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红尘浪浪仙 第116节

  那这一刀,便是从山上下了人间,见到了众生之疾苦。

  菩萨蛮!

  这是一种词牌名。

  但是此刻,却也是一式刀法的名字。

  与断俗流一样,这一刀同样也不为杀,而为戒。

  善良而又宽宥的灵魂,即使是在迷茫与苦难之中,依旧愿意替众生承受苦楚。

  这一刀落下时,亨帝的全部攻击,都被悄然无声的化解了。

  因为在这一刻,他的杀意、戾气,全都转移到了李浪的体内,为他所承受与消化。

  没有了杀意的神通与剑法,即使是落下来,也很难伤人。

  “好难缠的和尚!”亨帝冷哼一声。

  随后他的身后走出一个身穿黑色龙袍,面目虽不详,但身后却盘旋着长生之阶的男子。

  神图一显,神光四射,强大的领域里,充斥着黑色的神光,照耀无数。

  亨帝已经快要被眼前的这个和尚,磨掉了全部的耐心。

  另一边的女帝,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以章元盛等文武群臣为首,此刻正攻破了八卫在宫门前布下的防御,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杀进皇宫中来。

  看着这一幕,亨帝面露惧色。

  他难道是在惧怕群臣?

  但这怎么可能?

  他如果真的害怕这个,又怎么会做出燃烧国运,只为炼丹,此等倒行逆施之举?

  一念头,突然在李浪的脑海中形成,然后立刻便无法遏制。

  无论是不是正确,此刻他都想说出来。

  “你在害怕?”

  “你在怕什么?”

  “究竟是怕群臣攻入皇宫?还是怕元帝末年旧梦重演?”李浪开口问道。

  亨帝闻言,气息几番变幻,一旁与他心意相通的丹炉之下,炉火居然也收敛了几分。

  “果然!你之所以不爱江山,而只为炼丹长生,是因为你本来就害怕坐在那个位置上。”

  “你亲眼见过开国元帝被群臣所杀,你被送上皇位,却被逼着改去了姓氏,打断了脊梁。”李浪的声音,远比他手中的刀,要狠辣无情的多。

  毕竟用刀的是云雪,说话的是李浪。

  李浪没有云雪那样的温柔。

  亨帝终于被挑拨动了情绪,怒道:“你知道什么?”

  “无知小辈!知道什么?”

  “我父亲我父亲,他是那样的强大,他横扫六合,平定乱世,修为之强,比你我,比那不孝女,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他已触不可知之境界,是要做当世真仙的人物。”

  “我本以为,他是无敌的,会永远无敌,一直无敌。带领着我们,带领着大乾,走向无法想象的强盛。”说着亨帝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明显的恐惧之色。

  “但是就在那天就在那天,天元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辰时,我永远记得那个时刻。”

  “我伟大的父亲,这个国家的开创者,无法想象的强者,我永远只能抬头仰望,从未想过取而代之的人,却被人生生的钉死在了龙椅之上,血流淌了整个宫殿,那座无极殿内的血色,我永远也忘不了。”亨帝说话的声音,都在一丝丝的颤抖。

  他或许克制和压抑了很久的痛苦与惧怕。

  所以,在这一刻,在他距离‘成功’最近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无论是痛苦还是喜悦,都需要一个宣泄口。

  或许过了今日,他即使是成功得到了神丹,却也再找不到倾诉者了。

  他也完全没有将李浪视为一个青阳寺的小和尚。

  而是那位百年前,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云雪和尚。

  如果是云雪的话,值得他倾诉心中压抑已久的恐惧。

  “果然如此,你逃离了秀洛,更在坐稳了皇位之后,大兴炼丹,更是不惜燃烧国运,摧毁整个大乾,也要练出神丹,是因为你惧怕那个位置,无数人向往的位置,在你看来就是一个可怕的诅咒。”

  “你担心有朝一日,会与元帝一般无二,所以你只追求个体之存在,对国家、对亿万生灵,毫无敬畏。”李浪提着刀,一步步的穿过了亨帝布下的剑网,靠近他的所在。

第168章 大梦醒时(为伊利安丶布莱克万赏加更)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擅长或者不擅长,想做或者不想做的事情。

  皇帝这个位置千好万好,落到不想当皇帝的人身上,那就是煎熬和痛苦。

  亨帝姜沛真,他原本没有想过做皇帝。

  但元帝被杀,本可千年为帝,甚至万年为尊的不二皇者,消散了他的威严与对国家的庇佑,硬推着姜沛真走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位置上。

  所以他每坐在皇位上一天,都如坐针毡。

  当然,如果说是一般人,不喜欢、不想当这个皇帝,让位就是了。

  又或者直接放大相权,君权虚化。

  姜沛真却是个‘聪明人’,他找到了第三条路。

  灭国!

  以国运为燃料,助力自身之修行。

  他要炼成一粒不世神丹,吞服之后有千年增寿,无穷伟力。

  将所有的荣耀与可能性,都尽归于一人之身,打破旧日的梦魇,代替他那位没有走到终点的父亲,去做一做神仙。

  “姜沛真!你好好看看,今日今时,是否与昔日之景,如出一辙?”李浪开口大声呵问,同时用上了云雪和尚的神通‘问心呵’。

  语言的力量,配合上神通的力量,本是敲击心灵的洪钟大吕。

  姜沛真扭头看了看左右,然后却哈哈笑起来:“你要问我的心,我倒是想问问你。”

  “云雪和尚!你为何而亡?”

  “你的朋友,正在杀戮你的后辈再传者,你的爱人,也把江山看的比你重要,即使是啃食骨肉的仇敌,也能养着忍受至今,还是我帮你报了这吃肉嚼骨之仇。”

  “百年一过,除了那些青阳寺的和尚,还念着你的名字,昔日你帮助过的人,可还记得你?昔日你在乎过的人,可还真念着你?”

  “你这一生,可有意义?”

  李浪闻言,内心毫无波澜。

  他又不是云雪和尚,岂会被这话动摇。

  同时,李浪也明悟过来,为什么之前皇甫茜会那样说话,真让人误会云雪会在他的身上短暂复苏。

  真灵不灭神通是一种‘佐证’。

  皇甫茜的话,又是一种侧面的提前回应。

  两相对照之下,以亨帝的老谋深算,也相信了李浪就是云雪。

  也正因为他是‘云雪’,所以才牵扯住了亨帝。

  对于百年后的人们来说,云雪只是一和尚的法号。

  但对于百年前的人来说,他曾经本来就是一个时代。

  与之交谈,本就能将人好似拉回到那个时代去一般。

  “冥顽不灵!”李浪冷哼一声,好似被戳破了某些想法。

  姜沛真笑声更加的畅快。

  看着昔日羡慕之人,落入这般景象,哪怕只是一瞬,他也难免有点得意忘形。

  所以当李浪又是一刀杀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一瞬发懵。

  但也只是一瞬,刹那之后刀与剑发生了碰撞。

  黑色的光斑,从那短粗的剑身上剥落,就像剥离了姜元真多年以来的伪装。

  女皇隔空施展神通,刹那之间姜元真手中的剑,开始嗡嗡作响,仿佛要飞离其手掌。

  “姜元真!你手中之剑,为元帝佩剑,你根本不配执掌。”女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但随后沈星海的一戟,便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一旁的战场之中,十三名白衣僧人,不仅都浑身染血,且有大半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而沈星海浑身杀意沸腾,显然是被完全激活了凶性,便是一尊杀神在此。

  “断剑而已!”

  “你喜欢,今日之后,我便送你何妨?”姜沛真已经从方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冷漠的挥舞着剑锋,要再送眼前这个碍眼的和尚走。

  当年的云雪,不染风尘,却是风尘之最爱,不渡情海,却是无数春闺梦中之人。

  自由的行走于大地,做诗、讲经、渡人、救苦。

  一舟一白衣,行遍了五湖四海,各大仙山。

  是姜沛真最羡慕、最嫉妒,也最厌恶的人物。

  但也唯有姜沛真知道,当他得知了云雪死讯的那一天,他如亲眼看到父亲被折断了王剑,钉死在龙椅上时一般,整整喝了一夜的冷酒。

  他曾经最钦佩与向往的两个人,都死了。

  都死的那样可惜,都死的那样不值得。

  所以他才要活着,无穷无尽的活着,哪怕是献祭一切。

  “老狗!你且看这是什么?”皇甫茜的声音,打断了姜沛真连绵不断的攻势。

  她的手里捏着一团漆黑的东西,就要将其投入丹炉的烟孔之中。

  姜沛真一眼望去,立即目眦欲裂。

  “沈星海!阻止她!”姜沛真是真的慌了。

  那东西他认得。

  是一团最腥臭、最恶毒也最肮脏的怨煞毒灵。

  是大量生灵,在不甘、怨恨、诅咒这世间之后,终于死亡,且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印记。

  它既不能用来炼丹,也不能用来炼制常规的法器,更不能用来辅助修行。

  却是最极端的破坏物。

  无论是丹还是器,只要加一点这玩意进去,保证都废掉。

  沈星海手持长戟,笔直冲向炼丹炉。

  但女皇且还在一旁,她取出了玉玺,然后显化出神图,脚踩着尸山血海,背后却是繁华盛世的女帝之图,显化于天地之间,傲然于摘星台上。

  玉玺勾连皇宫秘境,居然短暂的与姜沛真争取着秘境的控制权,然后压制了沈星海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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