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沉默片刻,说:“三弟,大哥今年五十二岁,你觉得还能称帝吗?”
“可以称,不过我建议大哥学曹操,打着天子旗号,统合各方,逐渐梳理内部,直到北伐功成。称帝之事交给义符。”
刘裕沉默不语。
一行人在军营住了一晚。
次日清晨,大军开拔。
“三弟,保重!”
人过中年,事业有成,无数利益交织,唯有两人怀有当初最真挚的兄弟之情。
刘裕骑着红鬃烈马,逆着金光消失在尽头。
梁岳伫立树下,久久不能回神。
人生南北多歧路,我向潇湘君向秦。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梁岳所能干涉的。
他除了在刘裕发家时助力颇多,往后的岁月,基本是刘裕独自创业,冒着身死族灭的危机,一步步向前。
“太平,真会到来吗?”
自从知道胡虏可能是妖族,梁岳明白这些时不时从穷山恶水冒出来的胡虏,很可能是汉人千年大敌。
天地奥秘太多,世上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
“算了,归去。”
梁岳对众人说道。
宗爱此刻驻足不前,说道:“师父,你去吧,我不走了。”
“你要留在此地?”
“对。”姐姐宗怜也说道。
“也行,以后不要荒废内功修行,灵运,我们走!”
两匹马前往南方。
两人目送师父离开。
年末,魏国清河王身边多了一个名为宗爱的小太监。
会稽郡。
将近一年的时间,梁岳两人又回此地。
进入坞堡,管家鲍乾前来汇报。
“坞主,张文之前辈快不行了。”
众人将梁岳带到张文之身边。
张文之浑浊老眼看了梁岳一眼,笑道:“老夫走了。”
“慢走。”
说罢,张文之阖上双眼,享年八十九岁,埋葬后山。
山下,凉亭中,暖风习习,人已苍老。
相处二十年,梁岳早已将张文之当成家人。
面对他们的离去,梁岳心境与以往截然不同。
梁岳回到梧桐园。
年到四十的妻子,风华渐渐散去。
“我们要抓住青春年华,准备游历天下!”
“哼,你老是这么说,也不见真的出去!”祝英台知道丈夫又在画饼,不禁白了他一眼。
“很快了。”梁岳转头看向儿子,“来,儿子,我教你大周天纯阳功,你定能练出绝学!!”
“是,老爹!”
夜晚,梁岳回到蓬莱丹室。
见活蹦乱跳的司马道子,他不禁惊讶道:“你还活着?”
“废话,这不是有辟谷丹吗?”
……
时光飞逝。
北伐大军攻破洛阳,收复河南,刘裕不顾众人劝阻,执意攻击关中。
与秦国姚兴展开漫长拉锯战,数次大败秦军,秦国国力大减,晋朝耗资颇多。
四年后,义熙九年(413年)。
这一年,梁岳四十七岁。
刘裕终于还是选择称帝,先是封为宋王,随后开始禅让。
建康城。
“我以洛水为誓,晋帝禅让之后,保证司马一族富贵。”
刘裕说道。
文武群臣,侍从太监,更有乐师演奏丝竹管弦。
跟着刘裕一派的人,通通获得阶级跃迁,一下子从寒门变成高门。
刘裕登上帝位,百感交集。
出身寒门,奋斗多年,终于在五十四岁这年登临帝位。
望着这帮兄弟,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他们成为新的门阀,功名利禄,门户私计……
南朝第一个王朝宋朝建立,建元永初。
众人反应不一。
林坚为了大哥而高兴,也为自己而高兴,当年的眼光,总算没错。
兰陵萧宏之想起了自己的外孙义隆。
檀道济没想这么多,以后有仗打就行,男儿应在战场建功立业。
徐羡之仰天长叹,此乃平天下之策的胜利。
檀韶、刘穆之、高门大族反应不一。
太子刘义符面带笑容,心道:“鹤云,祚儿,我们的盛世来了。”
人群之中,梁岳又再次见证了历史。
历史厚重沧桑,滔滔大势裹着众人向前。
二十多年的奋斗,终于有了结果。
“是时候离开了。”梁岳笑道。
他明白万物终将消亡,皆有曲终人散之时。
帝王将相的皇图霸业,才子佳人的绝代风华,也会随着岁月烟消云散。
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第88章 天涯觅芳洲,红尘俗事休
“敕封林坚,豫章郡公、左仆射、徐州刺史……”
“敕封梁岳长乐郡公……”
“刘义符太子、会稽王……刘义隆琅琊王……刘义真长沙王……”
刘义符地位稳固如山,他今年二十八岁,二弟刘义真十岁出头,妾室所生;三弟刘义隆七岁。
封敕范围除了一干嫡系、还有后面投靠的部曲、将领、豪门、谢家谢玄一系、王氏、庾氏、萧氏、太原王氏……。
刘裕耍了个心眼,世家大族官位虚高,但权力基本在寒门机要手上,接下来慢慢北伐与改革。
世家门阀掌握的资源太过巨大,庄园都是按几个县来算的,日后再慢慢处理。
神霄绛阙,玉宇琼楼。
一十八根盘龙柱插着儿臂粗的蜡烛,室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宫廷晚宴,热闹喧嚣,众人皆在庆贺新朝诞生。
一处角落,梁岳与徐羡之喝着酒。
“坞主,你接下来留在建康吧。我们一同创造太平盛世。”
徐羡之感慨不已,当年浪荡离家,本想到柳庄混口饭吃,岂料习得平天下之术,方有今日的地位。
人生际遇,属实难料。
“不了,以后的事情交给你们。”
新朝建立,基本有数十年的太平安稳。
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静待岁月,尸解炼形。
乐声欢快,君臣相和。
今日虽继位,但人还是之前那个大哥。
林坚长须沾满酒水,搂着诸位弟兄的肩膀,举杯共饮。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刘裕心有感触,摘下冠冕,也勾肩搭背,加入其中。
“来,三弟!”
梁岳无奈一笑,亦是加入。
当年梁宅月光下,一个小商人、游侠头子、学院书生把酒言欢的事迹好似昨日。
时光飞逝,竟已过去二十多年。
酒正酣畅,梁岳忽然升起归去之心。
临走前,见徐羡之独自一人,梁岳留下一句话。
“羡之,莫要忘记平天下之志。”
说罢,放下酒杯,悄然远去。
“哈哈哈……三弟……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