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应该都荡平喽!”
“都是祸害!”
……
众主事拍着桌子,纷纷附和。
楚致渊看他们个个双眼放光,情绪激昂,好像马上就跟人动手一般,不由暗自摇头。
这显然是受压抑太甚。
他接触到的宗武司各官员,对武林各宗都没什么好感。
原以为高凌峰已经是激进的,现在看高凌峰的削弱抑制想法并不算激进的,这帮人更加激进。
周旭东瞪着楚致渊:“楚大人觉得镇武司足够威慑武林中人,不敢作奸犯科吧?”
楚致渊看着他,知道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周旭东冷笑道:“那些偏远地区,有多少无辜之人被害而没被发现?镇武司再厉害,人数也是有限的,震慑的范围有限,有太多凶手逍遥法外!”
众人纷纷附和。
武林高手作案极为难查,刀剑杀人还有望通过伤口来判定武功路数,将凶手范围缩小,如果不用刀剑呢?
弹一颗小石子就能夺人性命,凶手怎么查?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这些武林高手一旦被激怒,碰上武功低的或者不懂武功的,动辄下杀手。”
“唉……好像狼碰上羊,说杀就杀!”
“明明看上去挺好脾气的,有可能一喝了酒就杀人!”
“这些武林宗派,野性难驯,很少去报效朝廷上阵杀敌,一天到晚缩在民间为祸天下!”
“就该剿了!”
“楚大人,我所说不对?”周旭东笑道:“觉得这些武林高手不该压制?”
楚致渊摇头笑道:“周大人,我初来乍到,见得少经历得少,不敢妄言。”
周旭东叹息:“楚大人不该来宗武司的,即便进礼部,也不该进宗武司,其他四司才是真正安逸。”
楚致渊笑道:“我也是练武的嘛。”
周旭东摇头叹息连连,对他的选择很惋惜,身为世子,如果在其他几司内领个闲职,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进宗武司就是自找苦吃,宗武司说来说去,是一个唱红脸的,是哄人而不是收拾人的。
有时候,真恨不得把这些宗派剿喽,却还要忍着脾气哄劝,甚至要忍受他们的脾气。
这些宗派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宗武司放眼里了!
这让他们怨气极大,偏偏职责所在,有气无处撒。
这便造成了他们对武林宗门的不满,对武林高手的不满,恨不得清剿得一干二净,便没了麻烦。
楚致渊听得暗自皱眉。
原本以为朝廷势大,宗武司代表着朝廷,便能挟朝廷之威,在与武林宗门相处时处于强势地位。
现在听他们的话,是恰恰相反。
如果真是这般,那便不该了。
宗武司再怎么说也代表着朝廷,怎能容武林宗门如此放肆?
他细细思索其中关窍。
是朝廷有意为之,让宗武司成为压力的宣泄口?
他暗自摇头。
众人喝了半夜的酒,气氛越来越融洽,散场的时候各个心满意足。
楚致渊没回庆王府,直接回到了新买的那座宅子。
第30章 皇天
宅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空荡荡,冷清清,只有一对老夫妇做门房,再没其他仆从。
楚致渊来到宅子后院书房中。
书房里的书籍犹在,多是杂记,少有涉及武功的。
前任主人应该不练武。
书房除了雕花轩案,东墙根下还有一张雕云纹的罗汉床,供小憩之用。
楚致渊盘膝坐到罗汉床上,闭上眼,超感扩散笼罩了厚土堂,盯住冯志浩。
厚土堂后院熄了灯笼,冷冷月华洒落。
冯志浩赤着身子,在小练武场上游走,洒下一串虚影。
寒风吹动着他周身冒着的腾腾白气。
游走之际不断伸掌前探,倏快倏慢,方向突兀而诡谲,防不胜防。
隐隐约约似一条蛇在疾速游走,舌头嘶嘶探出。
蛇的构造与人不同,往往能做出人做不出来的动作,同样的动作在人身上做出来便显得诡异,想象不到。
这便是此掌法的威力所在,奇快、诡奇。
楚致渊摇摇头。
他知道冯志浩极郁闷。
这套掌法又快又诡,防不胜防,偏偏没能施展出来便被打断,没机会发挥出威力。
他推测一直被压着打的憋屈让冯志浩愤怒之极,恼恨自己的无能,唯有这般自虐式的苦练才能消解几分。
楚致渊暗自对比。
咫尺天涯步与大雪崩剑诀是将力量催发到极致,相当于一锤子买卖,有违武学常识。
武者往往用力七分,留三分以应变,非在绝境之下不会孤注一掷。
别人用七分力,自己用十分,所以同等境界之人,几乎很难是自己敌手。
别说冯志浩只是二重楼,便是与自己一样的三重楼,同样不是自己的对手。
世间堪与大雪崩剑诀及咫尺天涯步相匹敌的绝学罕之又罕,何况自己还有地元诀配合。
冯志浩在月光下在寒风中苦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精疲力竭才拖着沉重的身子进了温暖的静室。
将那副山水画摘下,露出地尊图,他艰难的坐到对面床榻上,盘起膝,呼吸慢慢平伏。
一番自虐式的苦修之后,他心灵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便是练功的最好时机。
屋内温暖如春,他赤着身子,双手结印,嘴唇做出一个口形,楚致渊断定是“镇”字。
冯志浩的目光落在地尊图的“镇”上。
超感准确的感知到他的目光不仅仅在这个“镇”字上,还有镇旁的山上。
若非有超感在,即便亲眼看到冯志浩修行,也无法真正弄清楚冯志浩的目光范围。
冯志浩双手换一个手印,嘴唇做出“诸”字形,目光落在“诸”字上,同时还有诸字旁的碧空。
楚致渊一边细细体察一边思忖。
这是心口意三合一,这地尊图相当于观想图了。
他从楚清风嘴里知道皇家修行的路径,小紫阳诀筑基,大紫阳诀练气,紫阳真经炼神。
到了宗师境界,便要修习紫阳真经,上面便有紫阳观想图。
他曾推测明武殿内悬挂的图便是紫阳观想图,练到大宗师便会显现楚清风身上呈现的紫阳境。
依照紫阳真经的修炼次序,不能上手便炼神,要先练精,再练气,最后再炼神。
小紫阳诀练精,大紫阳诀练气,紫阳真经炼神,那个时候才会上观想图。
打破这顺序,直接上手便炼神固然是捷径,能加快修行进境,却要损耗元神,难免根基不稳,成就大宗师的难度大了许多。
大宗师原本就难成,这难度一增,几乎就断了大宗师的路。
欲成大宗师,那些损耗的元神需要补足,补不足便无法闪现大宗师的灵光,大部分人都蹉跎在了宗师境。
他起身负手踱步。
难道这皇天后土经自己练不得?
那枚凤纹能令自己精神力增强,那是不是在增强元神?
他最终决定不妄动。
这涉及到大宗师,绝不能因为贪图快捷而损了元神。
但不练一练这皇天后土经,便不知是不是香火之道。
香火之道是朝廷绝不允许的。
于是第二天清晨,他再次到明武殿,跟楚清风讨教关于元神与精神力的关系。
再去明武殿西侧殿内翻了一些武学秘笈及武学笔记,然后又去通天阁找了一些关于元神之论。
花了一整天的功夫,他终于断定那枚凤纹能增强自己元神,精神力增加也是元神增强。
明月斜挂,遍照玉京城万家灯火。
凤凰大街旁的宅内,静室之中,楚致渊双手结印,与厚土堂后院的冯志浩一般无二。
双手结印的同时,嘴里配合手印默诵那九个字,同时观瞧那幅图的那些文字与图案。
九次结印下来,一股奇异感觉油然而出,宛如自己化为了图中的地尊。
于此同时,厚土堂正殿的地尊神像忽然亮一下,一团光倏的射向了他,同时也有一小团光射向了冯志浩。
两团光的大小有别,射向他的光团大如拳头,射向冯志浩光团如指甲盖。
他估计是元神或者精神力的差距。
这团光落到了他双掌劳宫,化为白中泛黄的气息,温和醇厚。
数次之后,楚致渊露出笑容。
他不信厚土教所有弟子都能得到这秘传,地尊神像上的力量应该没那么多,是需要凝聚积累的。
一团团光射过来,劳宫有涨疼感之后自行进入涌泉,待涌泉也浇灌不能再加入,他停下了动作。
这皇天后土竟不是以丹田为容身之处,而是双掌的劳宫与双脚的涌泉。
双掌劳宫是皇天,双脚涌泉是后土。
身形一闪,出现在院子里,清盈剑不断刺出,大雪崩剑诀一次又一次的施展。
五十五剑后,终于力竭,经脉却没有崩碎之感,催动地元诀继续施展大雪崩剑诀。
一百多剑后经脉疼痛欲裂,清盈剑归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