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异 第160节

  陈淮生记下了这里。

  阴魂流落对自己来说没准儿反而是好事,体内怨灵正缺益补呢。

  若是这井陵城里流落千年的孤魂野鬼还未能得到安生,那么自己来寻机超度他们,对大家都有好处。

  过了井陵城,距离卧龙岭就会有两百里不到了。

  地势开始略有起伏,而且也能感觉得到灵气浓郁程度明显增加,当映入眼帘的高岭雄山开始扑面而来时,众人都知道这应该就是卧龙岭了。

  和玄空山比,卧龙岭据说要低矮许多,但是在习惯了朗陵那边灵山宝地的众人看来,这边的山峦峰岭仍然还是要险峻巍峨得多。

  植被依然苍翠,但是大片大片的悬崖绝壁却是壁立千仞,沟涧绝道,羊肠小径,蜿蜒盘旋在山间。

  遥望笼罩在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主峰正山,再往两边眺望,根本看不到尽头。

  “从这里开始,基本上就算是进入卧龙岭了,许师,弟子对这边情况也不太熟悉,还是接到您的通知之后,才往这边走了两回。”

  陈松带住马缰,坐在马上望向前方,“据说当年洞玄宗的山门牌坊就立在前面那一处峪口处,我去看过,还有一些残存的牌坊基脚和一些房舍的残垣断壁,像是数百年前被雷劈火烧过一般,……”

  “从峪口进去,大概有十来里的两山夹道,出了夹道就分成三条路径,一路向北是通往龙首峰的主径,靠西的则是苍龙背,地势相较于龙首峰略微平缓,但却是步步攀高一直到最高处的龙脊岭,最后又向西一路下去,但这一片山势奇险,从未有人走过;向东叫做龙鳞塬,是低矮的一片山地,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有许多谷地、坝子散乱分布,灵田灵地也主要在那一片,据说原来洞玄宗的道院主要就建在这一片,龙首峰那边只是作为护山大阵的中枢设置,……”

  光听着陈松介绍,是感觉不出来的,只有实际上驱马前行才知道这里边的深浅。

  一行人的马匹都放在了峪口牌坊遗址处。

  再往上走马就无法再走了,只能是步行或者飞行了。

  

  “许师,卧龙岭这边的情况,弟子找过人询问过,但都不是很清楚,灵气太浓,凡人是吃不消的,周近一十里地住的凡人很少,同时因为灵气浓郁也免不了吸引了很多妖兽和灵兽来这边,寻常道种和修士也不敢来这边,弟子认识两名散修,请他们陪着一道来过两回,但都没敢深入,只去了龙鳞塬这边,遭遇了两头长尾黑鼬和一群鬼鸦,还有一头冰鳞血蟒,……”

  长尾黑鼬和鬼鸦都是一阶妖兽,而且都是喜欢灵气偏阴地方筑巢大洞作为自己的巢穴,冰鳞血蟒就是二阶妖兽了。

  “还有冰鳞血蟒,那你……”许暮阳也吃了一惊。

  “发现冰鳞血蟒踪迹,我们就没敢再往里走了,直接退了出来,……”陈松摇摇头,“龙鳞塬很散乱,分布很宽,而且里边还有许多残存的宅院,只是数百年无人居住,大多都没法使用了,如果本派要选那里作为道院,恐怕还需要花很大力气来清理打整,但无论如何都肯定比在其他地方重新修筑方便许多,……”

  许暮阳和王都在峪口最高处的一座山丘上向山中打量。

  此时金乌高照,云蒸霞蔚,整个山中一片神仙气象。

  潮湿的雾气也开始慢慢散开,山中鸟鸣兽叫通过山谷回荡传递出来,还真有些灵山宝境的味道。

  许暮阳看了许久,才跃下山丘,“走吧,总要进去看看之后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一行人便按照陈松带路走了最东面的道路,这一路地势平缓,时上时下,两边峰谷也都不算太险峻。

  尤其是进入几里地之后,更是变得开阔起来,几条溪流并行东向,水流淙淙,时不时还有一两处泉眼水潭,草木茂盛,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灵草灵材。

  当然都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但也足以说明这里灵气灵泉都算得上是大好。

  如此福地,这滏阳道居然无人过问?这燕州六道也无人问津?

  你说大赵那边不清楚情况也就罢了,但是这滏阳道上也还是有不少散修和世家宗门,虽说实力不强,但是难道连这种地方都不敢来染指?

  燕州六道这些散修异修,也不清楚?就因为一头冰鳞血蟒?

  这里边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当陈淮生向许暮阳和王提出来自己的疑问和担心时,许暮阳也很明确地告之:“肯定是有问题的,掌门他们也知晓一些情况,不过综合其它几处情况,他们还是觉得卧龙岭是最合适的。”

  “哦?”既然知道这里边有问题,商九龄和朱凤璧仍然选择了这里,那就意味着问题是可以解决和克服的,不过许暮阳没说,陈淮生也就不问。

  随着逐渐深入,连片的建筑群落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在众人面前,只不过许多建筑院落都是残垣断壁,也有一些看上去保存还算完好,但实际能不能用也要打个问号。

  众人也开始四处查看周围情况,王陈淮生也开始考虑如果选址在这里作为道院,应该如何规划和利用这些原来的就有建筑物。

第243章 丙卷 青萍之末风乍起

  “重华派,大赵的修真宗门?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山羊胡子老者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转到后边,老者双手握住放在正厅正中的官帽椅搭脑,手指前端隐隐发白,目光如炬盯着面前男子。

  那用铁檀制作的椅子搭脑竟然被硬生生捏出几个指印来。

  “爹,不是孩儿一个人听说了,恐怕滏阳道内的人知道不少,就是翟谷道和汤水道的人也有所耳闻。”寿字纹褐衫中年男子沉声道。

  “余荪,翟谷道和汤水道的人为何知道?”山羊胡子老者疑惑地问道:“他们也在大赵那边安插了人?”

  “不是,是那重华派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来燕州这边了解情况,走漏了风声。”被唤作余荪的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也可能是人家故意把风声放出来,孩儿也吃不准。”

  山羊胡子老者略作思索,摇摇头:“不管这些,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这滏阳地界,乃至燕州六道几百年未曾变化的死水一潭,恐怕就要迎来巨变了,其他那些人是否知晓了,有无动作?”

  褐衫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断然道:“肯定还是有人知道了,孩儿能打听到的,像汪家、茅家、董家、盛家这几家不可能打听不到,但好像都还没动静,这种事情事关一大家子甚至一族人身家性命,谁敢轻易掺和?”

  山羊胡子老者听得自己儿子这么一说,稍稍冷静一些,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踱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如焦躁的笼中老虎。

  “咱们以前对大赵的这些宗门了解不多,那些大宗门略知一二,但是大宗门显然是不可能来咱们这边的,但即便是小宗门放在咱们这边也是庞然大物了,真要过来,八角寨杜氏和白塔城丁家的态度,余荪,你觉得会是什么样?”

  对这个问题,闵余荪来像自己父亲报告之前就已经想过了,但是还是不能确定。

  无论是杜氏还是丁家都是不可能阻止如重华派这样的宗门来滏阳落足的,之所以这么几百年来大赵的修真宗门一直没来河北立足,并非其没有这个能力,而在于不划算。

  原来北戎人好歹还是这片土地上名义的主人,若是大赵宗门过来,引发事端,北戎人是有理由介入的。

  现在北戎人和大赵官家有了协议,表面上大赵修真宗门就可以来了,但是实际上也一样并没有多少宗门感兴趣,就在于在河北立足不确定因素太多,极易得不偿失。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来一个陌生的环境立足?

  “父亲,孩儿也说不好。孩儿觉得恐怕八角寨那边怕是不太乐见的,杜家周围附庸家族大姓都有十来家,还不说那些小户杂姓,但卧龙岭距离八角寨甚远,影响应该有,但短时间内还不明显;至于丁家,应该是不在意的,丁家就那么几口人,甚至都不肯招收白塔城周围几家的道种为弟子,他们只顾他们自个儿一家子罢了,……”

  闵余荪沉吟着道:“以孩儿之见,只怕影响最大的还是夹在杜、丁这两方之间的几方,像鹿头寨、绕杨庄、河间堂以及汪家、茅家这些。”

  山羊胡子老者听得自己儿子这么一说,也站定脚步,认真思索。

  “为什么这么说?”

  “杜家和丁家实力摆在那里,重华派就算是强龙,也不可能立即去触动他们的利益,何况滏阳这么大,他们真有心要做什么,完全可以从卧龙岭周边区域着手,像鹿头寨和河间堂以及茅家距离卧龙岭不远的这几方只怕才是最紧张的,他们这几百年来一直把周围的小姓杂姓压榨盘剥得相当厉害,重华派来了肯定是要招收弟子的,这不是要从他们嘴里夺食么,他们岂肯罢休?”

  对于自己儿子的话,山羊胡子老者不置可否:“重华派可不是寻常散修,他们如何敢与对方争锋?”

  “父亲,也未必,鹿头寨背后有漳池道天鹤宗,那可是咱们燕州六道第一宗门,河间堂与北边幽州宁家关系不一般,而茅家据说和青水洋上的异修有往来,……”

  长子的话让闵仁言忍不住冷笑:“照你这么说,这家家都能找得出几分关系人脉出来,可觉得天鹤宗也好,幽州宁家也好,能为你鹿头寨和河间堂这些出头与重华派交恶?”

  父亲的质问让闵余荪皱眉,他听出了自己父亲话语中的倾向性。

  “父亲,重华派是外来户,能不能站稳脚跟未可知,而且那卧龙岭之地都知道是不祥之地,他们却要去选那里立足,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再说了,天鹤宗虽然在漳池道那边,但是照样从滏阳道这边物色弟子,幽州宁家不也靠着河间堂从河间塬上大量低价收购秘银和灵粟灵草?若是重华派立稳脚跟渐渐坐大,鹿头寨和河间堂必定会受到挤压,天鹤宗和宁家一样要受到影响。”

  “影响肯定有,但是能大到让天鹤宗和宁家他们与重华派交锋的程度么?”闵仁言摇头:“我不认为天鹤宗和宁家有如此胆魄和实力,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重华派的实力,但是人家深入河北千里来滏阳立足,没点儿底气,可能么?只怕就只敢选那靠着大河边上不远的地方试水了。”

  父亲的话让闵余荪也沉默了。

  关键是现在大家都不清楚重华派的实力。

  而卧龙岭不祥之地的名头流传几百年了,两三百年来就没有人敢去那里。

  洞玄宗之后也曾有一两家去落足过,但无一例外要么烟消云散,要么无影无踪。

  “你姐夫那边怎么说?”闵仁言又问。

  “姐夫那边也犹豫不决。”闵余荪叹了一口气,“其实不只是姐夫家,绝大部分像我们这种家族都是这样,父亲,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真要靠向重华派,那米真人那边……”

  这也是一个问题。

  像滏阳道近两百万人口,实际上除了八角寨杜家和白塔城丁家影响力最大,各自通过不同方式划定了较大的势力范围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是在那么二三十家中小宗门和家族的控制或者说影响下。

  像闵氏一族不过区区四五百族人,但是他却和相互之间联姻的姻亲黄家、詹家、陶家联合起来控制着月河集这一片方圆百里之地,七八万人口。

  可他们这些中小家族人口不少,但是实力却有限,像闵家,甚至连一个筑基修士都没有。

  闵仁言自己也只是一个炼气八重,可他都一百一十岁了,闵余荪炼气六重,也已经接近八十岁了。

  同样其姐夫黄家那边的家主嫡子,也只是一个炼气六重,一样也是八十好几了。

  其他几家中实力最强的也只有一个炼气七重,年龄基本上都是接近古稀。

  像这种情况下,一旦遭遇二阶妖兽或者其他异修的侵扰,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抵抗之力,不得不求助或者借重外力。

  所以这位米真人就算是这几家平时供奉着的一位散修,筑基三重,其还有几位徒子徒孙,都有一定实力。

  

  长子的担心也让闵仁言迟疑了。

  谁也不敢预料重华派究竟在这滏阳道能不能立住脚跟。

  虽然他说得很坚决,但是如果天鹤宗玉幽州宁家这些本土势力极度反对甚至打压重华派呢?

  重华派能撑得住么?

  但失去这样一个机会,甚至走到后边儿,恐怕都会家族带来很多不利影响,尤其是自己家中还面临着一些艰难抉择时。

  “米真人那边给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闵仁言问道。

  闵余荪脸色一暗,咬了咬牙道:“二月底。”

  闵仁言其实也知道这个时间,他只是想要提醒一下长子,“还有二十日,青郁……”

  “青郁出去了,不过……”闵余荪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是不想让青郁去灵官庙么?”

  灵官庙就是米真人师徒等人的驻地。

  “米真人的徒孙也已经六十好几了,那也罢了,可不过是一个炼气四重,根本就没有多少天赋,青郁才十八,便已经是炼气二重了,却给他去做妾,我们闵家好歹也是地方上有些颜面的,青郁又是你的嫡女,若是能寻得名师,未必就不能有一番造化,三年前天鹤宗来我们滏阳招收弟子,我便有心,只可惜却被汪家、田家抢了先,这两年天鹤宗好像又没来我们南边招收弟子了,……”

  “可若是青郁不去,詹家九姑娘若是去了灵官庙,也许……”闵余荪脸色更苦,“也许米真人就要支持詹家重新调整矿脉的份额了。”

  闵仁言长叹。

  条条蛇都咬人。

  这米真人平素看起来要求的确不多,比起其他一些散修和异修好很多,但是这一旦开口,就不容拒绝。

  可要把自己嫡亲孙女送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名义上是道侣,其实就是做妾,这却让人难以接受。

  不接受的话,另外一个也算姻亲的詹家之女若是主动去了灵官庙,那没准儿在安水河畔的矿脉份额分配就要出幺蛾子了。

第244章 丙卷 循序渐进,小众之选

  一行人对龙鳞塬这边开始了清理查看。

  龙鳞塬是有十来个小坝子小盆地这样的平地结合起来的。

  小坝子小盆地之间有浅丘间隔,每个小坝子小盆地面积也就在几百亩到几千亩地不等。

  各种毁坏破损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院落、殿堂、亭台楼阁,还有一二十处,足以看出当年洞玄宗的繁盛。

  只是现在的洞玄宗早就灰飞烟灭,徒留下一地鸡毛。

  陈淮生的主要精神是放在了对残垣断壁和一些不能胜任人居住的宅邸清理上。

  不清楚当年洞玄宗究竟因何而覆灭,但又担心整个卧龙岭里会有什么凶兽妖鬼之类的东西隐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法术来进行祛除。

  清理从最靠近峪口方向的西南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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