,不知宗门打算怎么惩处?”
“这事儿还没完全弄清楚,等把徐宁师兄召回来,彻底调查清楚了再说,你们都先去吧!”
宋贤摆了摆手,他心里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置二人合适,这两人都是老资格,尤其是徐宁,在宗门人缘不错,一定会有不少人求情。
处罚的重了,似乎不近人情,罚的轻了,又难以服众,不好向宗门弟子交代,更重要的是,如果不严加惩戒,宗门风气可就难以抑制了,必然会有人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几人都应声而去,唯有钟文远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