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人数,不多,但是器械极其精良。
每个人都人手一杆英吉士最先进的自动火器,配发了大量的机枪和小口径高速炮,还有数量不等的大口径野战炮屯扎在高处。
除此之外,三大水系上,还有一块块船型的浮标,标注出了挂着碣石公府‘刑天舞干戚’军旗的舰队方位好些战舰,前些日子,还是英吉士皇家海军编制,他们就是将旗帜换了换,就摇身一变,变成了碣石公府麾下的水师。
大玉朝的这三大水系,主河道水量充沛,最浅之处,水深也有二十丈开外,就算是数万吨级的新锐战列舰,也能轻松的逆流而上,直逼山河四省。
不能说大玉朝没有忠臣。
刑天鲤的大军强行接管沿途城镇,庞大水师逆流而上时,有几处州府的驻军将领,率领麾下大军悍然反击。
其中更有一座大城,是某行省总督的官衙所在。
那位总督麾下的标营总兵,统辖总督府标营,郡兵、县兵,以及驻守的游击营兵等,加上强行从民间征召的大族家丁等,七拼八凑,凑齐了五万许人马,号称十五万大军,主动攻击了正在登岸的碣石公府军队。
结果,遇袭的碣石公府军队,万多名刚刚登岸的军队架起机枪和高速炮一通横扫,附近水面上游弋的七八条万吨驱逐舰主炮一通乱轰,‘十五万’大军连一刻钟都没支撑下来,直接山崩一般溃散。
统军的总兵,更是被驱逐舰主炮一击飞灰,渣都没剩下一点。
实际上,从这份堪舆地理图上来看,刑天鲤虽然只是派兵进驻了三大水系的沿途城镇,实则,大玉朝已经失去了对江南区域的控制。
固然江南各大行省,还存在诸多对大玉朝‘忠心耿耿’的总督、郡守和县令,有啥用?
就他们那点孱弱的兵马,刑天鲤拿下他们的地盘,只是时间问题。
太后苦笑道:“您看看,您看看,咱们大玉朝,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是断绝了南北,他这是想要,裂土分疆!”
犹豫了一会儿,太后幽幽道:“此子狼子野心,已然暴露无遗。老祖宗?”
多铎、尚可喜、孔有德三人只是和身边的大姑娘嬉闹,半晌没有搭理她。
太后等待了许久,脸色越发的难看。
过了好一阵子,多铎才慢吞吞道:“罢了,我们三人,要坐镇焚天城的,你也不想,那小子哪一天闯入了京师,直接放手大杀罢?”
“唔,我们从祖地带来的那些小崽子,还有从碣石郡逃回来的那些小崽子,全部送去山河四省吧,让他们稳住,只要稳住,等到多尔衮出关,则大事定矣。”
冷笑一声,多铎轻声道:“到时候,什么甲子行走,什么极西百国,嘿,还有这胆大妄为的碣石公,嘿……得了,你赶紧明发懿旨,给天下臣民说,碣石公端的是天字一号大忠臣,为国平乱,功高得赏啊。”
“升他做碣石郡王,顺便,将玉族皇室一脉,所有还没嫁人的大姑娘的名册给他送过去,明发天下说,只要他愿意,皇室的大姑娘,他要多少都可以,一骨碌兜了都行!”
太后瞪大了眼睛,傻了。
她也算是宫斗的绝顶好手了,这些年来,被她斗得满门抄斩的亲王、郡王、尚书侍郎大学士等,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人,在她看来,多铎的这道命令,简直‘昏聩’!
可是,人家是老祖宗啊!
这些年来,她在焚天城呼风唤雨,无往而不利,肆意的嚯嚯玉族宗室,不就是靠着多尔衮、多铎这些大清一脉的老祖宗撑腰么?
用力的握了握拳头,太后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低下头,缓缓的退了出去。
等到太后带着人走远了,孔有德才懒洋洋道:“怕不是会逼急了她?要是她反过头去,和那群山林畜生勾搭在一起?”
多铎满不在乎的又喝了一大碗酒:“本来就是一傀儡,她能蹦上天去?嘿,和玉族的那群老鬼勾结?就她这些年将玉族的基业败坏如斯,她就不怕那些老鬼给她来个秋后算账?”
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多铎淡然道:“随便她蹦呗?反正,只要大玉朝乱起来,越乱,国运流散越快,多尔衮抽取国运就越发容易。等到他将那具旱魃分身祭炼圆满,再从头,收拾旧山河,易如反掌尔。”
尚可喜就咳嗽了一声:“再从头,收拾旧山河……这词儿,不吉利。”
多铎醉醺醺的笑了笑,摇头不语。
低沉的汽笛声,惊破了清晨大江的宁静。五万多吨的庞然舰体,犹如洪荒巨兽,慢吞吞的撞碎了江面的浪头、漩涡,不紧不慢的靠向了前方巨大的江湾深水港。
刑天鲤站在船头,静静眺望着那足以停靠数百条巨船的江湾后方,那座原本雄伟巍峨,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多处城墙已然开裂崩塌的雄城。江风吹过,那外层青砖已然不知去向,露出里面夯土的城墙上,数十颗野生蓖麻很精神的晃动着,和下方城门口衣衫破烂,佩刀配枪锈迹斑斑,佝偻着身体没精打采的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啧,大玉朝呵。
刑天鲤摇摇头,眸子里幽光闪烁,看向了城门上方那两个极有力的大字。
‘赤壁’?
熟悉的名字。
明白了这东国神州上,好些人物的来历,在这里,有一座行省的省府名为‘赤壁’,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而且,传说,这城门上的‘赤壁’两字,还是某位曹姓大佬亲笔所提,也不知道他在书写这两个大字的时候,于斯地,于斯时,是何等的心情?
巨舰小心翼翼的向岸边泊位靠去。
高昂的踏歌声传来,一条乌篷船没有桨手,无风自动,以惊人的高速直冲巨舰船头。
多日不见的芈湘君站在船头,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御船而来。
刑天鲤看到芈湘君,不由得笑了。
这家伙,是个妙人。
在平海城,他解了穆里玛等人身上巫咒,然后兴致勃勃跟着颐和郡主等人直闯临时法庭,刑天鲤都以为,自己会和他大打出手,然后和他背后的大楚结怨呢。
没想到,这家伙只是和刑天鲤过了一招,在剑道上被刑天鲤残酷碾压后,他居然极其潇洒的转身就走。听闻,在刑天鲤颁发了几道谕令后,芈湘君在天翻地覆的碣石郡四处梭巡了一阵,然后就跑去了江东行省的其他郡县。
如此数月,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河东行省的省府‘赤壁’,再次遇到他。
刑天鲤大声招呼:“芈公子,有段日子不见了,都在做什么呢?”
芈湘君很潇洒的一挥袖子,用力拍了拍腰间佩剑:“,吾辈中人,自然是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罢了。这数月来,吾之剑下,很是斩了几个狗官头颅,救了一些被祸害的百姓,端的是痛快啊,痛快!”
芈湘君袖子一翻,老大的一缸,足以将他整个人塞进去的一缸酒就冒了出来。
他昂首,大缸微微倾斜,一缕清澈的酒水注入口中,他狂饮了几口,然后一挥手,硕大的酒缸就带着风声,跨越数里之地,直接飞到了刑天鲤面前。
“来一口么?这是前些日子,吾斩了一强夺民女的纨绔,顺便斩了他那个做郡守的亲爹,从他家地窖里找到的百年老酒。”芈湘君叹道:“区区百年时光,比不得那些妙药调配,秘法封存,保存千年的奇珍,不过那等好东西,都进了一群老酒鬼的肚皮,哪里轮得到吾?”
刑天鲤看看芈湘君,端起酒缸,在芈湘君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中,将一缸美酒一饮而尽。
“你,你,你……”芈湘君身体一晃,腰间长剑‘呛琅’出鞘,他轻盈的跳上长剑,极灵巧的在水面上划出点点涟漪,闪烁间就登上了船头。
四下里,大群英吉士水兵齐声哗然,看向芈湘君的目光就有点不正常了。
也就是芈湘君是做男人装束,如果他做女子打扮,怕是这些水兵已然跪下磕头,高呼‘圣母显灵’。
“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人。”芈湘君悻悻然到了刑天鲤身边,背着手,看着前方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长叹道:“哀民生之多艰,叹玉族之无能。”
刑天鲤晃了晃大酒缸,随手将青花瓷的大酒缸塞进了袖子里,这酒缸做工精美,乃是一件颇为难得的官窑制品,也颇能换一些银钱,他可不会随手丢弃。
“然后呢?玉族无能?”刑天鲤看着芈湘君。
芈湘君微笑,远处一声长啸传来,就看到江面上水云弥漫,黑气升腾,之前在云翔岛见过的,嬴秦的当代甲子行走嬴武,没有乘坐他那威风八面的车驾,而是身披黑龙袍,腰间陪着六尺长剑,手提一柄青铜短戈,踏着水云凌波而来。
“神州故土,有德者居之。玉族失德,令得民不聊生,生民倒悬,就休要怪吾等古三家出手,让这神州改天换日,迎来真正的天下共主。”嬴武昂首挺胸而来,他落在船头上,五万吨开外的巨型战列舰,居然伴随着可怕的‘吱嘎’声,船头下沉,船尾翘起,低沉的破风声‘呜呜’直响,尾部几个硕大的螺旋桨脱离水面,在空中乱转。
舰上,众多英吉士水兵终于跪了下来。
至高的圣母在上,以这些英吉士水兵的学问和智商,他们无法理解,这么一台几万吨重的‘无敌巨舰’,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将它如此这般!
刑天鲤一声冷哼,一指头朝着嬴武戳了过去:“客气些,这些船,可是贫道真金白银,从英吉士那里租来的。贫道自己买的舰船,还没到货!”
无声无息,看似没有丝毫力气的一指,嬴武不以为然的大笑:“真是小气,本王正愁,今年的甲子供奉向谁收取哩……更不要说,你居然斩了东云的嬴氏血裔。”
嬴武大大咧咧,一巴掌朝着刑天鲤的手指迎了上去,端端正正的以掌心接住了刑天鲤的手指。
‘噗嗤’一声,血光四散,嬴武的手掌心赫然洞穿。
“哇哦,抱歉,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某个传说中的救世主。”刑天鲤看着被自己洞穿的嬴武手掌,看着面皮僵硬犹如死人的嬴武,说了一个极冷的冷笑话。
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指,刑天鲤感受了一下之前刺破嬴武手掌时,指尖受到的阻力,轻轻的摇了摇头:“嬴武殿下,你的身子骨有点孱弱,还要努力打熬才行!”
嬴武面色惨淡,很有点气急败坏;下一刻,他又有点羞愤欲死,面皮瞬间变得好似涂了血一般。他狠狠的跺跺脚,脚下黑气水云弥漫,正要遁走,但是咬咬牙,又停下了脚步。
“嘿,大夏巫民……尔等早就成了故纸堆中的余孽,却又冒出来兴风作浪。”嬴武很骄傲的昂起了头:“吾不过是太年轻了些,尚未将吾大秦血脉演绎到极致,更没将吾《嬴秦升龙变》修炼到小成境界。”
嬴武絮絮叨叨的,嘀咕着什么他太年轻啊,曾经太贪玩啊,没有将心思全部用在修炼上啊,反正是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
“贫道尚未弱冠啊,比起嬴武殿下,似乎还要青嫩一些。”刑天鲤一句话,就让嬴武的面皮红润程度再加了几分,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瞬间,刑天鲤身边幽光一闪,淡淡檀香,缕缕佛光,朱雕虫犹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无形无迹,就这么凭空在他身边出现。
刑天鲤一声轻喝,通天妙竹带起一抹寒光,顷刻间点在了朱雕虫眉心。
芈湘君身边古剑一旋,长剑已经轻轻的点在了朱雕虫的后心致命要害。
嬴武刚刚在刑天鲤这里丢了天大的面子,面对朱雕虫的突然出现,他一声大吼,手中紧握的青铜短戈荡起一抹寒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朱雕虫小腹。
刑天鲤和芈湘君看清了朱雕虫的模样,下意识的收住了手,唯有嬴武咬着牙,厉声道:“哪里来的死胖子,焉敢刺王杀驾?给孤死来!”
嬴武下手极狠,朱雕虫一声佛号,周身佛光涌动,稳稳托住了嬴武手中短戈,随后一记佛掌派出,五色佛掌狠狠拍在了嬴武胸膛,当场打得他闷哼一声,直接被轰飞了出去。
第176章 官逼官反(下)
嬴武面皮涨得通红,他脚下黑气水雾弥漫,好容易稳住了身形,气急败坏的看着朱雕虫,厉声道:“朱肥虫,你的修为不对劲。”
朱雕虫双手合十,微笑颔首:“是,曾经你嬴武,一根手指能按死十个小僧,奈何,小僧得上师隔空灌顶,自行开悟,得无上正觉,得十信,十住,十行,得十回响正果,已然是正经菩萨果位。”
刑天鲤瞪大眼睛。
《原始巫经》中,十几道巫文有气无力的闪了出来。
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响,这都是菩萨修行中的详细位阶描述,十信,就是最初级的菩萨修为,而得十回响果,已然是在菩萨修持中极其精深的大能。
若是将其和常识中的仙人对比,修为最弱的菩萨,也是金仙层级,而十回响层次的菩萨,就是金仙绝巅,逼近太乙妙境的恐怖存在。
侥幸的是,看朱雕虫身上的气机,他的境界固然达到了十回响层次,但是他的法力修为,碍于末法时代的阻碍,哪怕有大能灌顶,他的法力修为,也就是普通地仙绝巅。
四下里云光缭绕,水汽升腾。
不多时,蔡京、童贯护着赵青苘行了过来,刑天鲤急忙冲着赵青苘看了一眼,侥幸,这个丫头还是正经人,没有修为飙升的征兆。
魏忠贤也带着几个阴气森森的老太监突兀的闪到了船头,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嬴武咧了咧嘴。
几个长袍高冠的大楚男子,则是极潇洒的唱着歌,念着诗,喝着老酒,脚踏江面上点点浮萍,好似郊游踏青的公子,满不在乎的赶了过来。
高空一声轰鸣,大片乌云弥漫,十几架古老的青铜战车带着雷霆轰鸣,从天空猛地落下,直接落在了巨舰甲板上,数十名身披重铠,神色肃毅的男子从战车上缓步而下。
为首的男子,身高九尺开外,身形瘦削,却煞气极重。
他已经极力收摄气息,但是体内依旧有淡淡的血雾飘散开来,血雾中,隐隐可见一尊龙头人身,遍体白骨,背生七臂,白骨嶙峋的手臂紧握七柄白骨剑,正缓缓凌空挥舞的奇异人影。
刑天鲤瞳孔一缩。
这法相,乃是太古巫殿中,专修死亡之力、专攻幽冥法脉的巫殿,核心血脉‘烛九阴’的死亡分支‘烛阴’人形化后的法相。
烛九阴何等来历,就不用说了,其威能之庞大,简直骇人听闻,传说其睁眼,则大日当空,天地白昼;他若是闭上眼睛,则天地昏昧,万鬼夜行。
‘烛阴’一脉,于诸多古籍中名不见经传,实在是其血脉稀少,族人不多,又因为专供死亡、阴间的力量,哪怕是在巫族内部,也不为人所喜。
洪荒太古,虞朝,即人族部落联盟之时,烛阴一脉还是人族大军中最紧要的攻伐杀戮主战力。到了夏朝之时,没有了灭世大战,人族得享一段和平岁月,烛阴血脉就逐渐衰落,到了商朝时,烛阴部族已然隐匿人间。
而眼前这男子,其烛阴血脉颇为纯正,且修行层次极高,他的实力,是妥妥的金仙层次。
嬴秦臣属,专攻死亡之力的烛阴血脉,而且身上杀意如此凛冽,此人……
嬴武面皮又是一阵通红,他悻悻然朝着这中年男子深深行礼:“武安王,这朱肥虫,我应付得来,哪里需要你们出手?”
刑天鲤心头又是一惊,他惊讶道:“白?”
中年男子眸子里血光闪烁,他看向刑天鲤,一双眸子尽成猩红色,两颗瞳仁却是两柄白森森的白骨长剑,极其不安分的在血色眸子中震荡跳跃。
“某,白仲。你所想的武安君白起,是某之父亲。”白仲沉声道:“蒙父亲余荫,某于嬴秦,被封武安王……咳咳,其实某,向来心善,并无多少杀戮,更无多少军功,得陛下封王,着实是惭愧。”
刑天鲤看着白仲极力收摄,却依旧无法完全收拢体内的血气,‘呵呵呵’的笑了你把道爷当傻子呢?烛阴血脉,若是不杀人,是根本不能提升修为的。你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仙境啊,大哥,你说你向来心善?
要不是道爷脑壳里有一部巫族的百科全书,把你的底细漏了个干净,还真被你给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