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提灯 第14节

  没有任何威胁用语,带给失主的压力却是窒息的。

  失主喉结耸动,莫名冒出了冷汗,一时给不出回答。

  杜火官却已经从他反应上看出了答案,只向前迈了一步而已,失主突然就扑通跪在了地上,颤声招出了真相。

  失主承认是受了人指使,故意陷害师春和吴斤两,指使者正是他的大当家,七道湾的大当家。

  失主说自己原本是不敢在执徐城内干这栽赃陷害事的,是不想答应的,后来大当家透露了是城卫里有人授意的后,他才有了那个胆子,不过大当家并未说出是哪个城卫授意的。

  他最后的一段供认是对陪同审讯的守卫说的,急於坦白的样子。

  杜火官并没有听到,似乎连听完的兴趣都没有,提前转身走了。

第21章 罕见

  很快,缉捕七道湾大当家的一队人马从城门口飞掠而出。

  这队人马一出,整个执徐城虚晃了一下,如幻影般波动著淡化,偌大个城池突然就凭空消失在了虚空中。

  外面赶往城门口的人陆续止步,纷纷傻眼,城没了,天地空旷,唯有远山和空荡荡四野,若不是看到还有其他人也是朝这来的,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许多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有人知道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这种状况,那就是执徐城关闭城门彻底封了城。

  这是很罕见的事,许多人从未见过,大多人只是听说。

  城头上的守卫看外界光景没有变化,依然如故……

  客居厢房,貌似淡定的巴应山再次来访,见了祁月如一开口就是低声急催,“快走,你不能再留了,快点离开这。”

  祁月如也从他反应上看出了不对,肯定是要问一下的,“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巴应山就忍不住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信了你的鬼话去抓那两个地头蛇,此事已令巡狱使起了疑心,巡狱使已接管大牢,正亲自参与审讯。”

  祁月如难以置信道:“抓这么两个人能惊动巡狱使?这可是你的地盘,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也能搞砸?”

  “谁能想到,兰巧颜那娘们居然也插了一脚……”巴应山当即把事发的大概情况讲了下。

  祁月如听后很是无语,没想到竟能出这样的意外,居然会让兰巧颜误以为是冲她去的,这到哪说理去?

  若说兰巧颜是为了救未来女婿,别说巴应山,连她也不信兰巧颜能看上这种蝼蚁,将心比心,她也是女人。

  如此说来,这还真只是一场误会。

  现在也顾不上了是不是误会,事已至此,杜火官亲自介入了,虽然巴应山说线索已经掐断了,可她也不敢再逗留了,真要向准了那两个地头蛇深挖,一些事情是很容易做联想的。

  当即遵了巴应山的意,迅速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之前她还磨著这边想把儿子和弟弟的遗体带出去安葬,然这边有规矩,死在这里的流放者,一律在此尘归尘、土归土,但凡事都有例外,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了这个,生怕晚了想跑都跑不掉。

  一起走不方便,巴应山出了厢房先走一步,然才出门没几步,便骤然停步,仰头看向上方虚空,变了脸色。

  屋内向外张望的祁月如见他还没走,停在那迟迟没反应,当即走了出去,打量了一下四周,刚要开口询问,巴应山已经先开口了,“你暂时怕是走不了了。”

  祁月如有些紧张道:“什么意思?”

  话刚落,给她答案的便来了,巴城主的那个心腹手下匆匆来到,对巴城主低声禀报导:“城主,巡狱使下令封城了,通往城外的所有通道全部切断了!”

  巴应山面色凝重的嗯了声,让其先退下后,回头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祁月如,轻轻给了句,“这回你满意了?”

  明显在嘲讽她之前的不听劝,非要搞事。

  此时巴应山也不好多说什么发泄,示意了她回屋里安心等著,便快步离开了。

  详细了解了下城内目前的情况,他直接找到了杜火官。

  杜火官依然在围著地坑里的那幅星图打转转,悠哉落子。

  巴应山行礼后,请教道:“巡狱使,何故封城?”

  杜火官瞥了他一眼,明确告知,“师春二人是被诬陷的,在抓指使者,七道湾的一个什么大当家。”

  “诬陷?竟有此事!”巴应山一脸震怒,当即拱手请命道:“卑职亲自带人去拿!”

  杜火官两指夹著宝石摆了摆,盯著星图道:“可能有内贼,你避嫌。”

  话简单,且直白,这就是底气的力量,堵的巴应山无言以对,只能牵强称是,乖乖配合,然后乖乖告退。

  傍晚时分,有人送来杜火官指定的东西,师春和吴斤两的口供,还有些与之相关的详细情况。

  杜火官翻看后,思量了一阵,然后又上了顶楼。

  顶楼空间内又有了变化,多了一张锦榻,高枕了个脑袋的聂,正侧卧而寐。

  那撑开的黑伞就扔在地上,案上的画笔和颜料也是随手扔的样子。

  杜火官走到榻旁,对著似乎已经睡著了的人,将师春二人的口供情况讲了下,又把搜集到的有关二人的生平履历进行了讲述。

  有了明确目标,对他来说,想弄到一些不是秘密的东西不难,何况师春把个东九原经营的颇有威名,打探了解过他的人早已不知多少。

  履历的前半部,杜火官说的比较概括,想尽量简扼点带过,因他重点要讲的是后面,师春得罪了祁月如儿子申尤昆的事,一个月前又忽然得到了大笔物资的事,然后好对事情进行关联性的分析。

  谁知还不等他说到后面,只说了句数年前师春便陆陆续续将东九原的人送出去了几十个,能力还是颇强的,锦榻上侧寐的聂忽然睁开了眼。

  然后杜火官便说不下去了,只因聂向他伸了手,摆明了要他手上的纸张。

  不听了,要亲自看,这是很罕见的事,因这位大佬很少会再对什么事情表示出兴趣,杜火官竟愣住了,直到聂向他勾了勾手指,他才赶紧双手奉上。

  一迭纸张到手,聂稍微翻动了一下身子,给了自己一个看东西时更舒服的躺姿,先把杜火官翻到的那页看了看,似乎看的很认真,很仔细。

  这一幕令一旁候著的杜火官很是讶异。

  看完当前的,聂又将所有纸张上的内容一页又一页地逐次翻看了一遍,包括已经提过一遍的师春二人的口供,最后他又翻回到了杜火官递来时的首页。

  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再次盯看了会儿,忽徐徐出声道:“也就是说,这些年他至少有数十次离开流放之地的机会,都让给了他人。”

  平常很少说话的他,居然因为一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开口了。

  杜火官很是讶异,又不知对方的关注重点为何在这上面,不过还是点头道:“确实如此。按上面搜罗来的情况来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个师春在东九原当家后,便公开对东九原的人说过,说是吃东九原的百家饭长大的,不会辜负大家,说是只要还有一个人不能离开,他就不会离开,说自己一定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聂的目光还在纸上,“也就是说,他确实是这样做的,也做到了。”

第22章 奇葩

  杜火官:“没错。他这一手也确实凝聚了人心,东九原上下因此也信服听调于他,上下齐心合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横扫周边,屡屡击败侵犯者,打得周围势力不敢再轻易冒犯。”

  聂对他这说法没任何感兴趣的意思,淡淡问道:“数年间,数十次离开的机会都放弃了,这样的,你帮我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

  杜火官还真的是很认真地低头思索了一阵,最终徐徐摇头道:“短时间内迫于形势放弃几次有可能,这么长时间,放弃几十次的,恐怕不会再有,至少我没听说过第二个。

  您也知道,想办法离开这里,是本地土著的最大愿望,活著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只要有机会,基本没人愿意放弃。

  而这里所谓的各路大当家,哪有什么真心想长久扎根于此经营势力的,几乎都是轮流坐庄摇旗,这个走了那个上,各怀鬼胎,否则东九原也没那么容易横扫周边。”

  此地的人心和情况,聂也知道,毕竟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正因为眼前的异常让他感到意外,才会引起他的关注,之所以问杜火官,也是怕自己不太过问世事,可能有什么不知之处,因此确认一二而已。

  得到了确认,手中的一迭纸张又递了出去。

  杜火官赶紧双手接上,见榻上人又闭了眼,似乎没了再关注的兴趣,当即继续诠释道:“综合所有情况来看,东九原得到的那一大笔物资太可疑了,结合东九原那数百人的灭口情况,像是有人在利用那一大笔物资把东九原给清场,以免被那些地头蛇发现。

  迟迟未离开的师春二人被陷害,有可能与此有关。

  祁月如的儿子和弟弟被杀,她自己还在城里,如果与师春二人被陷害有关,祁月如很有可能怀疑上了他们是凶手。

  也确实有怀疑的理由,下面验尸报来的说法是,其子和她弟弟等人都是死在刀下,而师春二人正是用刀。事发在东九原,凶手用刀,又与其子有仇,很难不被怀疑。不过有一点颇为奇怪,若真是她,祁月如为何不等人出去了再动手?”

  闭目假寐的聂,忽又淡淡给出一句,“让诬告的失主和师春打一场,有仇报仇,活下来的释放。”

  若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这位亲口点出,师春怕是要感到万分荣幸。

  杜火官凝噎,旋即道:“根据收集到的情况,师春倒是很能打,那个失主是他对手的可能性怕是不大。”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之前审问那位失主时,已经许诺了人家,只要老实招供,便既往不咎,他还大言不惭的笃定自己的保证是有用的。

  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这一回头就打自己的脸,多尴尬呀,让下面人怎么看?

  聂不管他有什么想法,紧跟而出的交代反而越发苛刻,“鼓响十声分胜负,十声后见生死,只许一方活著离开,若双方都活著,就一起处决掉。”

  这是几个意思?突然来这一出,杜火官有满头雾水的感觉,十个数的时间让双方见生死?师春那边可是被诬陷的。

  好吧,师春的生死他并不在乎,至于对失主的许诺,他也准备打自己的脸了。

  没办法,鬼知道是怎么回事,狱主连那可能有内奸的事都不太当回事,居然会积极插手这种小人物的破事,甚至还具体交代了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办?

  回避不了的,只能照办,他也不能去抗拒和质疑,别看狱主很平和,发作起来是很可怕的。

  “许久没见过这般空手肉搏了。”聂又补了句。

  杜火官虽不明所以,却听懂了这位狱主想看那打斗,于是更没了借口,当即应声而去,立刻安排。

  他走后,侧卧的聂,睁开了眼缝,似喃喃自语,“难怪听不懂那丫头的话。”

  有些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并非是因为不懂,并非是因为不能理解,也并非是因愚笨而导致不开化,而是因为太理性,习惯了理性思维去面对一切问题,或者说高高在上太久了,对一些人性已淡漠。

  “有情有义…”似无心再寐,喃喃著兰巧颜那四个字的聂,从榻上起来了,踱步到了一扇窗前,眺望城外的荒凉旷野,天高地阔,却没什么生机。他眼神里似有蒙胧,呓语著,“荒漠中开出了一朵花,一朵奇葩…”

  离开没多久,杜火官又匆匆回来了,告知狱主,打斗会安置在楼外的一处空地上。

  大牢内,受巡狱使安排,一名城卫不得不跟那位故意诬陷的失主做说服。

  至于巡狱使本人,面子再大,也不太有脸来见这位失主。

  人嘛,被大人物瞧不起还好,毕竟正常,若是连小人物都给看轻了,那就有点尴尬了。

  “啊?”失主听后果然大吃一惊,急问道:“巡狱使金口许诺了既往不咎的,怎么,怎么能…”后面的话他有些不敢说出口,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不傻的都懂。

  那城卫拍了拍他肩膀,奉劝道:“巡狱使自然是说话算话的,可你忘了另两人,那两个被你冤枉的人要找你讨回公道,我们白白放过你,他们不肯呐。

  两人脾气大,宁折不弯那种,之前连严刑拷打都死扛著不招的,如今非要跟你一决生死,我们也不好明著偏袒你。

  不过你放心,巡狱使既然承诺了,那我们肯定是要偏袒的,那大高个一看就不好惹,挑了另一个矮的,他实力差点,我们之前动刑时,对他下手也比较重,重伤在身,肯定不是你对手。”

  巡狱使不想背黑锅,又不敢让狱主来背,那就只能是师春两人来背。

  那失主惊疑不定道:“那为什么非要十个数见生死,为什么分不出生死就要一起处死?”

  那城卫有点圆不过去了,他也是奉命行事,哪知道为什么,脸顿时沉了下来,说翻脸就翻了脸,恶狠狠道:“嗦什么,你有得选择吗?”

  另一边,师春已经率先从牢内提了出来,跟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告诉了决生死的守则,不玩就死,没得选择。

  人已经被送到了那块空地上候著,看起来也的确是伤的很重的样子,衣衫褴褛,身上血痕交错,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发现这帮强权者也太不讲道理了,不以查明案情真相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居然让他们打赢的说了算,城卫竟以此执法,未免也太过草率和儿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别人眼中的蝼蚁吗?

第23章 肉搏

  好在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流放之地,各类蛮横的事情师春早已习惯,故谈不上什么愤怒,只是没想到连执徐城这讲天条的地方也乱了套。

  至於单挑决斗,他是不怕的。

  他担心的是这次的决斗守则,十声鼓响,十个数内若决不出胜负,交手双方就要一起被处死,给这么短的时间,这算哪门子的决斗?

  问题是他这边处死的不止是他,只许一方活著离开,他若败,吴斤两也要跟著一起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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