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炸如响雷!
六合连环坞第一寨子丑寨的寨门在陶铁内炼神将神霄赵公胯下黑虎惊鸿一闪的扑击之下,四分五裂。
水寨轰然洞开。
碎砾与灰尘四溅,栈道下水花不断拍击。
“仙神司办事,闲杂人回避。”
陶铁的身影当先穿过灰尘与碎砾,左手执着与官袍配套的腰牌,开口喊话。
温声细语,和和气气。
然而杀性极重。
三班巡查使正式、编外、临时共一百零六人,在两位从九品巡查使莫雨晗和青云道长带领下,从陶铁两边冲了进去。
如狼似虎,神情凶恶,欲择人而噬一般。
“仙神司办事,闲杂人回避!!!”
那些在出门之前就异常兴奋的巡查使们,口中吼着同样的一句话,语气一点也不温和,动作更是粗暴。
子丑寨里的人,但凡避开得慢了一点,便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揍。
若是有人原先高高在上惯了,忍不下这口窝囊气,想要挺身而斗,反抗霸权。
呵呵……
兴奋的那些巡查使们巴不得如此。
“啊!”
“饶命!”
“我投降!”
“寨主救我!”
惨叫声、求饶声、呼救声立即在子丑寨中各处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人在死,血四流。
打斗的烈度却控制在一定规模之内。
只一个照面,子丑寨顷刻间便死了二三十人,没有起火。
没有任何东西与建筑被烧毁。
子丑寨,不堪一击!
倒不是说六合连环坞尽招了一些没什么本事,只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跳梁小丑。
而是仙神司内部实在太卷。
九品下修士,连临时工的位子都坐不稳。
一旦表现不好,或者领导发话,随时就得滚蛋。
君不见甲班原先的三队队长陈路回与那个口出不逊的老油子,在都巡查使获得天朝嘉奖,赐下官身之后,立即悄无声息被法曹剥夺了胥吏资格,赶出了仙神司乎?
这两人还是正式编制呢。
都巡查使平日里很好说话,可记仇也是真记仇。
他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谁让我不爽,谁就别想爽。”
很明显,六合连环坞不把都巡查使的话放在心上,已经让都巡查使感到不爽了。
子丑寨四分五裂的寨门便是明证。
三班巡查使们,包括莫雨晗和青云道长在内,可不想表现得太差,让显然要狠狠收拾六合连环坞的都巡查使不爽。
至于为什么都已经杀了人,却不放火……
都巡查使说了,六合连环坞藏污纳垢,寨内必然有许多赃物。
有些赃物是必然要上账册的。
有些赃物却不能上账册!
何谓不能上账册?
意思是有些东西不上称没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无论是六合连环坞背后的喻家,还是州衙、府衙、县衙都不愿意看到,某些赃物暴露在阳光之下。
届时便不仅是利益之事,而是性命攸关,乌纱帽能不能保住的事。
对此,三班巡查使们大部分都是粗人,不甚理解,也不甚在意。
只是知晓,做好分配以后,他们能从这些上不了账册的赃物里拿走一份。
都巡查使言明了,这不是私相授受,而是有着上司批准文书在的合法所得。
机会只此一次。
下次谁敢乱伸手,拿不该拿的东西,谁就先掂量掂量,值不值一条小命。
没有人不把都巡查使的话不当一回事。
恰恰相反,绝大多数巡查使都知道这并非恫吓式的虚言。
可正因并非虚言,三班巡查使杀起人、抄起赃来,愈发卖力。
这一趟公务,不仅能立威立功,还有额外收获。
着实赚大发了呀。
不想着狠狠出力的,不是傻子,就是有坏心眼子。
以后得离那些人远点,免得被溅一身血。
如果说昨天的玉带河只是飘来了乌云,间或响了几声雷。
那么今天的玉带河便是风雷大作,暴雨滂沱,甚至有决堤发大水之势。
留仙县仙神司三班巡查使一改成立之后表现出来的温吞作风,忽地从一只懒洋洋散步的睡狮变成了一头追亡逐北、杀气腾腾、既凶也狠的雄狮。
这头雄狮虽不放火,但杀人。
子丑寨一照面便被破了,因有人顽抗,陶铁便下令,诛杀了寨内所有人。
兵贵神速。
破了子丑寨以后,陶铁留下青云道长,带着一些人查封赃物,自己迅速率人往余下五寨行去。
寅亥寨、卯戌寨、辰酉寨、巳申寨或彻底没反应过来,或反应过来但没及时且正确应对,或反应过来也做了应对但没做到位,全被陶铁下令杀光。
来到六合连环坞最后一个水寨午未寨的时候,陶铁仍想贯彻留寨不留人的想法,却没能下成令。
午未寨的寨主领着一百多人跪在寨门外,解除武装,自缚双臂,背负着棘刺,摆出一副诚心请罪的模样。
“投降啦!”
一见陶铁及三班巡查使的面,午未寨寨主痛哭流涕喊道,“陶大人,我们投降啦。请将我们收监,或者转给县衙,不管怎么判,我们都认。求求陶大人宽恕一二,允我们投降啊!”
“呵呵……”
陶铁闻声哂笑,“投降?”
说着,眉头一挑,沉声冷喝:“晚了!”
话音起时,右手已经竖起,就要挥下,指挥三班巡查使杀了他们。
“阿弥陀佛。”
忽地,一声佛号响起,一个和尚自河上而来。
倏尔之间,便落在了陶铁身前。
也挡在了午未寨寨众面前。
这个和尚不是旁人,正是那一晚八十七子带到雾山寺的十二名下属中,唯一一个生人。
转交原留仙县城隍阴司十一司主吏给城隍柯犹遒的时候,一同转交了过去。
没想到这就被柯犹遒放了出来。
还敢光明正大现身,且出手干预陶铁执法。
要么是傻的,要么是有恃无恐。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既已投降,陶施主何必赶尽杀绝?”
和尚双手合十,庄严正经,面容慈悲,语气充满怜悯说道,“贫僧觉得,世间杀孽已经过甚,还是勿要再添罪恶为宜,陶施主认为呢?”
“你叫我什么?”
陶铁直视着和尚悲天悯人的双眼,漠然问道。
和尚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当即改口:“请陶大人恕罪!”
陶铁再次漠然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贫僧不敢。”
和尚微微垂下眼帘,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贫僧只是在给陶大人提个建议,更是在恳请陶大人,慈悲为怀。”
“呵呵……”
陶铁笑了笑,然后问道,“你跟着八十七子厮混,祸乱留仙县阴阳秩序的时候,也有这般提建议,也是这般恳请的吗?”
和尚闻言,脸上浮现痛苦自责之色,语气惭愧说道:“可惜八十七子施主不怎么听贫僧的建议与恳请,仍造下了许多罪孽。”
“呵呵……”
陶铁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冷了许多,“的意思,留仙县这么多年阴阳秩序乱了但没有大乱,是因你以身饲虎,跟在八十七子身旁苦苦相劝的功劳?而不是柯城隍不动神色间,收服了文判、武判、牛头、马面、日夜游神以及一帮阴差,方才做到的?”
“阿弥陀佛。”
和尚口诵佛号,认真辩解道,“贫僧不敢与柯城隍争功。”
“虚伪!”
陶铁毫不犹豫出声斥责,“虚伪至极!”
所谓不敢争功,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有功!
然而当真有功吗?
明眼人都知道,没有!
一点都没有!
不过这些与陶铁不甚相关,他只是拿此事来垫话而已。
只听陶铁冷冷说道:“和尚,我给你十息时间,从我面前闪开,否则,你便与他们陪葬去吧。勿谓言之不预。”
结尾六个字,便是最后通牒。
和尚听了,没有多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