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柳眉一竖,斥道:“你才偷,我找张叔要的。你要不要吧?”
“要要,当然要。”
梁岳将祝英台请进屋。
梁宅更加热闹。
还未到饭点,祝英台陪着刘珏小姑娘玩耍,其他三人在一旁的空地谈天论地。
梁岳索性拿出孙子兵法,为刘充讲解起来。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林坚在一旁听着滋滋有味,他喜欢赚钱,不擅长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
林坚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这本书名气很大,想必学的人更多,为何成功者寥寥无几?”
“他们不懂得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高筑墙,广积粮。”
一言六个字,却无比精简。
林坚笑道:“不至于,如今乃是太平时节,朝廷打了大胜仗,收地千里,以后就是盛世了,哪来那么多危险。”
梁岳放下书籍,摇头一笑,道:“胡虏将来必定南下,五斗米教定叛乱。我们不能像朝堂朽木之官那般只知享乐,必须有自保能力。”
刘充此时说:“我相信贤弟的判断,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胡虏铁蹄犀利,一旦踏破险关,我们该如何抵挡?”
“依靠南方水系,防守为主的话…或许可以试试水、步、骑,现在没此条件,搞点长枪兵吧。”
刘充摇头,说:“长枪?估计不行,北府军的矛、槊兵,对抗骑兵效果不佳。”
“胡人太远,长枪兵对付杂牌流寇足以。一百人部队,至少三分之二长枪兵,枪长最低一丈,剩下由刀牌手弓箭手填充。乱七八糟的武艺不要学了,进退熟练即可。”
这样练起来总比流民兵要好不少,至少有了纪律,暂且因地制宜,以后的事再说。
梁岳为刘充讲解基本理念。
长枪兵的枪一定要长,最好一丈左右。
一旁的林坚又忍不住质疑,道:“这么长,还能作战吗?”
“不就是为了作战?士兵不需要习练武艺,举起长枪,只需跟随枪阵突刺。”
长枪以进攻为主,两翼配合稍短一点的短枪和刀牌手。价格低廉,成本不高,又不需要长年累月的习武;随便一个三脚猫新兵,都能拿着长枪捅死持刀老兵。
当然,并不是长枪就无敌了,要有骑兵就更不错了,关键是他们现在就只有这些,梁岳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
“既然梁兄说得没错,不如在我的庄园内练兵,以招募流民开荒的名义,招募三百精壮。”林坚也跟着提议。
这个地方不缺人,官道两旁到处是精壮。
长枪制作价格低廉,练一练也没有损失。
“当然,此乃一家之言,先试一试,有效果再说。”梁岳知道自己说的片面。
古代大部分谋士,第一步是惊人之言,先不管对不对,先让对方听自己的。第二步则是说出自己的知识,至少他的储备量肯定是比两人高的,先提出后世的观点,再让他们在实践中慢慢改进即可。
众人就这么定下,由刘充负责训练,林坚负责出钱。刘充后面亲身经历之后,才发现用练武的思路练兵是多么错误,军队强大与否,看的是士兵列阵厮杀能力,而不是武功高强。
于是心里对梁岳的话深信不疑。
“来来,别愣着了,先吃饭!”
桌上摆满各色菜式,一群人围坐大桌,桌子较矮,众人跪坐。
民间百姓没有分餐的实力,大部分人家也是像现在这般合餐,不过吃的食物一般是各分各的,也算是另类的分餐。
“来来,饮酒!”
刘充提起屠苏酒,为众人依次斟满,男子用碗,老弱用杯;轮到祝英台时,似笑非笑道,“祝贤弟,喝不喝?”
祝英台坚定点头,说:“男子汉大丈夫,喝!大碗!”
“哈哈!”众人哄笑。
祝英台一头雾水。
这里唯有她本人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平时或许看不出来,毕竟士族子弟脂粉味极重。不过从刚才与小女孩玩耍的神态来看,祝英台确实是暴露了自己真身。
气氛热闹,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这是六年来,梁家最为热闹的一天。
古稀老人、豪门千金、失意武人、没落单传世家子,奇怪的组合相处却很融洽。
梁岳服一口屠苏酒,服下地仙丹,灼热能量在体内运转,直欲炸开。
他提起长剑舞动起来。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宴席冷下,众人解散祖母回去休息。
唯有祝英台披头散发,双目迷离,望着舞剑的梁岳。
仿佛回到读书那段岁月,自己也是这样看着他。
月白风清,花好月圆,淡淡银光洒落凡尘。
美人如玉,剑如虹。
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刻。
梁岳回过神来,女子醉得站不起来,他拦腰将其抱起。
“呃,男子汉大丈夫,我自己能走!”祝英台面色微红,无力推开男子。
“得了吧。”梁岳将其扔到她的床上,为其盖好被子。
附身凑近,温热地呼吸吐在梁岳脸颊上,祝英台睁开眼睛,双目对视。
“梁兄,能为我送我一首诗吗?”
梁岳顿了顿,取出笔墨纸砚,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清晨,祝英台悠悠转醒,望着纸上内容,喃喃自语。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三日后,林坚送来制作长明灯焰的材料。
长明灯焰最主要的是鲛油,鲛油其实指的是鲸鱼油,此物较为贵重,通常是制作长明灯的材料。
梁岳不怕这玩意贵,就怕买不到。
于是又在林坚账上记了一大笔。
林坚在刘充那边也投资了不少,仿佛就看重两人似的。
时间流逝。
流民渐渐增多,五斗米教随之传播开来。
会稽郡的世家子根本意识不到危险,不处理俗务的他们,巴不得有人替他们承担治理流民的责任。
如此放纵下来,五斗米教规模越来越大。
“道化天下,普济众生!先拿会稽,各地响应,取而代之!”
…
“杀!”
庄园内,三百壮丁举枪进退,战阵略有雏形。
林坚的伙计传来一连串消息。
种种迹象,证明时局不稳。
“刘兄,建功立业时候到了。”林坚笑道,“梁兄真乃奇才也。”
第11章 黄泉灯焰,下品寒士
“建功立业……”刘充摸着络腮胡,苦笑道,“唯愿天下太平。”
他本来是个英俊硬朗的汉子,为了隐姓埋名留了络腮胡。
“对了,林贤弟,我托你盯着的人,可有消息?”刘充问道。
“大哥,正在盯着。”
林坚为南方本土士族后人,与北方侨望豪族格格不入,又因常年经商,接触三教九流,乃是天生管情报和后勤的好手。
他见到刘充武力高强,故而与其结交,后来又碰到梁岳。
两人一文一武,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将来必定封侯拜相,于是下了血本投资。
“来了来了!”
隐藏在流民中的游侠送来消息。
“【明日夜晚起事,届时里应外合,赚开东门】,一名教众常与东门孙氏米铺打交道,城里的米贼内应或许在此。”打扮成流民样的游侠道。
“哈哈,贼寇就是贼寇,造反都造不明白。”
“无非是些裹挟流民的手段罢了。”刘充笑道,“张二,带封信给梁贤弟。城内兄弟,一切听梁岳指挥!”
“是!”
大半年来,刘充出手阔绰,又有雷霆手段,将东门一带游侠治得服服帖帖。
消息传到梁家,因为刘充事务繁忙,刘珏被寄养在梁家,由祖母一人照顾,庭院多了小孩嬉闹声。
夜晚,万籁齐鸣,皓月当空。
碧空万里的天色,月光照得下方景色清晰可见,行人赶路无须打灯。
最侧边的厢房内。
大门紧闭,室内阴暗。
厢房地上,一披发白袍书生双目微闭,盘膝而坐。
呼吸吐纳,气息悠长。
体表隐约绽放莹光,肩膀处白玉蚕一动不动,身上银线已绕十九圈。
身前空地立着一盏油灯。
青铜浇筑,上盘下座,中间以柱相连,以锡、银、金雕成古老的蟠龙图案,兴许是岁月悠长,青铜蟠龙油灯带着厚重的铜锈。
灯油色呈乳白,灯芯赤红带黄。
这是古老庙宇中的供奉油灯,在人心重利的今天,稍微给点钱,就能让人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
梁岳闭上双眼,十缕真气在体内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