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家别院喝的那一壶月华酒,也在这些天的挑战中,彻底消化。
阴神“太乙大天帝”的浊阴之躯向纯阴之躯转化的进度,大大往前一步。
可喜可贺!
回到仙神司衙门,副都管何必径自离开,陶铁解散巡查使队伍。
楚滢滢张口想要喊住陶铁,当众表达自己的投诚之意,却见陶铁直接朝都管值房走去。
这让楚滢滢不得不闭嘴,另寻时机。
她可不想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打扰剑仙师徒的叙旧或者公事。
进了都管值房,陶铁立即见礼问候:“下官陶铁,奉命报到。”
“坐。”
黄君实应了声,指了下右手边的椅子,然后侧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县令缪宗仁,“缪知府,陶铁到了,有什么事你自己和他说?”
这个措辞的变化,陶铁立即捕捉到了。
做了三十年留仙县县令的缪宗仁终于在初步解决了三大难以后,迎来了升迁。
从一县县令,直接跳级成为一府知府。
“知”是天朝的一种官制用语,是一种用敕旨所规定的任用,指他官暂时主持某一官署事务。
然而别看“暂时”两字,就觉得“知府”的品级一定比正经的“府尹”更低。
这在官场上其实是一件极其灵活的事情。
倘若由朝官履任地方,做一任地方主官,如知州、知府、知县,谁敢怠慢?
像缪宗仁这样,在朝无依,由地方官升任上一级主官,却又不直接给“府尹”一职,而是给的“知府”,才有些尴尬。
终归是“暂时”的主官。
府衙的下官、属官、胥吏,底下的各县官吏,谁能知道你到底能在“知府”的位子上坐多久?
你有什么命令发下来,到底听不听?
缪宗仁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迎来的窘境,或者说意识到了也不在乎,正常开展工作。
而结束留仙县县令一职最后一事,监斩一批人犯以后,在即将履任四明府知府之前,缪宗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留仙县仙神司要人。
只听缪宗仁对陶铁直白说道:“我与柳都管提前商议过了,柳都管也很欢迎去府仙神司任职,怎么样,考虑一下,去见一见更大的天地?”
说着,不待陶铁给出回答,缪宗仁继续说道:
“天朝安内,二十七州皆有事端。
内九州伐山破庙,拔除淫祀,外十八州深化推进改土归流,打恶扫黑,消灭地方毒瘤,取得了一系列丰硕战果。
说句太过现实的话,也腾出了一批极好的位子。
这些位子,众正君子不去坐,迟早会被心怀诡谲的小人坐了。
所以我觉得,陶铁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离开留仙县,去四明府。
同样在仙神司任职,但是正九品都巡查使已经是你在留仙县能达成的极限,去了府城,我保你半年内,升到从八品。”
陶铁平静听完缪宗仁划的大饼,然后同样平静回道:“谢谢缪知府的好意,但请恕在下不敢接受。在下才疏学浅,能力有限,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跟着老师学习,强行去了府城,也是给缪知府拖后腿。如此,就先不去了。”
缪宗仁闻言,颇觉遗憾,却也不纠缠,利落起身向黄君实告辞。
似乎他特意赶在仙神司队伍之前,来到黄君实的值房,就只是为了说那么一通话,表面拉拢陶铁一下。
待缪宗仁离开,黄君实问道:“知道缪知府为什么明知拉不走你,还要开口吗?”
陶铁平静回道:“因为苍云州最近局势变化太大了,他这回去了府城,必须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四明府有些动荡的局势和人心安下来。在四明府,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比扯上老师的旗号来得更直接呢?”
这番话涉及两个要点。
一是黄君实的剑仙名号,不知为何越来越响亮,特别是在苍云州乃至整个西南三州的诸多高层之间;
二是西南三州,乃至天朝甚至整个此方世界的局势变化。
其它且不赘述。
单说天朝上一次轰轰烈烈开始的改土归流,唯独西南三州效果极差。
甚至三十多年前来了一场人祸强行催发的饥荒天灾。
为此,天朝花了三十年时间全方面从长布局,怎么可能只在一县一府之地,搅弄风云,灭去一个喻家?
实际上,整个西南三州,仍旧冥顽不灵的人与势力,在这一次没有波及到百姓民生的安内之中,全部彻底荡清!
死的死,残的残。
像喻家这样断尾求生,用自由换取部分人活命的,都算得上顶顶好的下场。
血雨处处在下。
雨过须有天晴乃自然至理,否则容易成灾。
缪宗仁的考虑便是顺应这个道理。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各人有各人的路。
陶铁其实志不在官场。
恕不奉陪。
第99章 西南天骄
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
来到此界以后,陶铁时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直到现在,他依然只能给出一个非常模糊的答案,但他知道,修行是一切的根本。
尤其是在接触了诸多的人,经历了诸多的事以后。
在这些人里,辉叔说,咱没那个命!
所以辉叔在被牵连的时候,不仅无力自救一家人的性命,连反抗的勇气都无法产生。
这何尝不是许多虚度光阴,待到无端大祸莫名临头之人的缩影?
在这些人里,楚明图胸怀大志,一心想做出点成就来。
奈何没能自己拥有力量,给自己撑腰,只能一个又一个地寻找靠得住的靠山。
如此,楚明图才有一展宏图的渺茫希望。
否则一切是空。
在这些人里,杜伯不甘平庸,向往刺激激荡的人生。
命数机缘不至,读书、习武、修道、礼佛、傩巫,皆无所成。
一遭机缘终于来到,命数改了,方有机会。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陶铁深深地知道,修行,就是一切。
修行,才是一切!
黄君实从弟子平静的眼神,淡然的神情中看出了这些,颇觉欣慰。
他总算教出了一个相对正常的弟子。
不容易啊!
然后问道:“天朝遴选英才,你作为潜龙榜上仅有的百名年轻人,只要不被人挑下榜来,一定会被召至京城,接受培养。你知道自己在上京之前该做些什么,上京途中该做些什么,上京之后又该做些什么吗?”
这一问,不仅是在问陶铁的打算,也是侧面表达了黄君实的态度。
官场,没必要急着混。
待到陶铁拥有超卓的实力,再进入其中,未尝晚矣。
以黄君实自己为例,也就是他生性淡泊名利,不愿出头。
否则的话,别说留仙县仙神司都管了,就是苍云州仙神司指挥使,未尝做不得。
陶铁认真回道:
“上京之前,安心当值,全力迎接挑战,安稳参加西南三州的天骄大会,拿下上京深造名额。
上京途中,不自高,也不自卑,见各地风景,会各地天骄,取长补短,提升自我。
上京之后,全心接受天朝的培养,利用这次契机,把自己的根基打得更牢,实力提得更高,前路照得更亮。”
黄君实听完点头:“你是个让老师省心的,不像师姐……”
说到这里,黄君实沉默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语气幽微:“你知道你师姐没个正形到什么地步吗?”
陶铁如实回道:“弟子不知。”
与此同时,心里顿时起了浓浓的好奇。
黄君实叹道:“她居然在京师大肆宣扬,她不是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的男人是她的老师,碍于伦理,不能在一起,所以才移情别恋。”
叹着叹着,一向淡然面对一切的黄君实脸上戴起了痛苦面具:“你知道这个消息传回来,我被裘老打趣了多久吗?待你见了你师姐,一定要替我斩她一剑!”
陶铁才不会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经直起身,满嘴胡咧咧:“老师,弟子突然想起来,弟子值房里还炖着一锅鸡汤,再不回去,怕是值房都要烧了。”
话音落下,人已没了踪影。
黄君实看着右手边空无一人的椅子,默然无语。
裘老的身影忽地在黄君实对面椅子上出现,翘着二郎腿,笑吟吟说道:“我就说陶铁这小子是个油滑的,他才不愿意做这事呢。”
“我是他老师,难不成我不知道吗?”
黄君实罕见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叹道,“你以为我愿意在弟子面前自己揭自己的短?还不是不想他去了京城以后,被刀小凤那妮子带歪了。”
裘老认真说道:“我可从不这么担心。这小子看着莽,心里拎得可清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有数。”
“但愿如此。”
黄君实长长叹了口气,“京城!嘿,那可是京城啊!我压根就不敢回的地方。”
裘老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一老一“少”两位“隐士”各自感慨的时候,陶铁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值房。
刚想安静独处一会儿,就迎来了访客。
“找我有事?”
允了敲响房门的楚滢滢进来,陶铁直接问道,“有事说事,勿要耽搁时间。”
楚滢滢见状,也不嗦:“我想像五通妖道和玉带河水神那样,投靠都巡查使。”
陶铁闻言挑眉反问:“说清楚,投靠我,还是投靠我师父?”
这是一个许多人故意混淆,但是陶铁自己分得很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