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异 第245节

  但这等时候,因为猜不透眼前这位异修的心态性格,无论是陈淮生和其他几人都是战战兢兢。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你一味阿谀奉承没准儿还会让这家伙觉得看着不爽,这等异修的心思你也很难把握,所以还不如大大方方坦然相对。

  面对着对方的目光,陈淮生依然竭力保持镇静。

  “你是何人?”似乎也还对陈淮生的冷静比较满意,或者说也许就是不在意,来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重华派弟子陈淮生,携本宗其他几位师兄见过前辈。”陈淮生保持着不卑不亢。

  “认识我?”来人若有所动,目光再度落到陈淮生身上。

  陈淮生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头:“未曾见过前辈。”

  “但你好像知道我?”来人盯着陈淮生,不肯放过。

  “晚辈听闻过一些消息,但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是否和前辈有关,也不清楚其中谬误,……”陈淮生沉吟着道。

  此人几有看穿人心之力,自己内心稍有变化,都被其窥视在心,他还真不敢随意撒谎。

  陈淮生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大为惊讶,难道陈淮生还真的认识此人不成?

  唐经天也就罢了,他本来就是客人,其他几人却都十分不解,这样一个大人物,怎么他们却从未听闻?没道理宗门内不提及啊。

  “哦?”来人大感兴趣,“说来听听。”

  “前辈或许和北边的碧鸡峰有关?”陈淮生迟疑着道:“但之前晚辈所获悉的情况也是或语焉不详,或真缪俱存,所以晚辈也只是猜测前辈或许和碧鸡峰有关,……”

  来人碧瞳一亮,陈淮生的话语挠到了他的痒处,他还真没想到对方会知晓碧鸡峰之事,而且所提及那一句真缪俱存更让他心中一悦。

  之前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陈淮生是虚言诳骗,或者直言所闻,那他就准备大开杀戒,先行斩了此人,但对方很谨慎客观的言辞很是让他满意。

  虽说成王败寇,但他不能容忍自己险些被那厮所杀,最终被逐离,却还背负着各种恶名。

  现在自己回来复仇,一是要诛杀对方,只可惜在碧鸡峰转了几圈,都没有能找到对方的踪迹,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一些年成了。

  二就是要澄清事情,恢复昔日自己名声。

  但这事儿也不好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恢复自己名声,尤其是涉及到要和地方上的修士打交道,他在这方面经验欠缺。

  “你知道当年碧鸡峰之事?”来人看着陈淮生:“听说些什么?”

  陈淮生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但眼前此人探人心术太甚,他不敢虚言,一旦惹怒对方,可能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诛杀。

  “曾听闻碧鸡峰发生过异修与青蛟之战,后青蛟战败,异修不知所踪,但后来又偶有出现,只是近十年来未曾有人见过了。”陈淮生几乎是字斟句酌,“碧鸡峰距离卧龙岭比较远,我们一般就是走到苍龙背就是极限了,再往北,就是绝域,我们这等实力,是不敢往里走太深的。”

  来人不动,似乎是在仔细品鉴陈淮生话语里的意思。

  整个场内气氛几近凝滞,所有人都脊背冒汗,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只是说异修与青蛟对战,没说其他?”许久,来客才问了一句。

  “碧鸡峰一战其实知者并不多,多是道听途说,不过因为战事激烈,亦有修士前往观摩,只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而我们重华派搬迁到河北也不过三年,所以知之甚少,晚辈也是来了河北之后听得地方上的各种传言,众说纷纭,难以明断,……”

  “那具体如何说的?”来客不肯罢休,径直问道。

  “……,呃,只说因为碧鸡峰福地之争,双方都不肯退让,最后一战定输赢,败者离开,……”

  这个话题真的是太难回答,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图,万一触怒了对方,对方手一伸,也许自己就得要丧命。

  这种命运完全掌握在对方心情好坏的感觉实在太难熬了。

  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当初的情形,最终来客还是低下头,轻哼了一声:“把鹿肉给我割来。”

  一直听到这一句话,陈淮生背后的冷汗才算是一收,知道这一关可能是过了,至少没有触怒对方。

  把鹿肉割下送上,对方据肉大嚼,不忘说一句:“都坐吧,我虽然是恶客,却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

  曾国麟和唐经天等人都是讪讪相顾,但最终还都是小心坐下。

  “你们都是重华派弟子?”来客一边吃肉,一边随口道:“我也听闻大赵有宗门搬迁到了河北,大概就是你们重华派吧?大赵道法繁盛,人杰地灵,远胜河北,为何要搬迁到河北来?”

  见其余几人目光又都汇聚到自己身上,陈淮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宗门生存不易,倒是不能以地方上远近来论,……”

  “你这话倒也谨慎,也就是说重华派在大赵难以立足,被迫来河北?”来客笑了一声,“算了,我也不问这等俗事,你们这般结伴出行,是要去何处办事?”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陈淮生老老实实回答了。

  “卫怀道?”来客点了点头,“你们几人不是去寻仇吧?”

  陈淮生略作踌躇,便实话实说:“回前辈,不是,只是邀约一起去行猎,以求猎获一些所需之物。”

  “去哪里?猎获什么?”来客随口问道。

  对这家伙的刨根问底,陈淮生也颇感无奈,这等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你也要管?

  只不过这些异修摸不清楚其脾性,这种情形下,他也只能应答:“轵关山狩猎赤霞飞鹿,然后再去通天泊捕捉通天锦鲤。”

  “你们要去通天泊?”来客突然来了兴趣,“通天泊是什么地方,你们去过么?就敢去闯?”

  陈淮生和滕定远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是不允许大家去,还是为大家安全着想,有点儿弄不明白。

  斜睨了这帮人一眼,来客翘起嘴巴,捋了捋颌下没几根的鼠须,“不明白?通天泊去捞锦鲤,你们也不怕回不来?”

  陈淮生也不清楚通天泊的情况,就只能是滕定远来回答了:“前辈,通天泊晚辈也去过一回,呃,……”

  “你什么时候去过的?”来客满脸轻蔑,话语极尽讥诮,“通天锦鲤生活于湖中何处,你知晓么?你以为就是河边张两张网,拿两个鱼叉子就能捞到通天锦鲤?你知道和通天锦鲤共生的是何物么?”

  几句话问得滕定远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好。

  从凌云宗搬迁到河北也不过两年时间,他能对河北这边的地理了解有多少?

  而且通天泊在与天井道交界处了,当初就与月庐宗针锋相对,他也就偶然机会去过一次,得知湖中有通天锦鲤,简单了解了一下打捞方法,便记在了心上。

  至于说这里边还有什么关节窍门和难处,他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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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丙卷 摊上了

  见问得对方目瞪口呆,一脸茫然,来客越发洋洋得意,嘴里的鹿肉也越发浓香了。

  “我告诉你,通天锦鲤不是那么好捕捉的,它不是在湖边上生活,而是在通天泊湖心处,通天泊常年云蒸雾罩,你们去了知道如何去湖心么?”

  来客目光里极尽嘲弄:“知道不知道湖中这个季节正是金须鳌鱼出来猎食的时候,你们这几个人只怕还不够它们填肚子呢,还有乌鬼血蝗,们知道如何应对么?”

  这些情况滕定远还真的不知道,当初只是短暂停留得知有通天锦鲤,但金须鳌鱼和乌鬼血蝗是何物他就没听说过了。

  当时也想着去了湖边,再来寻找周围居住着的渔民,无外乎就出些灵石,再来谋划如何捕捉。

  几人都还有些弄不明白眼前此人这般言语究竟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们都基本上没怎么和异修打过交道,不过陈淮生却感觉这家伙的性子有些跳脱。

  和熊壮打过交道的他知道异修的性格虽然尽量模仿人,但是他们还是有些不一样。

  其最异于常人的表现往往就是在某一方面显得特别突出,或者说性格上尤其明显,这既是他们的短板弱点,但也是特质。

  比如眼前这个家伙性子就十分散漫轻佻,而且显摆出风头的心思十分浓烈,和熊壮老实敦厚隐忍的性子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这家伙的实力可要比熊壮强太多了,就算是熊壮真的应劫飞升突破,都难以望这个家伙的项背。

  对这种性子的人,就要投其所好,简而言之,就是顺毛捋,你越是能让他张扬出风头,他越是得意高兴。

  “前辈,我等孤陋寡闻,见识短浅,如何能与前辈强闻博记相提并论?”陈淮生接过话头,“那通天泊听说乃是北地湖泊的至圣,寻常人等,就算是紫府仙卿去了都要迷失方向,我们也没指望能入湖心,只盼着能在湖边碰碰运气,万一遇到一两条迷路的锦鲤,正好捡个漏,……”

  这等鬼话听到滕定远、曾国麟等人耳朵里,简直觉得搞笑。

  一帮炼气巅峰炼气九重的人,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儿?

  不远数千里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碰运气捡迷路的鱼,有这种事儿?

  你说这话自己信么?

  但见陈淮生如此一本正经,几人也都只能紧闭嘴,听陈淮生在这里瞎扯蛋。

  不过和陈淮生相处更久的唐经天却知道陈淮生这般胡言乱语肯定有其理由。

  尤其是在这等时候,面对着这个大家心里都完全没谱的异修,陈淮生必定有针对性。

  “呵呵,这通天泊你们也知道这是北边湖泊里最凶险的所在,就你们这点儿本事也敢去擅闯?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来客越发恣意狂放,“还捡漏呢,你连湖心都去不了,怎么捡漏?”

  “前辈教训得是,我等的确有些鲁莽孟浪了。”陈淮生含笑把话语捧着:“不知道前辈可曾去过那通天泊湖心,有无见识过那锦鲤?”

  来客洋洋得意,鼠须乱翘,“我当然去过,不过锦鲤那玩意儿我拿着没用,自然就没去关注,但这湖中委实有些好东西,只是湖里凶险甚多,便是我也不敢随意乱进,……”

  陈淮生瞟了一眼唐经天。

  他们俩心意相通,基本上一个眼神就能知晓大概,唐经天微微点头,陈淮生这才把目光望向滕定远和曾国麟,那两人也都是聪明之人,大略明白陈淮生目光中的意思,但都有些犹豫。

  只是这等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表现出半点不耐烦或者嫌弃,真要惹怒了眼前这个家伙,只怕他恼羞成怒,那就成了祸事了。

  陈淮生嘴里话语半点不歇:“前辈,如果晚辈所料不错,前辈定是鳞圣出身,难怪对通天泊这等水中圣地都能如履平地,我等就不一样了,只能望而兴叹,在湖边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

  鳞圣也是种尊称雅称,无外乎就是蛟螭这类出身,但陈淮生的姿态让对方相当舒服,看陈淮生也越发顺眼了。

  “小子,你倒是挺会说话。”来客抿了抿嘴,“通天泊的情况我不敢说了如指掌,也算是去过有几回了,我本有意要去走一遭,但一直没有时间,……”

  这话意思就太明显了,陈淮生知道这个时候容不得自己犹豫,满脸堆笑,甚至还要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

  “前辈真的有意要去通天泊?不知道我等能否跟附骥尾,与前辈同行?我们可以先去通天泊,带通天泊这边是了之后,再去轵关山,……”

  来客忍不住咧嘴一笑:“小子,算你们走运,老夫我的确要去通天泊一行,你们如果要去,老夫便勉为其难,带你们一程,不过这一路上,你们可得要管老夫的酒菜,对了,这酒不错,河北之地好像没有售卖啊,我从未尝过,……”

  看着这家伙手里的酒葫芦,陈淮生等人才明白,多半是这酒香把这厮给勾来的,现在又在打这酒的主意了。

  陈淮生赶紧又从储物囊中拿出两壶:“这是汴京所产石冻春,乃是京中名酒,前辈若是好酒,这汴京城中好酒甚多,……”

  “什么叫好酒?”没想到来客接过酒时,却脸色一沉,“老夫岂是那种好酒贪杯之徒么?”

  众人心中都是一寒,这家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陈淮生这话难道有什么错么?

  好酒就好酒,这又有什么错?

  就你这样,一壶酒被一口就干掉大半,现在奉上两壶,你连话都没说就拿了过去,现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不是好酒贪杯之徒。

  只是形势比人强,这等人面前,谁又敢反驳?

  不过陈淮生倒是并不惧怕。

  他注意到对方只是否定自己不是好酒贪杯之徒,但并未否认他自己好酒,好酒和贪杯是两个概念,后者的贬义性质太浓。

  “前辈说得是,酒醉英雄汉,这自古以来,凡是英雄豪杰,都喜好好酒,但饮酒有度,更为丈夫,……”陈淮生随机应变。

  来客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深合自己胃口,一言一行都相当合眼。

  “唔,你等既是要去通天泊,老夫也正巧要一行,你等便与我同行,我不会占人便宜,你等供应了好酒,我自然也要与你们一些好处,保管不会让你们吃亏便是。”

  一干人都觉得这人说话前后不一,性子似乎也飘忽不定,弄得人有点儿无所适从。

  只有陈淮生知道,这才是异修的正常表现。

  毕竟他们在入世之后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学习都几乎只能靠自己模仿摸索,这好坏都囫囵吞枣地接受了,其中合意的不管好赖,都渐渐变成了他自己的性格特征。

  不过只要能小心揣摩到这个家伙的性格特点,投其所好,这一趟去通天泊未必就是坏事。

  当然对众人来说,要多这一个不确定因素一直在一起,肯定是不乐意的,万一不小心触怒了这家伙,死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只是在这等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摊上了这么一桩事儿,是祸是福,现在他们也拒绝不了,都只能跟着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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