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屋子的楚泰又是在镇子里绕了一圈，询问了不少人。
作为处在平缓地域的城镇，这里的居民不像山林中的村落那样排外，楚泰询问的过程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他很快就弄清楚这户人家在“搬离”之前受雇于王家。
并且，在一位非常“健谈”的老人口中，得到了两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两年前，水家小子的儿子得了怪病，花了不少银子，最后没办法只能送到婴儿塔中，当时我们都劝他放宽心，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小子就发达了。”
“不过这小子发达的手段有些古怪，每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的泥，还不是地的那种泥巴，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干什么。要不是他为大善人王兰老爷做事情，我们可不敢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又是王家？而且后一句话说的……’
楚泰微微挑眉，两个半月前，从鸦仙获知许王家的消息后，他就对其所作所为留了个心眼。
王家的评价，在附近这片地域一直很好。
除去打着救济无人祭祀婴儿亡魂的婴儿塔外，还帮助百姓更换农具，廉价借出耕牛，平价出售种子，修桥造路也是这一家经常做的事情。
但在这一切看似正常的善行背后，楚泰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比如婴儿塔建立之后，各地总是会出现一些患病婴儿。
搭桥修路的时候偶尔会出现一些青年莫名其妙的失踪。
还有山林之中，一些较为完整的尸体都缺失了一些特定的部位。
在金华宗的记载内，这就是君魔一系魔道修士最常用的手段。
用楚泰前世的话语来讲，君魔一系魔道的理念是根植在人性负面之中，一切以巧取豪夺、折磨压榨、控制思想，甚至操控群体意识的手段，都属于君魔道的范畴。
或者说，这些手段都可以升华出君魔道的神通。
现在王家做的事情，便是典型的君魔道手段。
‘难怪乌朝夕忍不住动手，合着那辛青不是自己在修行，而是尝试让君魔道的理念在这片土地扎根，此等举动流毒无穷不说，所有涉及到的修士都要倒霉。’
想到这里，楚泰不由有些头疼。
君魔道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其影响深远，很难根除。
远的不说，楚泰发现的问题，各个村子和乡镇内的人们就不清楚？
不一定。
只是利益放在那，大家都默认了牺牲小部分，成全大多数而已。
因此，在金华宗的典籍内就有记载，对于君魔道大成者而言，他们根本不需要特地去寻找材料。
他们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人去做。
想要特定命格的材料，会有人孕育。
想要特定部位的材料，也有人舍弃。
想要一些特定的，已经灭绝的材料，大把的实验品排队等着。
并且，这等理念不单单是对凡人，对于修行者而言也是一样。
作为四大魔道源流之中最后一位证道的君魔，他流传于世的典籍，在仙佛两道的限制下，少之又少。
楚泰在金华宗内收藏中看到的内容有记载，君魔承认个体的自由，但在其统治的范围内，一切事物皆为其所有。
修行之人采集元气便是同其结缘，需要在日后偿还，或在死后将肉身和神魂作为代价支付给君魔。
想要摆脱这等命运，唯有去外地抢，去他处夺，偿还自身修行带来的损耗，方能得到自由。
但真正愿意离开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这位君魔非常的“讲道理”。
消耗了十份元气，偿还十一份就好。
不能少，但也绝不会多。
一旦偿还，立刻放任自由，唯一的限制是失去君魔统治下所有的便利生活。
例如诸多任意购买的修行功法。
同元气一样，手头钱财不足，付不起代价，可以选支付死后的尸身和神魂。
甚至，若有人能在君魔的眼皮底下盗取典籍，他也不会在意，甚至会因为这个人的能力而高看一眼。
自由的秩序，秩序的自由，一切都看上去非常美好。
但在金华宗的典籍最后却明确记载了，君魔体系下，再也没有一人真正意义上成就仙业，也再无一人飞升天府。
所有在君魔体系下修行有成之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成为君魔的一部分，其中略有瑕疵的成为了君魔的法宝和神通，完美的那一小撮则是成为其道果的一部分。
所有凡人的血肉魂魄，也都被其压榨殆尽，铸就他更进一步的阶梯。
(本章完)
第43章 云柳沛昱
‘看样子，云、三箐山和回风谷三个地方是不得不走一遭了。’
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楚泰也是明白当初鸦仙乌朝夕为何会选择简单交流后立刻离开。
君魔道的存在，让乌朝夕不得不插手王家的事情，同时异类的身份让他很难信任仙道修士。
楚泰怀疑，自己能够被对方信任，太乙金华宗的名头起了不小的作用。
回到树林，楚泰和郭山简单交流之后，便驱使着剩下的尸体继续前进，计算了一下剩下尸体的去处，按照远近顺序，以及对王家造成后果的影响能力，选择先往云柳家。
不同于大善人王家，居住在云一代的柳家，算得上是修行世家。
六百年前，柳家先祖有幸得到一卷修行之法，出了修行之士。
经过三代传承积累，供出一位散仙，也就是当代家主柳沛昱。
作为修行年月在三百年以上，成就仙业上百年的知名散仙，柳沛昱的名号便是浮光道人也有所了解，在为楚泰讲解天下仙道修士的时候，就曾拿他作例子。
浮光道人口中，柳沛昱所学虽为旁门丹法，不得玄门真传，却也别有一番妙用。
所成金丹四象已成，五行攒簇，阴阳共合，只是差了一缕火候，七返九还难全，炼化形骸难满，未得造化全功，不得上品，止步中乘。
但其苦修多年，一身法力有四百余年，放在楚国已是一流的存在，且他从甲子前就开始准备应对日后劫数，修行了不少强力术法，神通越发广大。
还祭炼了一件强力法宝飞烟清旗，浮光道人曾远远观望过，给出的评价是采诸般灵药反复熬炼，拉扯成丝，编造而成，形质已经洗练完全，又刻印旁门云，辅真水点化灵窍，生出精光宝气外映，为上乘旁门法宝。
潜力虽不如金炫丹霞幡，但在斗法方面却毫不逊色。
综合而言，这位柳沛昱无论是神通还是修行年岁，都算得上是楚泰的前辈。
去见这样的人，自然不能以假面前往，也不可轻易上门拜见。
人家在此经营数百年，根深蒂固，他们亲自邀请是被请进来，楚泰自己上门就是求见了。
因此，在到云之地前，楚泰便帮助郭山将背上的棺材又洗练了一番，开辟一方小小乾坤，用来收拢剩下的几具还未归乡的尸体。
让郭山在云附近一处山头修行，自己换了身行头，向着柳家所在的城镇走去。
作为楚国少有的散仙，柳沛昱的威名让柳家能独占一处上好的灵穴，又圈了一大片土地建立亭台楼阁。
四周百姓的生活在这些建筑搭建的过程中，逐渐向柳家倾斜，成为依附柳家的存在，进一步扩大柳家在本地的影响。
如今，柳家之外的城镇，除去极少数原住民外，更多的是外来求道学法之人，可谓是鱼龙混杂。
孤身一人，还是少年模样的楚泰，一入内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那些揣着短剑，拿着长棍的江湖人士相互对视，用各色眼睛打量楚泰，猜测其来历和能耐。
四处张望了一下，楚泰看到了不少百年火候的灵芝、人参，也有一些楚国南方山水孕育的灵药七叶一枝花，云霞贝母等。
只是这些材料或是火候不足，或是药性有所流逝，一圈转下来，尽是些不入流货色。
‘原以为此地人流来往，会碰到什么蒙尘的宝贝，来一场评定，引起轰动，最后被柳家引入其中。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柳家的能耐，稍微成气候些的都被搜刮干净了。’
‘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些其他事情做，闹出点动静来？’
楚泰有些苦恼的时候，一位衣着华贵，面色秀美的女子径直向他走来。
边上看着楚泰的众人纷纷变色脸色，或是惊讶，或是倾慕，还有一些用嫉妒的神情看向楚泰。
‘嗯？这气息，怎么有点泥水丹法这类旁门邪道的痕迹？’
楚泰瞄了一眼女子，微微皱眉。
女子并不在意，上前就是对着楚泰施礼道：“见过这位道长，家主有请。”
楚泰心中略微惊讶于对方的举动，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二者在其余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入柳家大门，穿过大片布局精巧，以假山、藤萝构建一步一景，一景一画的园林，来到一处建立在翠绿竹林旁，碧水莲花池中的凉亭。
亭内，一位身穿道袍，年轻英俊，颇具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望着水中莲花，在他身后，还有一小炉，放在上面的壶正发出汩汩的沸水声响。
女子带着楚泰上前，恭敬道：“家主，道长到了。”
柳沛昱抬手，女子毕恭毕敬的退下，一句话也没有。
此等做派，结合先前在女子身上感知到的法门气息，楚泰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大对。
似是看出楚泰的疑惑，柳沛昱笑道：“家里人总是喜欢摆弄这等世家做派，倒是让道友你见笑了。”
“柳家在此数百年，于楚国而言亦是一等一的大世家，有些规矩也是正常。”
楚泰的回答，让柳沛昱连连摇头。
“道友你元气纯粹，清光绕身，显然是修行有成之人，必然道性深重，怎么会不清楚这世家规矩最是磨人，修行之人可以粗鄙，可以愚蠢，但若失了心中的一点自我，一点自尊，便算是废了。”
“所以，这红尘三千丈，最磨人的从来不是那些人元灵情妙中隐藏的七情六欲，而是消人自我的繁文缛节啊！”
话语间，柳沛昱取来一点饵食，扔入水中，看着鱼群争抢，低声自语。
“有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世上是不是没有池塘会更好一些。”
听出对方想法的楚泰看向池塘中的鱼儿，好似回答，又好似自问。
“可是失去了池塘，这些鱼儿还能适应大江大河吗？他们会死的吧……”
楚泰上前，吹了口气，碧水翻滚，群鱼隐匿到荷叶之下，任凭风吹，荷叶只是摇晃，却未曾沉入水中，独立于碧水之上的同时，又似庇护着下方的游鱼。
“约束也是保护，自由也需要法理。若是觉得池塘是约束，那就跳出束缚，若是无能为力，那就留在池塘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楚泰的回答，让柳沛昱哈哈大笑，对着后方竹林喊道。
“道友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44章 两天碰撞前
“楚道友不愧是乌朝夕口中的有道之士，此等言论，倒是让我也颇有感悟。”
柔和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穿翠色长裙，头上斜插着一根翠竹枝的女子从竹林之中走出。
楚泰见到对方，先是被其头上斜插着的竹枝的吸引，其上甲乙木气凝聚，宝光流转不断，丝丝缕缕长生灵机翻滚，滋养其形，显然是一件形质洗练完全的法宝。
而后，这坤道对其称呼，又是让楚泰心中一惊，暗暗思索乌朝夕为何如此直白的插手此事。
‘难不成我先前推测有误？’
“王家的事情已经压不住了，乌朝夕又担心楚道友你继续拖延，便迂回找上了我，而我又找上了柳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