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我能置换万物 第16节

  宋辞晚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想起来前段时间确实是又死了几个快班小吏,她没太关注具体都有谁,原来其中一个便是杨太玄的父亲啊。

  她想说“节哀”,却又听杨太玄道:“月娘姐姐,要说命硬,如今我与你一般命硬了,我当然不怕你。”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杨太玄说着说着竟又呵呵地笑:“我爹死了,再也没有人没日没夜地打我跟我娘了,他们都跟我说要我节哀,可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哀,也没什么好节哀的。”

  是的,杨太玄的爹是个十足的家暴男,他会逮着任何机会往死里去揍妻儿。

  起初,街坊邻居们见着了还会拦一拦,劝一劝。

  后来发现不管怎么拦怎么劝,杨父打老婆孩子的习惯都从来不改,而他每次打完了人,只要对着妻子一通哭泣忏悔,杨妻又总会原谅他。

  慢慢地街坊们也就不再劝阻了,都把这事儿当成个余兴节目,不但习以为常,有时候甚至还能看点乐子。

  宋辞晚倒不看乐子,她家与杨家虽然同在积善坊,却隔了两条街,杨父爱家暴的事情她听说过,却几乎没有亲眼见过。

  她只见过杨太玄身上的伤,小时候似乎是帮他上过药。

  此时见杨太玄满脸带笑地说起父亲的死,她不由得想,这个少年或许在日复一日的家暴中,早已被逼到疯魔了。

  但这也没什么,你不能要求一个从小就受尽欺辱的人去对施暴者心怀仁爱。

  宋辞晚便道:“既不必说节哀,那不如……恭喜你脱离苦海!”

  杨太玄弓起的脊背便在这时微微一直,他侧头看宋辞晚,又诧异又欣喜道:“月娘姐姐,你不劝我死者为大,让我多为他哭一哭吗?”

  宋辞晚道:“有些人死了,罪孽便消了。可是有些人即便一死,他的罪孽也还是消不掉。我既不曾吃过你的苦,又岂能劝你放下?”

  杨太玄看着宋辞晚,刚才还说着不哭呢,结果此时就有两行清泪从他眼眶落下。

  泪水冲刷过他脸上脏污的痕迹,露出的肌肤竟是十分细白。

  他胡乱擦了擦脸,泪水却越擦越多。

  “呵呵呵,哈哈哈……”他眼睛哭,嘴里笑,“月娘姐姐,那些人,他们一边劝我节哀,见我好似不哀,却又指责我,怪我怎么不悲伤!哈哈哈,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好好笑?”

  “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有些人即便一死,罪孽也还是消不掉的……我太开心了!我就是不要为他悲伤,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有罪啊!”杨太玄又一次抹去脸上的眼泪。

  他说:“但是他死了,我不能哭了,我以后都要笑,我要笑,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的眼泪真的就止住了,他看着宋辞晚,裂开嘴笑出一口白牙,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在路旁灯火照耀下,明亮如碎星坠落。

  天地秤在此时浮现,一团白底透青光的气团卧在秤盘上。

  这是宋辞晚第一次见到这样颜色的气,往常所见大多是灰白,或是青黑,似这般白底透青光,倒不像是气,竟好似是一团青白玉!

  【人欲,喜、怒、哀,五斤七两,可抵卖。】

  杨太玄的情绪竟如此汹涌,足有五斤七两!

  这也是宋辞晚首次采集到如此数量的七情六欲,难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团气才显现出青玉般的色泽?

  她收起天地秤,看着杨太玄轻轻笑了笑。

  两人在雪中同行,一边往积善坊的方向走,杨太玄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宋辞晚絮叨自己以后的打算。

  “月娘姐姐,我要找个武馆去练武。我爹死了,衙门给了五十两的抚恤金,我娘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葬他。”

  “家里要留些钱,我还有三十两可以拿出来练武。章家武馆首月入学只要五两银子,我要去好好练,等练成了寻个挣钱的活计,以后就什么都好了。”

  那确实是挺好的,宋辞晚道:“不错,好极了。”

  杨太玄又说:“其实我能继承我爹的职位,但是我娘怕我像我爹一样被妖杀死,不许我去。”

  是的,底层小吏的职位是可以世袭的,像宋辞晚,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那么宋友德的这一份小吏工作她也可以继承。

  可她是女孩,因而最初的宋辞晚只能被逼入浣洗房。

  这时候,杨太玄又说:“月娘姐姐,你还欠多少债?等我能挣到钱了,我帮你还,你不要再去浣洗房了,那里不是个长久去处。”

  这话说的,宋辞晚吓一跳。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便扬眉反问杨太玄道:“阿玄,你是看不起我在浣洗房做工吗?”

  杨太玄顿时慌了,他结结巴巴解释:“没有,我不是,我……”

  宋辞晚打断他道:“阿玄,武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等你以后去了武馆,能够与我好好说说吗?”

  杨太玄被打断了话,却反而松一口气,他急忙说:“当然可以!”

  说话间两人一路行走,只见前方出现熟悉景象,原来正是宋辞晚家到了。

  而就在宋家的院门口,徘徊着一个顶风冒雪的年轻人。

  此人瘦高个子,书生打扮,脸庞被风雪扑打得有些泛红,正是宋辞晚的前未婚夫,那位曾经用情绪价值给宋辞晚换来了坐忘心经第一层的王亦!

  王亦一抬眼,只见宋辞晚与杨太玄同撑一伞,同行而来,他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他伸出手指向两人,张口结舌,似惊似怒:“你、你们……”

  宋辞晚一歪头,见到这位情绪激动的宝藏男孩,却是微微笑了。

第25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王亦的戏非常之多!

  他在宋家门前徘徊已有半个时辰,苦等这么久也不见宋辞晚回来,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是有了种种不妙的猜测。

  眼看天色向晚,丛云忽至,某一刻细雪簌簌而落,王亦抬头望天,便有一股悲伤从心而来。

  他自觉自己对宋辞晚其实是有情的!

  毕竟是鸳盟在前,也曾锦书互托,少年慕艾,那些前情都是如此历历在目,如此他又岂能忘怀?

  “月娘啊……”风雪扑面,他却不觉寒冷,反而有满腹诗情不吐不快,“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以诗绘情,风雪中,有两行清泪从王亦眼角淌下。

  他心潮澎湃,自觉哀毁骨立,此情此景,此风此雪,难道不正该天降灵光一寸,助他才气滋生,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吗?

  谁知,就在这风好、情好、雪好、景好的时刻,泪光中,王亦却只见宋辞晚手撑纸伞,与另一名少年偕同归来。

  远远看去,那副画面真是横也荒唐,竖也荒唐。

  王亦如遭雷亟,一时风雪加身,只觉冷不堪言。

  他伸手指向宋辞晚:“你、你们……”

  苦涩半晌,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宋辞晚好心,在这个时候对他温和微笑:“王郎君,好久不见。”

  她客客气气地称呼王亦为“王郎君”,是为对宝藏男孩的尊重!

  王亦看到她这样平静温和的笑,便仿佛是受到莫大打击般踉跄后退一步,一股酸楚涌直冲脑门。

  情绪翻涌间,他终于将纠缠在心底的惶恐与愤怒脱口而出:“是,好久不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数月未见,也不过是恍如隔世而已!月娘,我真怀疑自己的眼睛,你的身边是有新人了吗?”

  语气痛心疾首,仿佛声声泣血。

  可是话音刚落,王亦却又忽然偏过头去,他将袖掩面,以此遮掩自己的羞怒难当。

  是真的羞怒啊……王亦甚至觉得脱口而出那样一番话的自己,在此时显得面目难堪极了!

  为何他偏要嘴快,说出这样酸溜溜的一番话?如此表现,岂不是活脱脱一个无能妒夫?

  王亦又羞又气,天地秤浮现,秤盘上多了一团气。

  【人欲,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二斤一两,可抵卖。】

  宋辞晚:……?

  这其实是有些始料未及的,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挥呢!

  果然,一只成熟的羊,就应该自己主动掉羊毛。

  一个合格的前未婚夫,就应该学会自己脑补,自我攻略?

  宋辞晚其实是想笑的,此时此刻的她,有一句“哈哈哈”堵在心里,不吐不快。

  但为了尊重这只会自我攻略的羊,她还是略略思索了片刻,找到了一句适合在这个时候给出的答复。

  宋辞晚仿佛影后上身,幽幽怅惋:“王郎君,你我既已退婚,前尘便已缘尽。我的身边是不是有新人又有什么打紧呢?便是你的身边,倘若是有了新人,我也没有二话呀。”

  这一番撇清的言语使得王亦再次大受刺激,他顿时将衣袖放下,又转回头直盯着宋辞晚道:“可是月娘,上一次你还说,只要我坚定,不论生死我们都能在一起!”

  上一次?哪个上一次?

  哦,是宋辞晚初初觉醒,通过王亦获取到坐忘心经第一层的那一次啊。

  宋辞晚回忆起自己上次说过的话,当即决定延续上次的风格,说最温柔的话,扎最狠的心。

  她便温柔回道:“那你坚定了吗?王亦,你是回去绝食了?说服你娘了?还是决定与我同去浣洗房,同生共……”

  同生共死的那个“死”字尚未说完,却见对面的王亦红着眼眶,忽然低喊了一句:“我娘死了!”

  什么?

  宋辞晚瞬间停住话语,有点尴尬。

  于她而言只是有些尴尬而已,对王亦而言,他喊出这一句却俨然是用出了此生最大勇气。

  王亦又大声说:“月娘,我娘死了!昨夜妖祸,我娘没能逃脱,她死了!”

  他的声音隐隐颤抖,仿佛有些哭腔,一边说着话的同时,他又一边抬起脚,一步一步向着宋辞晚走近。

  细雪之中,他清瘦的身影两旁仿佛是有凉风相随。

  “月娘,我娘死了,我很痛苦,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宋辞晚:……

  我知道啊,我不比你惨?

  但她没有说出这句话,她有种感觉,这位宝藏男孩又在自我攻略了。

  王亦继续说:“伤魂最是家千里,泪看高堂少一人!我娘去世了,我再也没有娘了!我彼时只觉天崩地裂,可过后我竟又隐隐有些欢喜……月娘,再也没有人会阻拦我们在一起了!”

  宋辞晚:……???

  说实话,王亦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转折,真是……简直能闪了天下孝子的腰!

  他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王亦的情况跟杨太玄可完全不一样!

  宋辞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看王亦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他还在说:“月娘,你辞了浣洗房的工,我们成婚。从此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读书苦学,你红袖添香。做天上比翼鸟,地上连理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宋辞晚当然是拒绝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忽然便见前方夜空之中似有一道金芒闪过。

  这一道金芒便点亮在王亦头顶高空处,它像是一颗遗世而来的碎星,划破了雪夜的清寂,又仿佛是一点星火,从天而降,落入红尘。

  不,它真正落入的,是王亦的头顶!

  王亦的脚步停止了,那一点金色星火落至他身,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笼罩在了一团清透明净的金色火焰中。

  片刻后火焰收缩,从他眉心隐入不见。

  王亦摊开手掌,他的手上却是浮现出浅金色的两个立体篆字:不疑!

  只是简短两字,这两个字甚至还很虚幻,可宋辞晚站在王亦的对面,却又仿佛是能从这虚幻的文字上感受到一种凝重如山岳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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