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家大房二老爷便不太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留宿花丛,不得不收心待在府中。
人被迫放弃爱好,总会心生怨气。
二老爷这股子怨气不敢向大老爷撒,就只能撒向喻滢滢母女了。
为此,受到牵连的喻滢滢母亲时常埋怨喻滢滢。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这桩事一直只有喻家内部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五鬼宗是如何探知的?
以至于此刻喻滢滢被老翁这般嘲讽。
莫辨雄雌的壮年狠狠瞪了老翁一眼,义正言辞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莫揭短,你想做甚?喻六小姐已经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又来火上浇油,是想活活气死喻六小姐吗?”
随着话音一同出现在这面城头的,是三三两两零散分开的几伙人。
这几伙人有三个共同点:
一是出身苍云州本地各大势力;
二是近两天才来到留仙县;
三是发现喻滢滢的异常动向以后,方才追了出来,互相照面,索性也就不尝试隐藏身份与行踪了。
所以,莫辨雄雌壮年并非虚言。
喻滢滢这个六品上修士,喻家大房大力宣扬的天才,在四明府府城行事向来霸道的喻家大房六小姐,面对留仙县仙神司都巡查使,表面修为只有七品下的陶铁,未战先逃,还被一击重伤,实属奇耻大辱,脸都丢尽了!
听完莫辨雄雌壮年的话,看见城头上冷不丁出现的人影,喻滢滢胸腹间一阵气剧烈激荡,羞愧、愤恨、恼怒等种种情绪上涌,
哇的一声,喷出一口乌黑淤血。
面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摔倒在地的样子。
这副惨状令人见了,着实有些难以再落井下石。
“唉!”
莫辨雄雌壮年叹了口气,面露不忍之色,挥了挥手,“喻六小姐风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竟如此落魄凄惨,我看了,甚是怜惜。老四,给喻六小姐一个体面吧。”
“好嘞,哥。”
被唤作老四的少女脆生生应了一声,就揣着把黝黑的小刀,笑嘻嘻走向摇摇欲坠的喻滢滢。
“你……”
喻滢滢脸色大变,焦急而又惶恐,“你想干什么?”
见少女脚步丝毫不停,嘴角也一直笑嘻嘻,喻滢滢彻底慌了,连连嚷嚷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我是四明府喻家大房六小姐!”
“我父亲是喻家大房二老爷,我伯父是喻家大房大老爷,喻家家主!”
“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嚷到后来,见少女始终不为所动,一副就是要杀了她的模样,
喻滢滢忍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眼泪像断线珍珠似地从两边眼角不停滚落,慌不择声,凄厉喊道:
“我是留仙县仙神司甲班巡查使,我是天朝官吏,你不能杀我!!!!”
这一声喊让陶铁再无法作壁上观了。
唰的一下。
陶铁的身影瞬间自跃鱼矶水域“闪现”至城门口,站在了喻滢滢身前,拦住少女。
“回来。”
莫辨雄雌壮年及时发声,制止了还想着继续上前,嘎了喻滢滢的少女。
“哼!”
少女横了死里逃生的喻滢滢一眼,“算你命大。”
随后,少女收起手中的小刀子,向陶铁咧出一个十分阳光,分外纯真的笑脸:“小哥哥,你长得好俊啊,可以和我贴贴一下吗?”
原本对陶铁的出现没甚反应的少年听到这句话,霍然变色。
只见青光一闪,少年出现在少女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当我死人啊?”
恼怒地斥了一句,又是青光一闪,少年拽着少女回到了壮年身后。
莫辨雄雌壮年见惯不怪,面不改色对陶铁拱手一礼:“陶都巡查使,久仰大名。”
礼尚往来。
伸手不打笑脸。
陶铁拱手回了一礼,客气问道:“在下正是陶铁,不知五位是?”
壮年回道:“我们五人乃梧陵府五鬼宗弟子,在下两仪,他们分别是……”
不待壮年把话说完,身穿赤色衣服的老翁抢话说道:“别听他胡扯,他不叫两仪,他叫阴阳人。老朽是太阳,见过陶都巡查使。”
莫辨雄雌壮年横眉一竖,就要开口怒斥。
浑身青色的少年不给机会:“我是少阳,见过陶都巡查使。”
浑身黑色的老妪嘿嘿一笑:“老身太阴,见过陶都巡查使。”
头戴银饰、身穿白衣的少女清脆出声:“俊哥哥,记住妹妹的名字,妹妹我叫少阴,今晚给哥哥留门,哥哥一定要来啊。”
少年闻言脸色立黑。
壮年也很是无奈,叹了口气:“让陶都巡查使见笑了。”
陶铁不为所动,心中毫无波澜,漠然问道:“看样子,你们应是来找我的。怎么,净灵山没有出面,还是说净灵山出面了也不管用?”
“哪里哪里,陶都巡查使误会了,误会了。”
壮年立即摆手,先否认,再澄清,“不用净灵山出面,我们五鬼宗也不会找您的麻烦。我们对您有所求,怎么可能找您麻烦呢?把您供起来,都害怕您不乐意呢。”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陶铁的警觉。
五通妖道的提醒,言犹在耳,这就应验了?
连可以把五通邪神搞成如今这般境地的五通妖道都不敢接受五鬼宗的供奉,陶铁更是不敢沾惹。
“敬谢不敏!此话免谈!”
陶铁立即拿出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要说事就好好说事,别说这些人的话。”
壮年立即回头怒瞪老翁、老妪、少年、少女,恨铁不成钢一般斥道:
“你看,你看,三令五申,让你们出门在外多少注意形象,不要这么乱七八糟。
吓不死人,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这不,又让陶都巡查使对我们观感不好了吧?
我们是个集体,你们多少有点集体意识!
你们总是这样子,让我如何对外,如何与人交际,如何谈话啊?啊?!”
三言两语岔开先前的话题,壮年恍若自己没有提起过“供”这个字一样,脸上堆起笑容说道:“陶都巡查使,我们这趟来没别的事,就是想从您手里买一份您得来的那一版五鬼搬运术的抄本。”
说着,壮年严肃神色:“您放心,我们五鬼宗行事磊落,坦坦荡荡,绝对不让您吃亏。三百枚上品灵玉,只要您答应抄录一份,我们五鬼宗就出三百枚上品灵玉。若是……”
壮年顿了一下,脸上严肃的神色转为肃穆,抬起右手,拇指扣住小指,食、中、无名三个手指头向天,做出发誓的动作:
“我以五鬼宗未来一百年的气运发誓,若是您愿意给我们拓录一份功法真意可供十次领悟的玉简,我们五鬼宗愿出三百枚极品灵玉!”
“三百枚,您卖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
“真正的物超所值!”
玉带河中,玉带河水神张大了嘴巴。
额滴乖乖啊,三百枚极品灵玉,那是多少小钱钱?
买下一整个由天朝敕建、其实非所有的玉带河水宫,都还有剩余吧?
关键是,没到上三品,一般修士接触不到极品灵玉灵石!
五通妖道呱的一声,化作了一只金蟾。
恨不得替陶铁答应下来。
胡惟昌面如死灰。
相较于三百枚极品灵玉,一百八十枚上品灵玉算个甚?
甚都不算!
第92章 四明府喻家夜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重礼下于人,所求必大。
面对胡惟昌提出来的一百八十枚上品灵玉,陶铁动心不已,最后拒绝是因自我道德约束。
面对五鬼宗提出来的三百枚极品灵玉,陶铁却一点也不动心,趋利避害之下,直截了当拒绝:“多谢贵宗的好意,恕我不识趣,敬谢不敏。”
加重些许语气,陶铁继续说道:“若是贵宗真心想要那一版五鬼搬运术,就请端正了心思,再与我谈吧。告辞。”
说完,陶铁右手张开虚握,隔空摄起微顿在地的喻滢滢,向县城内走去。
此时已下值,此事非公事,护城法阵的安检自然是要过的。
隶属于县尉的城防士卒颇有眼力见儿,没有让陶铁多等,立即放行也就是了。
城头上看热闹的几伙人顷刻间散去。
只有五鬼宗的壮年、老翁、老妪、少年、少女仍然留在原地未动。
少年沉声说道:“我早说了,陶都巡查使虽然缺钱缺资源,但是不缺品行,让你别试探,你非不听啊。这下好了,一件简单的事,弄得复杂起来了。”
壮年眉头一抬,就要开口驳斥。
少女抢在他之前,便狠狠掐了少年的胳膊一下:“你给我闭嘴!没看到老大烦着呢吗?在这打什么马后炮?要真觉得你的想法对,就应该坚持到底,现在哔哔什么?搞内讧?那不如大家散伙得了!”
老翁和老妪没有出声,笑眯眯地看着一对年轻人玩笑打闹。
“回去吧。”
壮年这时忽地没了说话的心情,转身就走。
“去哪?”
少年挨了一记狠掐,犹不开窍,大声问道。
少女果不其然又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