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吹打声和着雨声,不断传来。
……
次日清晨,与张家人道别。
老先生的长子张玉继承了老先生的善心与好客,不仅拒绝了一群人给的借宿钱,还特地包了一些蒸饼,赠给他们。
“路上吃路上吃。”
“多谢居士!”三师兄说道,“顺便请问一下,元州怎么走?”
“元州?”
“是……”
“我们虽然比同村的人走得远些,却也没有去过元州啊。”张玉思考着说,“倒是我有个表弟,以前去过鸟鼠山那边跑商,听他说过一次,到鸟鼠山之后走水路就是元州,也是去元州最好的方法。水路总比陆路好走嘛。”
“去鸟鼠山又怎么走呢?”
“到大路上,往右手边,一直走,有个几天的行程,还得多问几次路。”
“多谢多谢。”
三人只好进到祠堂,站到老先生的灵柩前,恭恭敬敬为他上三炷香,之后便离去,继续启程,往元州鸣啁山去。
途中多有奇异事,也有妖精鬼怪。
几天之后,问到鸟鼠山。
又寻水路,去找码头。
第88章 船行遇妖
面前是一条大河,已然可见码头。
有一些悠远的号子声从河面上空传来。
林觉忍不住边走边回头
据说这里也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这世界的京城又是什么样呢?
若是师父百年之后,自己下山,大概也要去走一趟吧。
回过头来,已到江边。
这里停着不少客船,大大小小都有,大的走远路,小的去近处,甚至有一艘楼船,可见水运的发达。
“道长可要坐船?”
“道长去哪?”
“道长!我的船又快又稳!”
三人还没走近,便已听见了招呼声。
“去元州,翁县鸣啁山,要找一艘可以载驴儿的船。”三师兄背着一捆干草说道。
此时三人中,林觉依然背着他的书笈,不过三师兄和小师妹却一人背了一捆干草,就连狐狸背上也被三师兄放了两手能圈住的一小把,也用干草捆住,却不过是道人的玩心罢了,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狐狸却也老实的背着,站在林觉脚边。
“元州啊……”
很多船家就不说话了。
小船不好走那么远的路,也载不了驴子,也有的并不去元州。
唯有一艘大些的蓬船,上面站着一名老者,正在整理风帆。
“道长去翁县鸣啁山?”
“得载个驴子。”
“驴子当然载得了,不过只能放在后面,不影响到别的客人。”老者说道,“也得道长的驴子不怕水,要是受了惊,落水了可不赔的。”
“我家驴师兄聪明。”
“聪明那就行。”
“多少钱呢?”
“道长们还有只……这是狐狸吧?不会咬人吧?”
“绝不会。”
“去鸣啁山水路可有一千多里,得走十天左右,原先每人三百多钱,道长若是愿意,就结个善缘,只算三百钱。驴子也只算一个人。”老者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说,“船上煮早饭晚饭,驴子的草料自带,狐狸就不算钱了,只要不嫌腥气,鱼虾管饱。”
“可以。”
三师兄也不还价,答应下来。
于是三人当先迈步,踏上蓬船。
狐狸背着草跟在后面,轻巧一跳,也跳上去,稳稳落地,只是背上的草抖了三抖。
出乎意料,驴子竟也稳步上来。
说让它站哪里,它就站哪里。
驴子不大,蓬船不小,驴师兄在蓬船后面横着站都行,竖着站自然更宽裕,而除了三人,蓬船中竟然还有三人。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
两带着刀剑、脸上有疤的江湖人。
看着林觉三人上船来,船中的三人都看向他们,上下打量着。
书生看向林觉的书笈和小师妹青涩的面容,觉得这三名道人身上也有一些文气;江湖人看向他们三人带的剑和林觉杵的哨棍,却是从他们身上看出几分江湖气来,也确实,在符派、灵法派和丹鼎派以外,也有一些道人是借着道观避税避官、其实习武艺混江湖的。
“有礼了。”
三师兄当先行一道礼,开口说道:“我等乃是黟山浮丘观的道人,向来隐世修行,走远路带了一匹驴子驮运行李,不过我家驴师兄向来听话,既不会乱叫也不会随便拉撒,有缘能与三位同船,还请三位见谅。”
“黟山在哪?”
“江湖中人,并不讲究那么多!不过兄台怎么行走天下还带一个细皮嫩肉的少年郎和一个小女娃?”
两个江湖人一前一后问道。
“黟山?天都莲花?”
书生抬手回礼,开口问道。
“黟县黟山,十分偏僻,这两位是我家师弟师妹,这次带他们出去参加鸣啁山的大醮,长长见识。”三师兄一一回答,又看向书生,“这位居士当真见多识广,正是那座有着天都峰与莲花峰的黟山。”
两名江湖人一下扫兴,嘁了一声。
原先看他们腰带长剑,三师兄还挂着酒葫芦,以为同是江湖中人,结果不是,反倒文绉绉的,便觉得没什么意思。
书生则是眼睛一亮。
“我也没有去过,只是曾经听闻,黟山虽然偏远险峻,可风景却冠绝天下名山。故有‘任他五岳归来客,一见天都也叫奇’这样的诗。”
“这话倒是不假。”
“走了走了!”一个江湖人扯着嗓子大喊道,“都六个人了,还有大小两只牲畜,又都走的远路,你一趟要赚多少钱?晚上没地睡了!”
小狐狸顿时一歪头把他盯着。
外面连忙传来船家的应和声。
于是蓬船缓缓离岸。
正好有风,将帆一挂,顺风而行。
船舱里面十分简单,左右两边各有一张固定的长木凳,可以用来坐。里面还有一个小火炉,一些蓑衣渔网钓具锅碗瓢盆。行囊随便放在中间,林觉三人坐在前进方向的左手边,那三人坐在右手边。
两个江湖人在交谈。
三师兄与书生也在交谈。
林觉则在打量船舱,小师妹一脸严肃的学他,转着脑袋到处看。
狐狸乖巧的趴在他的脚边。
这艘船虽然不小,但也不如楼船那样,有住宿的空间,到了晚上,除非靠岸之处有旅店,否则怕是只能在船舱里或者船板上将就一夜了。
狐狸耸了耸鼻子。
林觉也默默吸了口气。
对面两个江湖人太久没洗澡了,身上不止发酸,而且有些浓郁的臭。不止如此,他们的举止言谈也很不讲究。
本来三师兄是有一身江湖气的,也是个豁达的性子,不过江湖中人结交攀谈也要看是否投机,到了船上聊了几句,发现他们言谈粗俗,反倒那名年轻书生十分有礼,他便也不再和他们交谈,只和书生闲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天下何处不是江湖?山野遇上的人哪个又不是江湖人呢?
投缘则聊,尽兴结交即可。
林觉四下乱看之时,两个江湖人也在看他们,准确说来,是在看小师妹。许是觉得小师妹长得不错,江湖人胆大性子直,目光并不避讳。
小师妹面容严肃,也瞄他们。
不出所料,小狐狸和小师妹几乎同时起身,跟着他走到外面。
篷子前后都有空间,后面站了驴子,前面倒也空旷,一站上去,便是水面上湿润的清风扑面而来,好不舒爽。
若是天气好,到了夜里,未必不可以在这上面睡一觉,飘荡静水中,看满天星斗旋转,想来也很快活。
此时船家在调整风帆。
林觉闲来无事,抚摸着狐狸身上,搓下一搓毛,随手将之散在风中,也随口和船家闲聊:“船家,这条河上平常风浪大吗?”
“只要不涨洪水,不遇上鼍龙水妖,浪都不大。就是有些风,也只能推动船走而已。”船家笑着说道,“道长放心,我的船稳当得很。”
“稳当就好!”
“哈哈,只要道长的驴子自己不受惊,定然掉不下去。”
“不必担心我家驴师兄。”
“道长怎管驴子叫师兄?”
“我也是跟着几个师兄们叫的。”林觉说道,“大概是它比我们先入道观,自然就叫师兄了。”
“道长是个高人啊……”
“不敢不敢。”林觉连忙说道,随即又对他说,“船家在这江上跑船,也是个好生计啊。”
“好什么好?风吹雨打,日晒雪淋,就算不被累坏,老了也得周身疼遍。”船家摇头道,“而且如今世道不安稳,坐船的人也更少了。”
“这不挺多的吗?”
“道长是去鸣啁山开道会吧?”
“嗯?船家怎么知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好多善男信女都往那边赶,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也就是最近,去鸣啁山的人才多啊。”船家说道,“换了往常,根本没有这么多坐船的人,水上跑船的比坐船的还多。更何况前些天还有人在水上被害了,官府查了好久,把名声都搞臭了,来坐船的人就更少了。”
“好歹能挣些钱啊。”林觉想起了自家大伯大娘,不由感慨道,“比在地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下来见不了几个铜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