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惊地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海面。
除了略有些昏暗的天空以及鹅毛一般的雪。
触目所及,四面八方皆是一片泛着黑光的冰雪。
但觉天高地迥、宇宙无穷。
海面之上,唯远处冰川一横与铁船一芥,船中人数粒而已。
厚厚的冰层伴随着铁船的破冰前行,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咔嚓’声响。
也将王魃从恍惚中惊醒。
那群在黑水港被英挑选上来的散修们围在甲板上的一团特制篝火四周。
一边灌注着法力,一边判断着方向与风向,避免走错。
在这里,修士们都已经失去了方向,唯有靠着经验进行判断。
而船头上,英与李应辅也正目视着前方的冰霜世界,察觉到王魃的到来,英和李应辅当即便走了过来。
“总司主,你身上没有御寒之物,还是先回船舱吧。”
英劝道。
若是平时,王魃倒也是个听劝的人,不过此刻感受到激烈的寒风,感受到天海之间的空阔浩渺,他却忽然心中一震。
纵目望去。
《乘风六御》之法在他心间悄然流转。
风有六御,乃为寒、热、湿、邪、缓、急也。
缓急之道,他已然领悟。
而其他四种,却迟迟唯有契机。
只是在这一刻,他却忽然对六御中的‘寒’之一字,有了莫名体会。
英与李应辅皆是元婴修士,又岂能看不出王魃此刻状态的特殊。
当即屏气凝息,不敢多做打扰。
同时隔断了甲板上的散修,让他们也不会打扰到王魃。
王魃立在甲板之上,也并未感悟太久,便又回过神来。
歉然道:
“让二位久等了。”
“哪里,总司主天资绝世,令人欣羡不已啊。”
英由衷道。
王魃闻言无奈笑了一声,他哪是什么天资绝世,只不过是学得太多太杂,不知不觉间积累得底蕴越发雄厚,以至于稍有触动,便能感悟许多罢了。
这不算是天资,更多是后天的坚持和努力。
嗯,与其他绝对无关。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登上总司主之位后,身边的马屁似乎不知不觉也多了起来。
他也未有辩解,随即想起了之前尚未解决的疑问:
“英护法,你方才说的极北寒流……”
“哦,是,差点忘了……这极北寒流在北海洲之上,若是往常威力惊人,除了化神老祖,谁敢往上顶?不过每到这北海绝道开启的时节,从东边天漠洲吹来的暖流,却会与之抵消,虽无法消弭寒流,却会形成一道较为安全的空中通道,且在那湍流之中,速度极快,随之而行,几可与地脉流转相媲美。”
英连忙解释道。
“哦?竟有此等奇妙?”
王魃和李应辅闻言,顿时啧啧称奇。
世界之大,确乎无奇不有。
两人也颇觉眼界增长了不少。
不过随后,王魃便不再回归船舱,而是直接在甲板上放了一个蒲团,甚至放开了法力屏障,仍有风雪拂面。
他毕竟兼修了肉身之道,虽觉寒冷,却也很难受到什么损伤。
反倒是这风雪更有利于他对乘风六御的领悟。
因此他干脆便直面风雪,体悟修行。
英见状,心中也不由对王魃多了几分正视。
他之前对王魃姿态极低,那还是看在其师乃是化神修士,以及其本身地位极高,且受宗门高层看重的份上。
如今却是对王魃这个人,多了几分认可。
就在这风雪呼啸中。
铁船破开了层层厚冰、海面上的冰川……
又过了两日。
冰层渐渐变薄,风雪也渐渐停歇。
直至浑黑的海水,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波涛带着没有完全化开的碎冰,摔打在铁船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
“咱们算是刚过了外围,如今便是到了飓海关的范围。”
英解释道。
王魃微微颔首。
这几日,他也大致了解了路线。
刚出海会有一段冰封的海面,这是受到了极北寒流的影响。
而到了飓海关的附近,高空仍旧是极度冰寒。
可海面上的气温反倒是温和了下来。
只不过等过了飓海关,就会迎来更加惊人的寒冷,但那时距离北海绝道也就很近了。
“这个时候,也该加速了。”
英随即吩咐了那几个散修。
铁船直接贴着海面悬飞而起,朝着北边飞速赶去。
也不敢飞高,因为稍微高一点,温度便断崖式下跌。
而这里的海浪也渐渐激烈起来。
风急浪高。
甚至时而有雷霆轰鸣之声在天空徘徊,却始终没能落下来。
王魃抬起手掌。
一股带着湿寒之意的气流在他掌心旋转。
眼中,微微浮起了一丝笑意。
“运气不错,不光是领悟了‘寒’,对‘湿’也有了些感悟。”
随即也不再留在船头,回到了船舱里。
……
海面之上,阴风怒号。
一尊留着白髯须的老者立在一艘破败的竹筏上。
身上的衣袍血迹斑斑,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
露出了其中犹如雕塑一般的肌肉。
他身材高大魁梧,虽然头发、髯须皆已斑白,且凌乱不堪。
却依然精神矍铄,饱经风霜的面容上,双目精芒湛然,顾盼之间,如虎视鹰扬。
只是不受控制地大口喘着粗气,却已经暴露出了他此刻状态的困难。
在他的四周。
三尊魔焰汹涌的元婴前期修士身上也都各有些破损。
相比老者而言,这三人的状态都要好上许多。
只是三人却都不敢小觑这个老者,一个个面容凝重。
为了围剿此人,他们可不只是来了三人,可除了他们这三个元婴修士之外,其他的金丹修士都已经葬身在这深海之中。
尽管已经尽力高估此人的实力,真正动手,却发现还是小瞧了对方。
以至于一路追杀到了此地,却仍未拿下。
“你以凡人之身,却掌握了这等力量,甚至竟然堪堪能与元婴搏杀,倒是不愧‘真武之祖’的名号!”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一位元婴魔修冷冷道。
老者立在竹筏之上,任由海浪推动着竹筏起伏,他自岿然不动。
即便状态困难,伤重难返,目光却依然犹如鹰隼一般锐利,沉声道:
“老夫倒是想知道,你们为何会知晓老夫所在?”
他的问题,却反而被嗤之以鼻:
“呵呵,你替三洲卖命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么?”
“你在他们眼中,与猪犬无异,不,说不定他们也正忌惮着你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你死了,流传在外的真武之道很快便会断绝,这便足够了……反倒是我更好奇,你一个凡人,真有这般惊世天赋,能够自行开辟这真武之道?此道虽说与长生无关,可能让一个凡人短短数十年,便能比肩元婴,还是太过不可思议了,想来多半是从哪获得的传承……”
“你若是如实招来,我等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惊世天赋?传承?”
老者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即笑容一收,失去了弹性、长满了皱纹的脸上,蓦然凝出了一抹凶厉:
“想要?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来拿!”
“只恨我竭尽心力以致天命将尽,不能再将真武之道推向更高!”
“否则尔等宵小,又有何资格在老夫面前叫嚣!”
“今日既死,老夫亦要尔等伪仙明白什么是凡人之怒!”
说话间。
他脚下猛然一蹬!
整个人便从竹筏上高高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