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的黑风毅发现陆斩察觉不对，便一股脑儿将身份和盘托出，他希望看到陆斩恐惧，哪怕是惊讶、震惊、或者愤怒的表情，来满足他的心理需求。
谁料陆斩竟然很激动…很兴奋…比世外天的人还要兴奋。
“啊？”
黑风毅望着陆斩，神色有些茫然。
这跟自己想象得不一样啊。
都吃到人肉包子，又知道他是大魔头了，陆斩激动个啥？
陆斩拉着黑风毅的胳膊，唾沫横飞道：
“宗主，我是黑水宗十大堂主之一的陆霸，陆斩是我的化名。因为刚刚上位不久，所以你不认识我，但我却久闻你的大名！属下实在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宗主！”
“啊？”黑风毅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么，感情他建立的黑水宗非但没有灭亡，甚至吸引了新鲜血液…新鲜血液还是不满二十就破入造化境的天骄？！
黑风毅觉得不可思议：“咱们黑水宗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满二十就破入造化境的天骄，就算是五大仙门也得抢破头，他们黑水宗怎么配得啊？
虽说世人觉得黑水宗威风，可黑风毅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他主张“有收无类”，世人谁知道黑水宗是什么？他们只是人多，实力也就那回事，弟子质量参差不齐，平均质量极低，绝不是天骄最优选。
陆斩看出他的惊讶，便掏出黑水宗堂主令牌，道：
“宗主请看，这是属下令牌，乃是长老任命。在您失踪后，长老对外宣称宗主闭关，掌管了黑水宗大权。如今黑水宗虽不说蒸蒸日上，可也算是稳步前行。”
“若说唯一的不足，就是长老太过热血，经常带领我们大肆活动，损失了不少堂口，金陵舵跟汴京舵被人灭得七七八八。”
“……”
黑风毅仔细查看令牌，确认这令牌是黑水宗的东西，当下不再怀疑。
瞧着陆斩滔滔不绝，黑风毅越听越觉得不对，他打断陆斩的话，道：
“我当初破入造化境时，梦璃确实目睹，我也确实将黑水宗暂且交给她，但我跟她说的方针是要稳步前进，在我没有回来之前，黑水宗最好销声匿迹保存实力，她怎么还带着人大肆活动？”
陆斩惶恐：“宗主，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我什么都没说。”
黑风毅以为陆斩害怕，心底油然而生优越感，在此地一甲子，从未有人对他露出过诚惶诚恐的表情。
这令黑风毅找回了做宗主的感觉，他严肃地道：“你不必害怕，尽管说！”
陆斩咬了咬牙，好似做了半晌的精神斗争，才道：
“卑职加入黑水宗不久，对以前的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最近的事。”
“长老将核心弟子从南疆调到中原，先是在金陵举行盗墓活动，不料引起官方注意，致使金陵舵覆灭。”
“其后长老又前往汴京，派遣汴京舵在火云山大肆挖墓，结果触发火云山禁制，弟子们又全军覆没，又因此引起镇妖司注意，损失好几十堂口…”
“……”
陆斩诚惶诚恐地添油加醋，将姬梦璃做的事情说出。
当听到姬梦璃打劫紫薇山的时候，黑风毅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什么？！梦璃她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盯上仙门，这不是带领黑水宗自取灭亡吗？本座当初就觉得她行事激进，虽然出身名门，但丝毫没有名门小姐的气度，做事很不稳重！”
啊？
陆斩嗅到了瓜的气息，他道：“宗主息怒，若是长老出身名门，那这些就都解释得通了。”
黑风毅抬了抬眼皮：“嗯？”
陆斩缓缓道：“根据属下研究，出身名门的人容易自满，特别是在掌权后更容易心高气傲，从而做出错误指令。再加上他们自幼富足，不懂得辛苦为何物，自然不会珍惜黑水宗。”
黑风毅被困在这里许多年，心灵跟脑子都有些麻木，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只觉陆斩说得很有道理。
黑水宗是他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姬梦璃没付出过东西，自然不会珍惜。
陆斩又顺势问道：“长老竟然是名门望族？”
黑风毅点了点头，叹气道：“梦璃乃是南疆贵族女子，我是在一个雨夜遇到的她。”
“她的母亲乃是合欢派的女子，因为她父亲而叛出师门，谁料她父亲后面变心了，废掉其母的功力，将她们母女赶出家门，当时她母亲已死，她求我收留。”
“你应该听说过，本宗主虽然心狠手辣，却洁身自好从不好色，收留她只是觉得她有几分姿色，关键时候能用来犒赏弟兄们。”
“谁知道这女人瞧着柔弱，实则心机深沉，手腕比一般男人还强。”
“约莫百年时间，她就坐到了长老位子，本座跟她风雨百年，并不怀疑她的忠心，只是女人掌权，确实容易生事…”
“……”
陆斩略显诧异，没想到姬梦璃的母亲竟然是合欢派女子，父亲是南疆贵族？
从前他从未将黑水宗跟合欢派联系在一起，如今看来，倒是瓜葛颇多。
思至此，陆斩问道：“宗主此言当真？可长老跟我说她本名叫鬼火琉璃。”
“什么鬼火琉璃？那是她冒充的。”黑风毅摆了摆手，道：“当初黑水宗碰到严重经济问题，我迫切想转型，便盯上了鬼火宫，想学习他们锻造兵器的手艺。谁料鬼火宫不识好歹，我便将其灭掉，而后梦璃冒充鬼火琉璃，窃取鬼火宫的炼器大法。”
若是在从前，黑风毅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堂主。
可现在被困在此地一甲子，早已失去了出去的希望，有些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大家闲唠两句也行。
“……”
虽然跟猜测不谋而合，可陆斩还是觉得诧异。
啧…没想到姬梦璃不仅多重身份，甚至擅长角色扮演。
“宗主放心，既然属下进入此地，一定带宗主出去！”陆斩豪情万丈地道。
黑风毅一阵感动：“你有这份心就好。”
能不能出去无所谓，好歹来个正常人，天天唠个嗑也是好的。
陆斩看他沮丧，劝道：“宗主不必沮丧，常言道事在人为，属下定然不会放弃。”
黑风毅见陆斩信誓旦旦，也不忍打击属下激情，便道：“若你真能带我出去，我封你当副宗主，地位仅在我之下！”
“啊？”陆斩受宠若惊：“比长老还高啊？”
黑风毅鼓励道：“你若是真能找到出路，这是大功，副宗主是应得的！”
陆斩连忙表态，谁能想到进个秘境，地位还一下蹿这么高。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都能当黑水宗宗主了…
见陆斩沉浸在喜悦中，黑风毅十分满意，又道：“对了，你是怎么加入黑水宗的，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吗？”
陆斩：“？”
黑风毅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对，连忙道：“我的意思是，黑水宗有什么地方吸引你了吗？”
按照陆斩的资质天赋，去哪座仙门都得是佼佼者，何必来黑水宗啊？
黑风毅对自己的帮派很有自知之明的。
陆斩微微低头，有些羞涩道：“因为姬姨…也就是长老。”
黑风毅眼皮子一跳：“啊？”
陆斩更羞涩了：“姬姨她勾引我。”
黑风毅：“啊？！！！”
好半晌，黑风毅才从震惊中回神，根据他跟姬梦璃的接触，他始终觉得姬梦璃冷血无情，做事不择手段，无情程度甚至不像人类。
谁承想姬梦璃暗地里玩这么骚啊。
难怪陆斩加入黑水宗，像陆斩这样的小年轻，怎么可能扛得住姬梦璃的诱惑？魔姬妩媚起来，可不是正道仙子能比的。
两人两厢对望半晌，最终露出男人的微笑。
既然互相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大家相处明显更随意起来，陆斩扮演合格的黑水宗堂主，继续套话。
时间逐渐推移，不多时就来到后半夜，陆斩这才结束话题，转身就看到世玉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陆斩想想跟黑风毅聊的事儿，生怕带坏小孩子，忙地安抚道：“世玉别怕，叔叔们只是在闲聊。”
“啊？”世玉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快到午夜啦，怪物要来喽！两位叔叔别聊啦！”
“……”
阿这…
陆斩终于逐渐明白黑风毅的心情。
他们两个在旁边高谈阔论，聊的还都是杀人放火的话题，结果世玉连点多余的情绪都没给，还是笑盈盈的。
好么…这谁顶得住啊？
……
午夜时分，整座世外城都陷入诡异的寂静。偌大的城池宛若被按了静止键，静得令人心慌。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世玉啃骨头的声音格外清晰。
陆斩知道骨头是什么做的，便道：“别吃了，小孩子不要吃那么多肉。”
世玉舔了舔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的：“不吃怎么长大呀，世玉怎么都长不大，很苦恼呢。叔叔，世玉为何长不大？”
“……”
陆斩无言以对，他要知道这个，说不准就知道这个地方怎么出去了。
“咚”
这时，沉闷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像是有人在用力敲响大钟。
钟声悠扬，传彻黑夜。
与此同时，一股凛然的气息从远方传来，陆斩急忙走到窗前，隔着透明的窗户，只看到远空遮天蔽日，似有无数鸟兽飞掠而来。
压抑的气息铺天盖地，这些鸟兽实力确实强劲。
“这就是鸟兽。”
世玉蹦蹦跳跳地走到窗前，礼貌地询问：“叔叔，世玉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是世玉个子太矮小，叔叔能帮帮世玉吗？”
陆斩点了点头，不忍拒绝漂亮的小姑娘，便弯腰将世玉抱在怀里。
小姑娘依偎着陆斩，双眸望着窗外景象，小嘴不断变大，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窗外，如墨的天空被月色镀上柔光，一只只庞大的妖兽自远空飞来，它们的身影划过夜空，远远看去像是普通飞鸟。
世玉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陆斩看着这么多妖兽，有些馋了，问道：“这些妖兽真的不会来这里吗？”
个个都是造化境左右的实力，陆斩很想宰几只。
虽说现在识海中还有二十来头妖魂储备粮，可谁会嫌弃这玩意多啊？
而且世外天实在离奇，也许就能爆出神奇的天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