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君实疑似三品大修士不说,实力绝对超群。
县文学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子教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秦寿生一个童生真的能够预见这两人的命运轨迹?
陶铁不认为存在这种可能。
除非秦寿生不是一个童生那么简单。
问题是,黄教习与县文学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子教谕能把五通妖道、五通邪神、莲花生找出来,会找不出来真的大有问题的秦寿生?
在两人都介入了百美图吸食童生文气一事的情况下。
这个可能有,但不大。
所以谭晋玄私信中提及的秦寿生贺信,必然是新近写下且发来的。
如此一想,事情便没那么复杂了。
无非就是秦寿生没有死透,鬼魂没有被阴司引渡进入幽冥,又找上门了而已。
俗称闹鬼了!
或者换个说法,谭晋玄撞鬼了!
当然,这明显不是一件普通的闹鬼与撞鬼之事。
因为谭晋玄是八品下修为的儒修。
更因为谭晋玄与鬼物,特别是女鬼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堪称御鬼专家。
应是鬼怕他,不是他怕鬼才对!
从这个角度出发考虑,谭晋玄收到死而复“生”的朋友秦寿生贺信一事,必然另存蹊跷。
而且大概率是谭晋玄无法独立妥当处理的蹊跷。
谭晋玄此人没别的追求,唯独好脸面!
若不是他自己无法应付,又没了其它法子,是不会找上陶铁求助的。
唔……
虽然他发来的几条私信里没有一个与“求助”有关的字眼,却又字字都在表达求助之意。
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些念头,陶铁没有思虑过久,马上就对谭晋玄的求助有了应对措施。
他先直接将谭晋玄的私信内容,附上自己的猜测与推断,全部转发给黄教习。
然后打算按照仙神司的流程上报。
只是在即将把“邮件”发送给仙神司功曹的时候,停了下来。
今天傍晚,谭晋玄一手拎一个,拖着陈路回与那个口出不逊的老油子在去往功曹值房的路上不断磕磕碰碰的场景于陶铁眼前闪回。
“唉!”
叹了一口气,陶铁打消了把谭晋玄的求助推给仙神司的打算。
毕竟当事人谭晋玄作为仙神司的巡查使,碰上此类事件,完全可以直接向司里申请支援,却没那么去做,必然有原因。
放着自己出身的县文学不去求助,找上他陶铁,也必然有原因。
不管谭晋玄是基于什么原因,选择信任他陶铁,胜过信任留仙县文学、其中的教习与同窗朋友们。
陶铁觉得,自己都不能太过随意辜负这种信任。
虽然陶铁从来不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人。
不可能因为这种堪称廉价又仿佛天价的薛定谔式信任,而违背近来七天尝试践行的“不敢为天下先”苟道精神。
但是,也完全可以尝试找一找两全法嘛。
这般想着,陶铁收起了质感高级的通讯终端,派出了已经脱离五鬼袋的“束缚”的五只小鬼。
“春”“夏”“秋”“冬”“中”五只小鬼,刚刚在新家安顿下来,不亦乐乎,打算搞一场庆祝呢。
正在兴头上,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浇下来,接到一个任务,却又无法拒绝。
只能不情不愿地出了陶铁的形神之五官,骂骂咧咧地遁入虚空,往东城区甲第巷而去。
这种感觉甚是奇妙。
陶铁其实听不懂五只小鬼口中嘟囔的语言,就像猫奴们听不懂猫主子的脏话,却又能感受到猫主子们的愤怒情绪一样。
“唔……”
心里浮现这个比喻,陶铁直想捂脸。
这一天天的,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忍下捂脸的冲动,陶铁稳坐钓鱼台,取出那粒从天而降的空冥碎砾,在等待五只小鬼打探具体情况的时间里,按照【万物通晓】给出的提示,把这粒空冥碎砾炼入储物袋之中,提升内里容积。
为何不选择观想饕餮,吃下这粒空冥碎砾,迅速入门地煞术“壶天”?
原因很简单,贪多嚼不烂!
仔细算一算陶铁目前正在学与练的功法与法术,就会发现,陶铁的精力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万物通晓】是立身之基,必须每天都以用代练。
《饕餮观想法》是目前为止,针对顽石漏体的最好法子,不能疏忽。
《太乙五行导引炼形术》是道途的根本法,一日不可偷懒。
地煞术“通幽”、“斩妖”、“剑术”、“御风”、“跃岩”、“导引”、“禳灾”、“解厄”各有大用,迟滞哪一门的进度都舍不得。
《太乙分光剑诀》乃是攻伐无双、黄君实教习打了样、八仙亲自传授的剑仙法门,怎敢奢谈搁置?
每天还有早晚课要做,要有仙神司的公务要执行,要拓展自己的知识面,阅读各类经典……
也就是一个《形意拳》已经没甚大用,与不急着花大力气去学的《太乙宗基础法术通解》可以舍弃。
哪来那么多时间与精力?
再学一门哪怕是“壶天”这样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地煞术,真的会把陶铁弄得有心而无力。
很有可能像那只三心两意的猫,到最后既捉不到蜻蜓,也扑不到蝴蝶,还捕不着小鸟,更钓不上鱼。
把什么都给耽搁了!
毅然决然做出抉择,陶铁心无旁骛,专心把空冥碎砾炼入储物袋中。
就在这个时候,先后收到两条“骚扰”私信的黄君实正在待客。
“黄都管若是有事要忙,本县明天再来,今晚便不叨扰了。”
耐心等了半夜,终于等到黄君实回到洞府的留仙县县令缪宗仁眯了眯眼睛,神态、语气皆自然说道。
“父母官安坐,黄某无事可忙,只是小儿辈有些事拿不定主意,问一问黄某罢了。”
黄君实怎会顺着缪县令的话,让等了半夜的他就这么回去,立即出声解释了一番。
这么做,倒不是黄君实也在讲什么官场规矩,所以对缪县令“另眼相待”,故而让自己委曲求全。
而是黄君实真心觉得缪县令值得尊重。
留仙县虽有八仙山这一个八位仙真宴饮之处,却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不说乌烟瘴气,至少非是良乡。
直到缪宗仁走马上任,在县令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三十年,硬生生把留仙县给发展起来了。
这一个例,于整个大庸天朝版图内与历史中,算不上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
世间岂有三十年之县令乎?
缪宗仁做到了。
且没有让留仙县“割据一方”,依然彻底拥护天朝中枢,拥护皇帝!
当然了,人力有时尽,物力有时穷。
为了尽快发展起来,缪县令很多时候不得不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坐视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些不好的事情里,便有缪宗仁今晚暗中来找黄君实,寻求支持的主因。
“嗯。”
缪宗仁点了点头,利落采信黄君实的说辞,随即顺着话头说起此行的正事,“玉带河的梳理,还需黄都管带着仙神司多多费心,八仙山那边……”
说着,缪宗仁咽下了涌到喉咙口的话。
似乎有什么顾忌一般。
黄君实淡淡一笑,说道:“父母官有什么就说什么,黄某为人坦荡得很,能答应便答应,答应不了也不会到处乱说。”
缪宗仁闻言,脸上立即浮现惭愧神色,黯然说道:“唉!是缪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黄都管,缪某向你道歉。”
话音落下,缪宗仁不顾黄君实的婉拒,自顾自向黄君实鞠了一躬。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黄君实避不开缪宗仁的强行致歉,只能静静听着缪宗仁接下来的话。
只听缪宗仁说道:“八仙山那边,缪某已经奏请朝廷,请礼部祠部批准,敕封山鬼女郎为八仙山山神,以应对接下来必然会波动的局势。净灵山与四明府喻家那里……”
犹疑了一下,缪宗仁猛地一咬牙,眼中满是愧色,双手深深一揖,沉声拜请:“还是要麻烦黄都管出面,替缪某,替留仙县十三万百姓,遮蔽一二。”
“父母官这是作甚?”
黄君实立即伸手虚扶起缪宗仁,似做出承诺般说道,“某忝为留仙县仙神司都管,自当履行职责。倘若净灵山与喻家越界,不用父母官这般讲,某自当出面会一会他们。”
“如此……”
缪宗仁闻言,眼含热泪,哽咽拜道,“此事,就拜托黄都管了。”
说完,深深一揖,长拜不起。
这一次,黄君实没有阻止,也没有虚扶。
而是任由缪宗仁作揖到底。
过了一会儿,神情不见异样的缪宗仁直起身,再度拱了拱手,说道:“天色已晚,缪某就不打搅黄都管休息了,告辞,留步。”
黄君实当真留步,只是目送缪宗仁离开洞府,走进夜色之中。
裘老的身影忽地不知从哪儿转了出来,白着黄君实,没好气叹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啊!刀小凤,哦不,现在应该叫霓凰仙子了,欺你。缪宗仁这家伙也来欺你。呵呵……”
拖长了语调,裘老继续说道:“再往后,不知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来欺哟。”
黄君实浑然不恼,心中毫无波澜,只是伸手一划,唤出两个光镜来。
一个光镜正对夜色中的缪宗仁,观察他接下来会去哪,做甚;
一个光镜正对陶铁,观察他在做甚,接下来去哪。
只见第二个光镜之中,陶铁也用法术“清水如泉”和“圆光术”的组合,制作出一个显示屏,实时观看五鬼反馈的第一人称视角。
五只小鬼此刻已经来到东城区甲第巷十六号,谭晋玄的家里,隐于虚空中,吃瓜看乐子。
“桀桀桀……”
面容枯槁,好似被掏空了精气神的“李俊升”先是发出一阵反派典型笑声,随即阴恻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