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只是衣衫被爆裂炸开起孔,但现在是灵火终于开始燃烧骨髓骨架。
她体内的鬼气已经无法压制灵火的燃烧,而一旦灵火焚烧进入骨髓骨油,骨架便自动崩塌碎裂下来。
“嘿!”陈淮生猛地抱住苏四娘的骨架,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灵元硬生生渡入对方体内。
原本只是蔓延在苏四娘身上的灵火,被这样一激,呼拉一下,腾起了巨大的火焰。
“啊!”
似远若近的一声充满了怨愤、凄凉、痛楚、抱恨、遗憾、绝望的叫声在耳际回荡,让陈淮生下意识地一个激灵。
那正在雾化消弭的面孔只剩下了幽幽独目,而面孔下的身躯衣衫都陷入了熊熊烈火中。
幽瞳之中,刻骨的痛恨混合着不甘,宛如一枚烙印烙在了陈淮生的脑海中,让他挥之不去。
此时的陈淮生也只能看着,这一具躯体燃烧殆尽,连带着面孔也慢慢消失。
但双方的搏斗依然在继续进行。
他闭上眼,灵识启动。
虎猿双灵依然在和那个逐渐虚化的鬼种搏杀互噬,但随着鬼气渐渐被虎灵吞噬,被猿灵侵蚀,鬼种规模不断萎缩。
当鬼气最终被吞噬销蚀一空,只剩下内里最纯粹的怨灵。
这是数十年怨气凝结而来的灵种,只不过后来被人以鬼术浸染洗礼,变成了今日的鬼种,但现在脱去了鬼气,又恢复为最纯粹的灵种。
虎猿二灵都想要吞噬掉这个灵种以壮大自身,但是在先前的相互对峙吞噬中,虎猿双灵也已经精疲力竭,这枚纯粹的怨灵蕴含的灵种一样相当强悍,并非想要吞噬就能吞噬掉的,更别说还面临着相互的掣肘制约。
三灵鼎立,互不相让。
陈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催动体内的鼎炉运转。
一抹白气从自己的七窍中慢慢透出,在面前浮动,最终缠绕着正在虚化的空间中。
一切都该结束了,三灵鼎立之下,陈淮生竭力让自己灵识驱动鼎炉,吸引着虎猿二灵的回归,而怨灵也在双灵的拖曳下,无力挣扎,逐渐卷入那一抹白气中,伴随着虎猿二灵一并被吸入了陈淮生体内的鼎炉中。
余火灭尽,只剩下一堆残灰。
伴随着苏四娘的灭尽,游僵们失去了主心骨,虽然依然咆哮撕咬,但是却只能浑浑噩噩地各自为战。
在胡德禄几人不断发动辟邪符、定邪符的攻势下,连彭友舒和秦泽巨此时也已经赶到加入了战团,所有的僵尸终于还是被歼灭了。
此时的陈淮生和佟童都已经灵力耗尽,甚至连走路都感到困难。
欧庆春赶到欧家寨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堆灰烬。
“欧师伯,邪祟来自霍州那边,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和白石门有很大关系,我怀疑那名鬼修就是白石门的人,至于欧婉儿这个邪祟,之前葬于穷骨岭,应该是被那名鬼修挖出了尸体,其身上大概有怨气,被鬼修加以利用,……”
面对着欧庆春的目光,陈淮生侃侃而谈。
“至于说欧家寨遭遇如此大的损失和伤害,也的确让人遗憾,欧老寨主有些事情的确做得不是很好,但是他本人也已经被邪祟所杀,变为僵尸,现在更是被烧成灰烬,还连累了不少寨中其他人,所以也委实可惜,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欧庆春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虽然还没有问寨子里的其他族人,但这个年轻人说的话他也半句都不信。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也许这就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欧庆德的德性他能不知道?
虽然这么些年来他回欧家寨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欧家寨的消息却瞒不过他。
欧婉儿也算是他的侄孙女,欧庆德搞出来的那些狗屁倒灶事儿他也清楚,但是只要没出什么乱子,他也懒得多管。
只是他并不清楚欧婉儿怎么会变成一个怨灵,进而还被鬼修所收,练成了邪祟。
“很好,淮生,你和佟童做得很好,没想到我欧家寨居然也会变成如此鬼蜮,幸亏你们俩果断处置得力,才免了这一场灾难,也让我欧家寨得以保全,……”
欧庆春吁了一口气,笑容可掬:“欧庆德年龄也不小了,遭此劫难固然让人痛心,但也算咎由自取,只是如淮生你所言,斯人已逝,就不必提了,接下来欧家寨也该好好汲取教训,整饬家风,……”
陈淮生也是满脸笑容,连连点头:“师伯所言极是,欧家寨偏居一隅,的确需要如世伯所言那般汲取教训,否则若是自家不慎,再被外敌所利用,那就会酿成难以弥补的大祸,……”
欧庆春觉得自己腮帮子都有些发酸,吴天恩怎么会弄回来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若不是佟童和其在一起,自己真想……
但随即欧庆春又耸然一惊,方才这厮还说和李煜报了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是这厮早就料到了后续,提前就已经安排了,故意提醒暗示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这厮虽然境界还早,但这方面心思慎密,滴水不漏,倒是一个难缠的小角色。
说了几句之后,欧庆春也懒得和陈淮生多废话,径直离去。
纵然是掌门亲传弟子,但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个什么。
掌门亲传弟子混不出头来的一样不少,而且这还是李煜代收的弟子,日后究竟能如何也说不清楚。
看到欧庆德离开,陈淮生脸色淡然,倒是一旁的佟童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忧色。
“师兄,又何必处置欧庆德他们几个?何不交给欧师伯他们来处置,相信欧师伯肯定也会……”见到陈淮生的表情,佟童没有再说下去。
“师妹,只怕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陈淮生哂笑:“倒不是说欧庆德对欧师伯有多重要,但人家毕竟是亲兄弟,你觉得在他心目中,一个欧婉儿,嗯,苏四娘,一介凡人,现在还变成了邪祟,有多重要?只怕他面子才是最重要的,欧庆德或许可以死,但是却不能伤及他的颜面,而他来了,欧庆德肯定就不会死,……”
“也许欧婉儿生性放荡,勾引欧庆德不成,结果坏了名声,才挟怨诬陷报复,……”陈淮生话语里说不出揶揄:“或许这才是有些人最希望见到的情形,……”
佟童默然。
她不得不承认陈淮生所言恐怕才最符合事实。
欧庆春爱惜颜面,岂会因为一介已经变成邪祟女子所迫,就要斩杀欧家寨寨主欧庆德,他自己的兄弟,欧家寨其他人会怎么看?
无论欧庆德做出多么恶劣之事,在欧庆春心目中大概都没有顾全他的颜面重要,没准儿还会将一切污名都加诸于苏四娘身上,那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看来,师兄在欧师伯来之前就断然处置了欧庆德,才是最妥帖的,或许欧师伯对陈师兄会有些不满,但是……
“师兄,欧师伯心胸不算宽广,我担心他……”
佟童的关心让陈淮生心生暖意:“放心吧,既然要做,我肯定就会考虑周全,欧师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他肯定是一个明智的人,我现在是掌院和吴师伯眼前的红人,他不会看不清形势,至于说日后,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来动我了。”
霸气四溢,让佟童都忍不住又推搡了陈淮生一把:“师兄你也太放肆了!”
第171章 乙卷 善后,备战道会
欧庆春的到来,照理说主导权就该转移到他身上去了,但是情况又略有不同。
陈淮生是掌门亲传弟子,虽然是受姚隶蔚的安排而来,但姚隶蔚在掌院闭关期间,只能是代行掌院职责的传功院执事尤少游才有权力指挥。
如果李煜出关,就算是尤少游也没有权力直接指挥掌门的亲传弟子。
而且欧庆春到来时,陈淮生把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弄得欧庆春郁闷无比,却还找不出茬儿来。
欧庆春稍稍花了一些时间,就明白了陈淮生在里边搞了什么鬼。
虽然一度怒火中烧,甚至很想在路上就把陈淮生这厮给解决了,但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自己有些着相了。
陈淮生他现在还不能动,不好动。
虽然要斩杀对方易如反掌,但吴天恩很护犊,一直认为是他发掘了陈淮生这个人才,引以为傲,真要动了陈淮生,恐怕要让吴天恩翻脸。
哪怕自己可以找各种掩盖,但对于吴天恩这种人,他不会看证据,只会凭感觉,所以欧庆春明白还不能动。
另外就是李煜对陈淮生的态度也让欧庆春不得不三思。
这十多年来掌门闭关,李煜主理派中事务,看似低调保守,但是欧庆春却知道李煜老奸巨猾,心思深沉,无论是尤少游,还是佟百川,或者自己,都对对方十分忌惮。
当然利益前提一致的情况下,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和衷共济,但若是谁越了线,只怕李煜就不那么容易打发了。
这个时候欧庆春才意识到陈淮生这个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还真为其批了一层外衣,要动他之前,也得要考虑好如何善后。
陈淮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知道欧庆春不是那种冲动鲁莽之人,欧庆德也还不至于就要让他不顾一切。
在欧家寨歇息了一夜,陈淮生就准备启程回山门,而苏老汉一家则因为欧庆德的死,而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
没有谁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苏老汉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从欧家寨返回山门,陈淮生一直保持着沉默。
和欧庆春对上,非他所愿,但有些时候人就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儿。
在哪个世界,陈淮生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但欧庆德这条老狗的所作所为,超出了他的底线,不杀不足以斩除自己心魔,否则日后自己的修行只怕都要留下受到影响。
这一战所得所失,一时间还真的很难说。
平添了欧庆春这样一个“敌人”,但他能感觉得到佟童望向自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这应该是值得依赖和依靠的感觉。
至于说苏四娘,嗯,欧婉儿的灵种被吸入鼎炉中,倒是无心之得,也不知道这个灵种的到来,让本来就就有些混沌不堪的鼎炉里会变成什么样。
秦泽巨和彭友舒的表现倒是没让他感到意外。
感到意外的还是桑德龄和赵良奎这二人,居然敢押宝在自己身上,而无视了得罪欧庆春的风险。
不得不说胡德禄的变化带给很多人刺激太大。
他们这种小角色得罪了欧庆春也还有自己顶着,但是站队自己,也许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这大概就是桑德龄和赵良奎下注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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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欧家寨之事,淮生处理得很好。”李煜抬手拈着茶盏盖,抹着茶沫,“很难看到进境与庶务兼具的人才了,嗣天只怕都难以做得如此完美。”
“只怕欧师兄心里还是有些不畅然。”吴天恩也笑了笑。
“他该想明白好坏。”李煜不以为意,“黑云压顶,还计较那等私人恩怨,个人意气,那重华派恐怕就真的该寿终正寝了。”
吴天恩脸色一变,“师兄言重了,本派千年根基,岂是外力所能轻易动摇的?”
“言重?呵呵,恐怕我说的还是轻的呢。”李煜摇了摇头,“看看这段时间的种种,上元道会这段时间咱们重华派都不会安宁,这个冬季不好过。”
“那师兄的意思是,上元道会还是要按照计划赴会?”吴天恩沉吟着道:“可咱们朗陵不清静啊。”
“越是风高浪险,越是要砥砺前行。”李煜傲然道:“都看着我们呢,难道义阳府那边不是如此,凌云宗和我们也面临着一样的挑战与压力,若是因为朗陵出现一些妖兽邪祟,我们就手忙脚乱,连上元道会都不去了,那外界会怎么看?九莲宗和洛邑宓家会怎么看?还有那些居心叵测之辈又会怎么想?”
吴天恩默默点头,李煜所言非虚。
“师兄,淮生提到的欧家寨所出邪祟与白石门那边应该有些瓜葛之事,我们怕也不能小觑,白石门行事越来越没有底线,只怕我怕和白石门一战……”
吴天恩的话让李煜也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缓缓摇头,“现在我们还是要尽力避免和白石门一战,我们的实力还不如白石门,而且就算是最后能获胜,只怕也是惨胜,保不准就会有其他人跳出来趁火打劫,……”
“可是白石门咄咄逼人,我们若是不作出应对,只怕更会被人小觑。”吴天恩看着窗外白雪皑皑,殿堂里却是温暖如春,“上一次紫金派那边我们的反应力度一样不够,派内弟子亦有诟病,……”
李煜也是扶额不语。
他也知道现在重华派的反击力度偏弱,让门中弟子都有些怨言,但是作为执掌一门事务的主事者,他不能意气用事。
龙岩坊市被劫之后,派中也做出了一些反击,但效果并不算好,可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在没有获得九莲宗和洛邑宓家背书之前,重华派顶不住紫金派的全力进攻,甚至对上白石门也一样会相当危险。
“天恩,汉州道院被劫一事,不妨也传出话去,就说是本派所为,……”
“啊?”吴天恩吃了一惊。
汉州道院遭劫一战大快人心,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就在紫金派的腹地内,一个筑基被灭,多个炼气高段中段弟子被杀,传得沸沸扬扬,但这显然和重华派无关,否则紫金派早就要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