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书 第18节

  林觉叹了一口气,随即脚步一停,不再犹豫,仰头高声喊道:“今天晚上哪个在路上丢了一匹骡子?”

  夜晚本就清净,声音传出老远。

  话音落地,整个寺院都安静了下。

  什么?半路丢了骡子?

  骡子的价钱可不低。

  甚至有些好的骡子,能卖得比驽马还要贵些。

  很多道目光扫了过来。

  可在他们思索酝酿之际,已经有人从房间中跌跌撞撞跑出来了。

  脚被门框一绊,爬出几步远。

  带路的僧侣原本有些发愣,待得大致想明白事情经过,便回头看了林觉一眼,随即朝前举起灯,给那人照路。

  过来的是个中年人。

  长得不高,留着三道胡须。

  正是那“姚三”。

  此时他的神情和之前的姚三有几分相似,起码在脸上的恐惧这方面比较相似,但除了尚未离去的恐惧,他脸上还夹杂着懊悔、痛心、自责等诸多复杂的情绪,当看见骡子后,又激动不已。

  “我的!我丢了骡子!”

  “……”

  林觉本身还打算问一问怎么丢的,看见这张脸,看见他的表情,便也什么话都没有了,只是将缰绳递了过去:

  “路上遇见了,还你。”

  “这……”

  那人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恭喜施主,失而复得,这下可以吃得下饭了,快把骡子牵到后面马厩去吧。”僧人举着灯笑眯眯的催促着,随即再度转身,看向林觉,不知不觉之间神态举止也要比先前更为尊敬了些,“施主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品德,真是令人敬佩。”

  “不敢当,只是理应如此。”

  “施主当为我院贵客。”

  “不敢不敢。”

  “施主太客气了。”僧侣做出请的手势,“请诸位施主继续跟我来吧,本院知晓诸位施主夜路辛苦,特地熬了白粥,给诸位施主填填肚子。”

  众人连忙往里走去,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却是仍如路上那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林觉走在前面。

第15章 阁楼畅想

  林觉十分缺乏在这个世界借宿、住店的经验,于是多看少说,放下书笈后,便跟随着身边的人,各自取了一个粗碗拿在手上,排队领粥。

  打粥的还是那名带路的僧侣,他手拿一个长柄小瓜瓢,每次只舀半瓢,刚好就是一碗。

  还有另一名年轻些的僧侣站在旁边,每当舀好了粥,他就负责往众人碗里再加几片酸萝卜,一块豆腐乳,一进碗里立马就被粥汤所淹没。

  “多谢师父。”

  每个商旅行人都说一句。

  到了林觉,同样端碗站到锅前。

  僧侣微微一笑,却是将瓢沉底,缓移慢捞,再舀起来,就是与此前清粥有着明显区别的干货了。

  “多谢师父!”

  林觉不禁一呆,连忙道谢。

  “阿弥陀佛……”

  僧侣单手行礼,笑眯眯的。

  同样几片酸萝卜,一块豆腐乳,却是停在了粥的上方。

  林觉继续道谢,端碗出去,见此前的许多人都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便也走过去,见到有人为他让位置,他便也坐下来。

  众多商旅行人显然都是带了干粮的,林觉书笈里也还有几颗熟鸡蛋和不少挞,三姑赠的果子也剩几,不过还没等他从书笈中取,就立马有商人果断的递来了肉干与挞,客气的说给他尝尝。

  “多谢多谢……”

  “该我们谢小郎君才是。”

  “客气了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结伴走了一段罢了……在这寺院中,咱们吃荤腥,这样可好?”

  “没什么不好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何况咱们坐在外面。”有人说道。

  “咱们不是僧人,无需吃斋,心中对佛祖没有侮蔑就是,该吃就吃,天天赶路,没有肉怎么行。”又有人说道。

  “原来如此。”

  林觉便也不多嗦,低头开吃。

  此时是初夏的夜晚,正好十六,雨后放晴,头顶现出一轮圆月,照出淡墨轻纱般的云层和一圈彩光,气温变得十分凉爽,院中一圈吃饭声音,使得昨天和今天一直在赶路的林觉心里也安定下来。

  酸萝卜,豆腐乳,白米粥,虽然清淡,可比起路上吃的干粮,无论入嘴也好,下肚也罢,无疑都要舒服多了。

  一时竟有些享受。

  除开吃食,此时气氛也不错。

  众人见了妖鬼,走了夜路,到了安全之地,即使原先不认识的,此时好似也都平白熟悉了很多,随口闲聊着,常有人来向林觉分享吃食。

  “这会儿一匹骡子得要十多贯吧?”

  “不止呢!那是去年的价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二十多贯了!”

  “怎么的?”

  “西边运送军粮,缺骡马呗!”

  “……”

  就在这时,那名留着三道胡须的矮个中年人找了过来,左右张望,有商旅行人为他指方向,他跟着看过来,这才看到林觉。

  不是别的,是来道谢赠礼的。

  “恩人!多亏了你,才保住了我们一家吃饭的家伙什啊,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权当作一路上的盘缠!”

  递过来的是一串铜钱。

  众多商旅行人一看,便知晓差不多有几百个的样子,他们都与林觉结伴走来,如今算作相识了,虽然对他捡了骡子却要归还一事没有异议,却也希望他能多得一些谢礼,顿时便有人开口,开玩笑似的说:

  “骡子多少钱,你这多少钱?”

  “仁兄这也太会省钱了。”

  那人听闻,顿时一阵窘迫。

  林觉倒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推辞,笑着一伸手,便将这笔钱收下了,顺便还道了声谢。

  多少算是得了好处。

  倒真被这人给说准了

  林觉如今缺的就是盘缠。

  随即众人纷纷起哄请求,让他讲讲如何得的骡子,如何震住的那妖怪,林觉实在拗不过他们的询问,便也如实回答着。

  没有多久,最先那名来给他们开门的僧侣又走了过来,对着他们双手合十,口诵佛号,这才说道:“今晚来借宿的施主实在太多了,算下来几个人也睡不到一张床,便只好请各位施主挤一挤,凑活一晚了,实是招待不周。”

  “不碍事!有个睡的地方就行!”

  “好歹能遮风挡雨呢。”

  “这天也不冷,睡哪不是睡,便麻烦师父了。”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些铜钱,每个人少的有十几个,多的也就二三十个,都递到这位师父手里。

  “香油钱……”

  众人口中如是说着。

  林觉在旁看着,大致也明白了

  这既是一间寺庙,也是一家旅店,住宿没有不给钱的道理,却也稍微遮掩一点,借托香油钱,听着好听,看着也好看。

  林觉便也连忙取出那名矮个中年人赠的一串铜钱,解开绳子,随便抓了十几个,递了出去。

  僧侣同样笑眯眯的接过,与他道了谢,却是停在他面前,躬身说道:“贫僧观施主是个读书人,年纪不大,与这些常年跑商的施主挤在一起,恐施主不太习惯,刚好,我院有一间空置已久的阁楼,若施主敢去住,贫僧就去为施主打扫一下。”

  僧侣刚一说完,旁边就有商人插话:

  “哎师父!既有阁楼,怎么不给我们住,单单给这位小郎君住?”

  “阿弥陀佛。”僧人依旧口诵佛号,彬彬有礼,“施主有所不知,我们后院的阁楼非德行出众与读书人,不可前去。”

  “这位师父,怎的还看不起人呢?”

  僧人笑而不语,转而继续低头,看向林觉。

  “为何不敢?”林觉也确实不习惯和陌生人、尤其是一群陌生人挤在一起,加上正想找个地方看看古书,便答应下来,“只是阁楼尘封已久,如果特地为我而开,自然不该让师父为我打扫,给我一把扫帚、一个鸡毛掸子就行。”

  “施主是个明理之人。”

  僧侣双手合十,对他行礼。

  林觉也连忙起身回礼。

  月色越发清朗,众人吃完了饭,纷纷回房,林觉也在僧侣的带领下,来到了那间阁楼面前。

  除了身后背的书笈,手上又多了一把扫帚一根鸡毛掸子。

  “多谢。”

  林觉道完谢,便接过油灯,走进了阁楼。

  油灯光照之下,阁楼一楼一边堆了许多杂物,另一边则是通往楼上的木梯,果然铺了一层灰尘、结了些许蛛网,看着是有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林觉住阁楼上。

  不过人家好心给你住宿,哪里有只把自己睡的那几尺之地给扫干净的道理呢?于是林觉干脆放下书笈,从最下面开始扫。

  来到二楼,林觉先将油灯放在了一个较高的位置,转身一看,却是一愣

  楼下还灰尘满地、蛛网遍布,别说扫出去多少了,光是吃怕是都吃了几钱,可这楼上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陈列摆设也都非常整齐,而且墙壁和地板上竟然还画了不少图画,多是些竹荷松柳等物。

  甚至题得有一些诗词。

  “?”

  林觉环顾一眼,不知原因。

  是有僧侣偷摸来此休息玩耍?

  还是说庙中竟有鬼怪?

  林觉不明所以,暂时下去,将书笈给搬了上来,又在楼上仔细查看一下。

  楼上没有多少东西,就一张床榻,中间摆了一张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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