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阳府也许会是一个好的突破。
紫金派不像白石门,它是南楚外来宗门,要想在义阳府落脚赢得认可,没有一二十年很难真正融入。
而之前从凌云宗转投重华派的这批弟子就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凌云宗的软弱十分不满意,那么借助这些人以及如陈淮生这样本身就是义阳府籍弟子的影响力,是完全可以在义阳府那边挖掘一番的。
在九莲宗的会客室里呆了接近半个时辰,茶水送了两遍,但还没有见到正主儿。
王三人也都很沉得住气。
也许对于九莲宗来说,放逐河北的重华派意义都不大了,也许是九莲宗内部本身就麻烦缠身,大家都知道重华派日后的路不好走,但对于这个昔日的盟友,重华派却又不得不还要仰仗。
只是这份屈辱却让人很是难受。
陈淮生也是深刻体会到了这份寄人篱下的感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种事儿都想做,但现在却还做不得。
孤悬河北,日后少不了还要和大赵道宫这边打交道,有九莲宗这个算是熟人的宗门在里边说得起话,总胜过无人问津。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终于来了。
当先一人昂然而入,而后跟着三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一人只是随便一眼望来就让包括王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全身一震,整个气机似乎都被打乱了,需要调匀一下,才能正常呼吸。
紫府境仙卿,而且应该不止于蕴髓境了,比起掌门和首席他们两位又高了一位不止。
后续跟着三人中有一人是熟人,易初阳。
陈淮生只是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位易仙师比起三年前亦有进境了。
三年前在蓼县见那一面,他还只是筑基三重,但是现在应该是跨越了重要的门槛,晋阶筑基四重,进入筑基中段了,难怪神采飞扬,气宇不凡。
另外两人陈淮生不认识,一个炼气巅峰,一个炼气七重,应该说对重华派这一行人还是相当礼遇了,尤其是一位紫府仙卿出面,殊为难得。
看到陈淮生,易初阳也是一惊,目光落在陈淮生身上逡巡了几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最终还是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恢复平静。
“这几位就是重华弟子吧?老朽来迟了,还望包涵。”
这位紫衫老者看不出年龄来,既像是四五十岁,又像是七八十岁,但都知道不太可能是这个年龄,更大可能是百岁开外,但究竟多少年龄已经很难从外貌来判断了。
王为首的三人都赶紧躬身:“见过前辈。”
易初阳这才为王陈淮生等人介绍:“这一位是我们九莲紫萏宗宗主谈师伯。”
连易初阳都要称师伯,那就真的是前辈了,年龄应该起码在一百二十岁以上才对。
只是完全看不出容貌上的老态,脸上肌肤如同普通中年人,整个头上一头乌发,连一根白发都见不到。
三人也都在再度躬身一揖。
紫衫老者倒也不在意,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入座。
“情况就不用多说了,九龄和凤璧都来和我谈过两次了,此次我们九莲宗做得不好,虽然内里有诸多因素,但是我们作为凌云宗和重华派的盟友,没能最大限度地帮助两宗,我们九莲宗也是颇感惭愧,只是有些事情情非得已,现在也不便透露,日后们便慢慢知晓,其他废话我不多说,起了河北,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九莲宗支持的,只要我们能做到,我谈千秋在此明确承诺,一定全力支持,……”
没想到这一位说话如此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几句话说完,便看着王三人。
“你们现在有什么需要,便可当面提出来,若是现在没想好,也可以在这几日里考虑好再说,这几日我都在府上,随时可以见你们。”
见三人都有些踌躇,紫衫老者也知道兹事体大,恐怕一时间难以遽下决断,便点头道:“既如此,初阳,你和他们先谈,介绍一下情况,有什么下来报我即可。”
等到紫衫老者和另外那位炼气巅峰一起离开,只剩下易初阳和另外一位炼气七重,气氛才稍稍松动下来。
易初阳没有先说正事,而是上下打量了陈淮生一番,目光里满是唏嘘感慨又带着几分遗憾。
“怪我,错把蛟龙当成了草蛇了,陈淮生吧,我还有印象,三年时间,真没想到,你那时候还没入道,我听尺媚提起过你在重华派内的一飞冲天,还以为她有些夸大,没想到你的表现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唔,炼气六重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照理说这样问话都有些无礼了,但是易初阳委实想不明白,急切地想要问个清楚。
他记忆很深刻,虞弦纤和宣尺媚将此子举荐给他希望他帮忙引荐给凌云宗或者重华派时,他是专门审视过对方的灵根道骨的,道骨的确很好,他有印象,但灵根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平庸,他同样也有印象。
这样一个天赋平平的家伙三年晋阶炼气六重,比绝才惊艳的宣尺媚表现还要好,要知道当时这家伙已经马上满二十了,纯纯的属于被淘汰者啊,可居然来了一个咸鱼翻身,力压群雄了。
当然宣尺媚年龄要比对方小好几岁,赶上对方并非不可能,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自己走眼了。
陈淮生浅浅一笑,“易师伯过誉了,炼气六重也是勉为其难,袭击硖石湾渔场时与白石门那边一位筑基交手,当时生死关头,也许是激发出了最大的潜能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当时就破境了,但一样昏迷了许久,……”
语焉不详,易初阳也不在意。
他本来也就是想要问一句了解内心的疑问而已,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情形在修真宗门中比比皆是,而对方所说的也应该属实,有些人的确就是这样在生死关头逼出潜力爆发,不死则生,不死则升,而这个家伙大概就赶上了这一回。
但这家伙也有假话藏着,即便是三年达到炼气五重在十大宗门中都可以算是天才弟子了,他自己却没有深说。
“很好,河北风云地,但愿你的这份天赋能在河北之地,帮助你们重华派尽一份努力,道华,把地图和文卷拿过来,凌云宗已经先行一步了,你们也许可以赶上,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易初阳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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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乙卷 火中取栗,大浪淘金
古朴厚重的地图画卷展开,宽五尺,长九尺,整个河北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方大河划掉了地图四分之一的区域,大河以南自东向西就是大赵的济郡、魏郡、司郡、伊郡,再往西就是大唐地界了。
大河以北那一片颜色明显要深一些的区域,就是河北之地了。
犹如一个残缺不齐不太规则的十字架从这片土地正中画过,五行山成为这一片土地的脊梁,其中北五行山最为高峻雄伟,让这片土地被分成了两个巨大的地理单元。
西面是被五行山系中无数山岭分割而成的盆地、平原和谷地,地形崎岖破碎,一直向北向西延伸到广褒无际的西昆仑,数万里之地,越往西往北便越是平坦,也更苦寒,便成为妖兽的天下。
东面是相对完整但同样也被无数山岭和湖沼河流分割开来的平地,但相对面积更大一些。
北五行山在中部向两侧分叉,变成了一个大的人字形,西五行山与大河之间的平地应该现下河北之地人口最多的区域。
东面那一画就是东五行山,一直向东延伸到了东海,只不过东五行山与北五行山相比,就低矮散乱得多,更像是被打碎的一根骨头,埋没在沙地里,零零碎碎地露出一些山丘的痕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道宫能为你们选出来的最合适的立足之地,玄空山,卧龙岭,七宝岗,……”
易初阳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沿着大河以北紧挨着河边不算太远的区域从西向东,“玄空山在最西面,南距大河六百七十里,可以从白牛渡过河,玄空山方圆六十里,虽然面积不大,但是灵气浓郁,周围亦有不少灵田灵地,距离大赵最近,……”
“卧龙岭在玄空山以东北一千九百八十里安水之畔,卧龙岭不高,绵延一百二十里,一样灵气馥郁,唯一遗憾的就是周围地势有些复杂崎岖,人口数量也不及玄空山周围,……”
“还有就是七宝岗了,七宝岗在卧龙岭东面二千二百四十里,距离大河只有四百二十里,向南越过大河就是济郡,七宝岗地势最好,绵延起伏两百里,都不算高,而且挨着霍罗泽,……”
负责介绍情况的那名九莲宗弟子应该是对河北之地相对熟悉的,对三处所谓的福地灵山情况都讲得头头是道,听起来似乎比蟠山朗山都还要好许多,对于可能存在的风险却是闭口不提或者轻描淡写。
王等人自然也明白这等话也就是听听就好,也许的确是道宫替重华派选出来的最好地方,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真正有那么好,河北并非无主之地,就算是北戎人控制不住,但地方上的宗门世家,实力雄厚的散修,还有前年来不断滋长起来的异修,以及妖兽,都是这块土地上的利益参与者,岂会眼睁睁看着这般灵山宝地无动于衷?
与易初阳等人告别,王三人手中已经多了一卷地图和文卷。
但这等东西都只是一个大概,具体这三处所谓的灵山宝地究竟有什么优势和风险,还得要重华派自己去细细打听。
毕竟河北之地荒废千年,现在很多人都对那里相当陌生了,少数真的去过河北之地的,也不过是探险式的浅尝辄止,也未必对河北之地有多么深的了解。
似乎是有感应,还没有走出九莲宗道院的大门,陈淮生抬头一看,左侧的道路尽头,宣尺媚的目光投了过来。
“师兄,我遇到了朋友,你们先走,我稍后自己回来。”陈淮生见状,连忙向王和徐天峰告假。
王和徐天峰也都看到了宣尺媚,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好,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一炷香时间后,陈淮生和宣尺媚已经坐在了他们曾经小酌过的遇仙楼上。
“淮生哥要去河北?”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宣尺媚语气里多了几分惆怅。
“不去又能如何?”陈淮生灿然笑对:“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去河北历练磨砺,也许才能让人成长更快,尺媚妹子难道没有发现愚兄的进境超群么?”
宣尺媚的惆怅之意被陈淮生半带炫耀式的话语给冲淡了不少,哪怕明知道淮生哥这是故意凑趣来逗自己高兴,但她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妩媚地白了陈淮生一眼,宣尺媚抿嘴悠悠:“河北之地可不比大赵,妖兽横行,异修遍地,那边的散修更是心狠手辣,杀人越货,烧杀抢掠,根本没有任何情义规则可言,……”
陈淮生点点头:“这些我们都知道,但道宫都确定我们去河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去又能如何?”
宣尺媚欲言又止,陈淮生却明白对方之意,微微摇头:“重华派正是艰难之时,愚兄受惠于宗门甚多,岂有畏怯退避之意?何况去河北未必日后我们就不能回来了,白石门这般鲸吞虎噬,我倒是觉得他们未必就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一旦某一局或者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也许就是山崩海裂,一蹶不振,他们的宗门凝聚力未必就有我们重华派强。”
宣尺媚明白了陈淮生的心意,不再多言,低垂下头:“那淮生哥内心是不是也对我们九莲宗心存怨恨,怒意满腔呢?”
陈淮生摇晃着手中的小酒盅,一时间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要说没有一点儿恨意,肯定不可能,九莲宗肯定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或许有心无力,这一点我们掌门掌院他们也都清楚,但九莲宗之前就不该给我们太大希望,……”陈淮生斟酌着言辞,“当然,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关键还是我们自身没能及时发现九莲宗面临的困境,若是能早一些觉察,或许可以做一些其他的补救措施,不至于到最后落得个任人宰割的境地,当然,可能我们比凌云宗结果好一些,……”
“你们比凌云宗结果好一些?”宣尺媚讶然脱口而出道:“凌云宗优先选了大槐山,那里条件比给们的几处条件更好,他们先决定北迁,所以就有优先选择权,抢在了你们前面,……”
陈淮生不以为意,淡淡地道:“那又如何?再好的灵地,若是一个宗门自身都缺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敢于一战的决心意志,最后不一样也要沦为他人嫁衣裳?尺媚妹子,不信我们打个赌,凌云宗若是这样下去没有改变,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大赵修真界就再无凌云宗了。”
宣尺媚凝神深思。
陈淮生也不多说,自顾自地饮酒。
“淮生哥所言小妹颇有触动,我师尊也说九莲宗迫于形势要求凌云宗服从,但是凌云宗其实是可以反抗不尊的,哪怕打一仗,至少也能让紫金派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入主,但凌云宗似乎过于看重双方实力对比差距了,不愿意作‘无谓’的牺牲,……”
“牺牲从来就没有无谓一说,很多时候打不打和打不赢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态度问题,一个是实力问题,没有了态度,就失去了精神意志,而一个宗门能维系凝聚壮大不灭的魂魄,就是精神意志。”陈淮生悠悠地道。
温酒入喉,余香微辣。
宣尺媚双颊泛起一抹酡红,但目光却越发清亮,“淮生哥,我总觉得你在任何时候都充满了信心,从来没有畏惧和担心过,重华派就这么好?”
陈淮生一愣,摇摇头:“哪有,愚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时候也不少,不过很多时候要学会苦中寻乐,要不自个儿得郁闷死了。”
被陈淮生的话逗得一笑,浓郁的甜意从笑靥肌光里透出来,一时间整个房间里似乎都充满了清甜芬芳。
似乎是注意到了陈淮生目光中的热意,宣尺媚心中也是一荡,随即稳了稳心志。
她知道现在自己还不是该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连淮生哥三年光景都能从一个悟道不能的道种穷追猛赶超越了自己,这如何能让让她心里服气?
她现在也是面临着从炼气五重向炼气六重冲击的瓶颈,一直在寻找着契机,而且她也有把握就在半年之内突破。
“淮生哥,明日道会就要结束了,各大宗门座次也会重新排定,你们和凌云宗虽然遭遇了波折,但是好像排位也不会有变化,……”宣尺媚岔开话题。
“哦?”陈淮生也收敛了心神,平静地道:“这些我们倒没有关心,只是我们都去了河北,道宫还觉得我们该在大赵宗门中排序么?”
“应该要算吧?”宣尺媚点点头,“道宫现在似乎也在鼓励各宗门世家去河北拓展开辟,只是现在大家好像都不太愿意,还在观望,……”
“所以才会让我们重华派和凌云宗去当出头鸟试一试水深水浅?”陈淮生心中冷意更甚。
或许还真的有这种意图在其中,不,应该是绝对有这种意图,九莲宗也参与其中了么?
第235章 乙卷 预言,定址
看到宣迟媚一脸歉然的模样,陈淮生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自责。
这和迟媚有什么关系?
九莲宗的事儿轮得到她来置喙?
她就是一个修行上的天才,但是在九莲宗一千多号弟子中,纵然她再是天赋超群,但现在也还只是一个炼气五重。
要想在九莲宗中真正出人头地,一样任重而道远。
至于说要想在九莲宗中拥有像这种事情上的话语权,二十年三十年后如果能位列紫府,也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