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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自然不知道莲花教大长老出关的事,他正在复社一一指点社员八股文章。
“惟中,我记得你不是治易经的,怎么最近改礼记了。”
五经以礼记字数最多,不过春秋虽然本经字数很少,但‘左传’为其传,字数庞大,加上其他的注释,所以‘礼记’和‘春秋’要学的内容是最多的。这就导致了,礼记和春秋的考生相对少许多。因为学的内容少,难度便低了。
何况科举考试,写错只言片语,便很可能被发现,因此落榜。
另外,乡试考试有五经房。其余字数偏少的经房,考生极多,一般有两个以上的同考官,但礼记春秋这种考生偏少的经房,往往只有一个考官阅卷。
经常研究作弊的人都清楚,搞定一个同考官和搞定两个及以上的同考官,难度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
严山支支吾吾地看了左右一眼,附耳到徐青旁边:“礼记比较好考。”
他言尽于此,显然是得了什么风声。
徐青猜想,多半是礼记房的同考官和严山能攀扯上一点关系。
说不定恩科的消息,已经开始扩散了。
哎,官场的风气都是被这群人败坏的。上面的政策,尚未出来,不仅下面的人提前知道了,说不定连敌国的人,都比普通老百姓先知道。
“惟中,那你好好准备,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严山一惊:“莫非公明你也打算转礼记?”
徐青负手道:“我要考就考最难的,考简单的,没意思。”他微微一顿,接着开口:“只是五经的内容,我早已熟极而流。问我礼记的内容,我水平肯定也比你高。你要是不信,我倒着背给你听。”
严山:“……”
他心里腹诽,“过目不忘了不起吗?”
好吧,过目不忘是真的了不起。
当朝首辅不只是可以过目不忘,还能左右开弓,同时书写不同的文字。
在他看来,徐青简直是拿了首辅大人的模板。
徐青也不是吹牛,复社的社员里,五经都有,徐青一路指点下来,引经据典,还能根据社员的水平,指出他们目前的缺陷,并指出他们接下来需要去看哪些内容……
可以说,每次徐青过来,众社员都跟过节一样开心。
而且徐青每次来,水平都比前次更高,从无例外。
哪怕连普通社员,都能感受到徐青恐怖的成长速度。关键是徐青本来八股文的水平就很高了,还能提升这么快。
在这方面,徐青根本不需要藏拙。
他就是要以学霸的姿态,将社员震住。
如此,他们敬他就会如敬神。
科举之神!
何况读书人眼中,学霸是最值得敬佩的。当世的大儒讲学,往往应者云集。面对学术界的大咖,哪怕二甲三甲进士,也不敢无礼。
有了徐青的专业辅导,复社社员的学习进度其实很快。只是他们自己对这种快,没有多少参考。
毕竟每当他们觉得自己进步时,却会发现他们居然离徐青距离更远了。
另外,复社的社员大都出身普通,向上攀爬的动力十足。
有徐青提供的资源,使他们能全身心脱产学习,也不担心欠缺各种资料,还能不时和同水平的学员相互切磋。
这比在府学、县学学到的东西多了不知多少。
当然,该去府学县学,还是得去。
他们又不是徐青,就开学去过一次府学,还每次例考都拿第一。
关键是,没人觉得徐青是靠关系拿的第一。
虽然府学实际上是何知府说了算。
别的不说,光是复社门外“风声雨声读书声”这一副家国天下情怀拉满的对联,如今已经在南直隶一带广为流传,假以时日,绝对能深入天下读书人内心。
仅此一联,徐青已经深入南直隶士子之心了。
这时候,徐青便是自诩“今亮”,起码也能得个“时人期许之”的评价,而不会如老前辈那样得个“时人莫许之”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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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复社之后,徐青来到梅香小筑,这是苏怜卿在天香院单独的居所。
苏怜卿驱散婢女,关好门,凝声道:“大事不好,莲花教的大长老出关了。这个老东西,竟然没死。”
徐青闻言,冷静地道:“怎么回事?”
苏怜卿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徐青。
她手下有自己的一条独立暗线,因此掌握了不少莲花教的消息。
可以说,现在苏怜卿最大的作用就是手上有一条徐青都不可忽视的情报网。由于罗教的特殊制度,这条线是由苏怜卿独立负责的,上面的人,虽然有名单,但下面的人,没法越过苏怜卿和上面直接接触。
徐青仔细听了苏怜卿述说的内容。
才明白,这人曾是一个莲花教中的实权人物,已经五年未曾出现,许多教中堂主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这么一位有威望的人物出山,确实能给如今四分五裂的莲花教一剂强心剂。
关键是,这位莲花教的大长老与唐长老关系密切,准确的说,两人年轻时是姘头关系。
无论处于为唐长老复仇考虑,还是为收揽唐长老的部众,都有必要为唐长老报仇。
“我现在得到消息,说唐长老曾经给手下留话,说她要是出事,肯定是我下的黑手。”
苏怜卿说到此,又好气又好笑,“上面也派人问我,说此事是不是我干的。”
徐青:“你怎么回的?”
苏怜卿叹口气:“我只好承认了,这事是我借刀杀人。”
苏怜卿也有自己的考量。唐长老一派是最反对罗教接管莲花教的,苏怜卿这个借口,确实十分正当。
如果苏怜卿抵死不承认,反而还会引起罗教总坛的怀疑。
两害相权之下,她只有认了。
总不能在罗教那边,她也成叛徒了吧。
不过,罗教总体对苏怜卿借刀杀人之事,居然一点苛责都没有。
果然,对于宗教而言,异端比异教徒还可恨。
在罗教总坛眼中,唐长老不跟着总坛的路线走,那就是异端。
苏怜卿干的事,十分漂亮。
但这种事,也不好嘉奖。只是没批评,本身就是一种嘉许的态度了。
苏怜卿对此,实际上是感到有些魔幻的。
她以前兢兢业业,上面反倒是多有苛责,现在真成叛徒了,反而得到认可?
什么世道啊。
徐青沉吟半响,说道:“这个大长老,你觉得什么时候会来?”
“怎么也得过了上元节,那是莲花教的大节日,距离现在也就一个月了,何况很快就是除夕,在此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徐青点头:“那还有时间准备。”
苏怜卿:“其实我可以出去避避风头?”
徐青:“驱物大成的妖物咱们都杀过,怕他做什么?”
苏怜卿好奇:“你不怕此事对你有危险吗?”
她觉得,如果是教中上面那些人,直接把自己卖了都是正常的。
徐青:“你对我有用,这世上,想要得到好处,总归是要冒风险的。关键在于值不值得。”
苏怜卿:“……”
虽然徐青的实话,很伤人,但苏怜卿却得到了安全感。
无论如何,徐青真的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上司。
她想起对战三尾黑狐时,徐青从始至终都是那么冷静,历史上那些成功的造反头子,大都有这种心理素质。
她大概是有点魔怔。即使徐青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个反贼,总不自觉把徐青当成大反贼。
苏怜卿禁不住想象,徐青要是做了开国皇帝,她也不奢求能进后宫,能当个女官也不错,还能替徐青盯着后宫。
这么一想,还挺刺激的。
徐青看苏怜卿出神,敲了敲她脑袋,说道:“你今晚收拾一下,过来找我。”
“啊,你想通了?”苏怜卿半是欢喜半是娇羞。
徐青白眼,“通你个头,我打算再上一趟栖霞山,你跟我一起去。”
他打算去探索那个三尾黑狐的洞穴了,此事需要一个在外面把风的人,目前看来,还是苏怜卿最合适。
徐青直觉,那个洞穴中的密洞,很可能价值比三尾黑狐本身价值还大。
徐青吩咐苏怜卿之后,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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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是张队正送过来的皮袄。”徐福恭恭敬敬递上一件皮袍,色泽纯黑,正是三尾黑狐的毛皮为主要材料制作的。
张军士便是替徐青养火云马的军士。
徐青使了钱,打通应天府的关节,使他们这一队人马,可以长期驻扎在江宁府,名义上是为了明年开春之后的剿匪做准备。
张军士也是个人才,不但会养马,也会制甲。
徐青得了一部分三尾黑狐的毛皮,这玩意十分轻盈保暖,而且比牛皮还坚韧,完全可以制作成皮甲。
只是皮甲属于违禁物品,所以徐青请张军士照着皮袍的样式制作,实际上就是一件皮甲,但外观上,也可以说是皮袍。
有了这黑狐袍,徐青的防御能力自然是增强不少。
除此之外,徐青还有一根狐尾以及一根后腿骨。苏怜卿建议他留着以后用来制作法器。
徐青对黑狐袍及时送到,其实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积攒了一缕福德之气,决定过了今晚便上山去探索密洞之后,便将福德之气消耗。
福德之气消耗之后,能化解厄难,增加获取机缘的可能性。眼前皮袍及时送到,显然是一种冥冥中的福缘庇佑的结果,这应该会使他上山的危险性,进一步降低,并且获取机缘的希望大增。
而且目前来看,气运里没有出现新的黑气,也可以侧面反应出,此行没有较大的凶险存在。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趋吉避凶。
但也需要个人的努力,不是白得来的。
徐青吩咐徐福退下,烧了一个火盆,然后先尝试将皮袍靠近火盆,发现没有明显的灼烧感,渐渐大胆地尝试,最终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