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年轻的时候,知道自己生命悠长,不存在合眼就醒不来的情况,可以睡得安稳。
可人一旦老了,再遇上个灾病,便会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真会去想某日合上眼就醒不过来了……
“时间还早,再练几个时辰。”
谢安怕死啊……
一直苦练到凌晨时分,谢安累的筋疲力竭,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
谢安睁开了眼。
“万幸……”
匆忙洗漱了一番,谢安吃过早饭,便回到房间里练习五禽戏。
往后数日,谢安每次睁开眼都感觉万幸……
把每一天,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去度过。
除了按时吃药,便是咬牙练功。
对五禽戏的修炼强度,简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虽然谢安知道有长生命格的加持,修炼五禽戏能增寿。但问题在于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正在迅速衰减……
一方在增,一方在减。完全在和死亡赛跑!
若是因为修炼不勤奋,增幅抵消不了减幅……便是得了外挂,也可能挂掉。
如今正处在最危险的阶段,当真一刻都不敢消停。
时间来到了七天后的傍晚。
结束一日练功的谢安,总算发现体内出现了异样。
有一股热流,持续的停滞在小腹的位置。
这可是之前未曾有过的感受。
先前每次修炼完五禽戏的时候,的确会有一股暖流在体内窜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暖流就会消失。
大体上和人剧烈运动后身体发热,然后慢慢恢复正常一样。
但这次却不同了。
如今已是寒秋,夜深露重,寒风刺骨。谢安明显感觉身体不像之前那般的冷了。
暖流滞于小腹,持续生热。
手脚的酸麻无力感,腰酸背痛症状,出现了持久性的大幅改善。
眼前的面板显示:
【五禽戏:初窥门径(10/100)】
谢安松了口大气,“虽然进度才十分之一,但身体已明显大幅好转。暂时应该度过了和死亡赛跑的阶段。至少不需要担心每晚合眼醒不来了!”
被死亡的恐惧压迫了整整一个多月……
如今终于摆脱了近距离的死亡恐惧。
只有切身体会过这种恐惧的濒死老头,才会明白……摆脱这种感觉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自中风以来,谢安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翌日。
谢安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明媚的阳光透过纤薄的窗户纸洒落在脸上,暖洋洋的。还听见了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
谢安摸着被窝里里暖暖的汤婆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世道的文化习俗,和前世的古代差不多。一些老人怕冷,便会用个布袋子包裹住装满热水的铜壶,放在被窝里取暖。
俗称“汤婆子”。
谢安虽然身体有明显好转,但毕竟年纪大,加上今年的秋天特别冷,暂时还无法摆脱汤婆子。
乌桥镇隶属南阳府青乌县下的一个镇子,处在大乾朝东南边境。东边的八百里大阴山挡住了东海入内的暖流。导致这一带气候特别冷。
每到深秋,便是寒霜冰河,偶尔还会下雪。乡民们都需要挖好地窖,储存食物过冬。饶是如此,每年寒冬还是会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而秋冬时节食物匮乏,平时缩在大山里的土匪们为了活命,便会下山劫掠村庄。
百姓们为了熬过秋冬,非但要面临天灾,还要防着山匪,生存大不易。
好在乌桥镇上有捕快驻扎,还有一家武馆,其中有武师坐镇。生活在镇上的乡民倒是比周边村子的村民安全许多。
而李府在镇上属于大户,聘请了护院武者,寻常山匪不敢轻易动李家的产业。
这也是谢安一直留在李氏当铺的原因。
若无武艺傍身,离了大户,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当真难活。
“修炼养生功七日就有此等奇效,长期坚持下去,根骨和力气必能极大改善。未必就没有习武的可能。若是能习一手好武艺,我才算在这乱世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谢安翻身下床,开始新一天的练功生涯。
中午刚吃过饭,李老爷派了个年轻丫鬟来看望谢安。
这丫鬟谢安认识,叫春兰。
是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李府当中很有地位。
“谢师傅,老爷说了,你一直吃着药身子骨却不见好转,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谢安立刻就明白了。
这一个多月来,李府一直花钱给谢安配药,开支不少……
不见谢安好转,便不想再花这冤枉钱了。
虽然这笔药钱对李府来说不算多,但谢安终究只是李府的一个奴仆下人。
这世道,很多奴仆做技术工的情况并不少见,待遇虽然不差,但奴仆终究是奴仆……
谢安早就习惯了这乱世,倒也没什么愤世嫉俗。
“那李老爷是什么打算?”
第4章 突飞猛进
春兰打量着躺在床榻上的谢安,有些于心不忍。
“谢师傅你也知道,大少爷在县城讲武堂进修,准备考武举。习武开销甚大……所以,老爷的意思是能省则省。接下来的药得你自己花银子去买,你看可行?”
“行,我以后自己去买药。”
谢安没有反驳,也反驳不了。
这世道习武,开销是个无底洞。
一味上好的药辅,动辄十两几十两银钱,还得经常服用。
还有些上好的丹药,一颗就得大几十两上百两。
便是李府这样的镇上大户都难顶。
可想而知在普通人习武有多难了。
见谢安一口答应下来,春兰越发感到心酸,“谢师傅是个通情达理的……就是……”
谢安看出春兰有难言之隐,只怕有更坏的消息,“春兰姑娘有话直说。老头子我受得住。”
诶。
春兰叹了口气,垂下头道:“李老爷说……若你的身子骨再不见好转,便要另外找个朝奉师傅来坐镇铺子。”
听闻这话,谢安心头一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感到一股子难以言状的苍凉和难受。
从过去七天的改善情况来看,谢安明显感觉到身子在迅速恢复,力气也在增长。
再有两三天,必能恢复到中风前的状态。到时候自可正常干活儿。
可李府似乎等不及了……
找人顶替自己的位置,意味着老年失业,还意味着谢安没办法继续住在当铺的后院小屋。
自己没了收成不说,还需要去外面租住,还需要购置诸多生活用品……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对于只有五十两存款的谢安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谢安也想过现在是赎身的好机会,主家必定会放疾病缠身的自己离开。但谢安更清楚,现在自己最需要的是一个安稳发育的环境。等到将来实力强横起来,成为一方武者后再行赎身就会从容许多。非但好谋生,而且李府岂敢阻拦?又何需在意李府的态度?
见谢安面色难受,春兰不忍心道:“本来李府老爷也没这般着急的。最近你那个徒弟经常去找李府给大姑爷送礼,还显露鉴物的手艺。李府老爷听了姑爷的话,所以……只愿意给你三个月休沐,这还是李夫人帮你争取的结果,不然李老爷只怕立刻就要赶你走。”
一般来说,中风恢复至少需要一年半载。三个月显然太少……
这一切……张兵!
谢安微微眯起眼,“行。那就三个月。期间我自己去买药,若到期身子骨还不能工作。我便自个搬出去住。”
春兰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拿出几块碎银子,塞到谢安手里,“这二两银子你拿着,或是买药,或是……准备后事,你自己拿主意。对了,张兵此人最近心术不正,你小心些。”
留下一句话,春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都不给谢安拒绝的机会。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谢安心头微热。
自己和春兰没什么交情,无非是有一次春兰做错事被李老爷训斥罚跪三日,谢安恰巧路过,见她饿得发昏,便把手里的一块烙饼给了春兰。
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不想春兰还一直惦记着。
收下碎银子,谢安开始盘算起来。
“三个月……完全够了啊。”
其实让谢让安现在去干活,身子骨都能撑得住。
再养三个月……无疑要好太多。
至于自负药钱……
那完全多余。
谢安已经不需要吃药了。
“我的徒儿啊……你太着急了啊。”
便是没有这个外挂,谢安也自信只要在李老爷面前展露绝活,并将这绝活传给某个徒弟……便可指定自己的接班人。
谢安研习了三十年的鉴物绝活,自信整个青乌县也鲜有对手。自然不可能把这绝活带入棺材。之所以拖延不教,就是想自己病重将死的时候,看看人性显露,看看哪个徒儿愿意为自己养老送终。
更何况如今有了金手指,谢安的眼界和格局也开始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