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主低头看了眼裙摆,裙摆下面是裹着黑袜的双腿,她没有穿长裤,别有洞天。
那小子应该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大司主眯了眯眼睛,却也并未多想,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魂不守舍纠结半天。
比起来这些事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哗啦啦
暴雨如注冲刷飞檐,朱红色的楼阁掩映在茫茫大雨之中,陆斩撑着把油纸伞,从无央宫出来后,便径直去了镇妖司。
天色暗沉沉的,连带着整座宫城都有些压抑。
陈北放带人将谢国公跟吕大将军押解至天牢,因此案事关重大,涉及颇多官员,镇妖司要同刑部共同会审,但尚需大周皇帝点头。
“谢靖交代了吗?”陆斩坐在司长位置,心底总有些不安定。
陈北放拱手道:“嘴硬得很,一直叫嚣着冤枉,但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信口雌黄。倒是吕宸义十分配合,将知道的事情统统交代……”
陆斩并不奇怪,吕宸义能走到这步,其头脑极其活络,并且能屈能伸没有底线,否则绝不会斩杀自己义父后,又迫不及待转拜谢国公为义父,这也是许多朝臣表面巴结吕宸义,背地却不齿的原因。
陆斩略微思索:“相府的人来过吗?”
陈北放压低声音道:“相爷的心腹管家来过,言称相爷对吕将军十分失望,想见见吕将军,当面叱骂这孽障,但是被丑时司司长刘司律拦下了。”
陆斩来汴京多时,对其他十一司早就了解,对丑时司更是了如指掌。
眼下听到这话,陆斩哑然失笑:“丑时司擅长刑法,对大周刑典可谓倒背如流,只是镇妖司大都是妖案,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看来他们是想在国公案上下功夫。”
“司长明鉴。”陈北放忍着笑:“刘司律专门将名字改成司律,为的就是彰显对律法的熟知,这回跟刑部联合审案,刘司律一马当先。”
说到这里,陈北放有点欲言又止:“咱们子时司…”
陆斩知道他想说什么,抬了抬手,道:“这事儿就让刘司律去办,咱们子时司不擅大周刑律,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陈北放略微沉吟:“卑职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国公案都是子时司查出来的,也是陆斩亲自缉拿归案的,不管能不能挖出更多的东西,子时司功劳已定。
刘司律想跟刑部联合办案,无非是想挖出更多的东西,让丑时司跟着沾光,但一旦挖出更多东西,无疑会牵连到其他官员,无形之间将树敌无数。
既然刘司律想揽下这个烫手山芋,陆斩自然不会阻拦。
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这时候该急流勇退,没必要继续横插一杠子,总归这桩案子最大的功劳还是陆斩。
“将案件卷宗交给刘司律,刘司律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好好配合就是。咱们子时司这两天连轴转,兄弟们也不容易,你带他们去外面喝点吃点。”
言罢,陆斩丢出一张银票。
陈北放接住看了眼面额,忙地一拜:“卑职多谢司长!”
陆斩摆了摆手,让陈北放退下,他则是摸出袖口里的钱袋子。
吕宸义跟谢国公犯了大罪,都要卸甲,他们的储物戒指也要盘查,盘查后自然就顺理成章地充公。
两人储物戒指里好东西不多,除了块青玉紫参,便是这些银票……其次就是那件传送法宝千里莲,虽然不知道具体效果,可当时谢国公想用此法宝跑路,应该有点用处。
稍微盘点一下,陆斩全都放入自己储物戒指充公,而后拿出纸笔开始写调令。
既然大司主对调职谢春严跟诸葛沉这事没意见,自然要早点安排。
陆斩拿出往年调令的模板,模仿加改进后,便盖上自己的大印,派人送往金陵。
待陈北放跟刘司律完成交接后,陆斩这才离开镇妖司。
夜色已至,风雨未歇。
国公府的事并未影响汴京百姓的生活,纵然寒冬腊月,可都城仍旧灯火融融,街巷间传来丝竹管弦载歌载舞之声。
陆斩手持油纸伞,独自行走在夜幕之间,心底犹如雨打芭蕉,不得平静。
先是永昌侯又是谢国公,看似太平盛世的大周,实则暗流汹涌,身处朝堂之中犹如游鱼随浪漂浮,片刻不得放松。
好在挚友将至,道侣亦来。
如今跟女上司关系亦十分融洽,算得上抱住大白腿了,其次跟鹿云书院那边,因为石清泉的缘故,也能说得上话…
一切都在朝着理想方向发展…
陆斩略微琢磨,如今他所做的事情都是职责之内,职责之外的事情他并不参与,若有朝一日真想独善其身,有这些人脉在,并不困难。
比如谢国公的事情,他抓谢国公乃天经地义,可具体怎么审,怎么跟国公党斗,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简单来说…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他只需要每天修炼即可,只有变强才是唯一的出路。
思至此,陆斩心底轻松些许,不多时便回到了官巷。
朱红楼阁大门敞着,一道红衣身影撑伞站在门外,那红影如胭脂般灼灼娇艳,静静在黑夜中渲染,丰腴的葫芦身形在萧瑟夜雨中,少了往日的诱惑,倒多了几分娴雅安静、林下风致。
姜凝霜眉头紧锁,因国公府的事儿,她心底七上八下地等待着陆斩归来。
“姜姜,怎么还没睡?”
陆斩走到她的跟前,见她没有用真护住身体,发丝有些湿漉漉的,便伸手帮她撩了撩。
姜凝霜见他归来,眉宇间的担忧尽数散去,她丢掉手中的伞,钻到陆斩的怀里:
“今日你去国公府抓人,半个汴京城都被惊动了,据说就连吕大将军都被抓了,可想而知闹多大……我心底担心,便在这里等你,你没受伤吧?”
说着,她的小手开始四处摸索,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
夜里气氛本就低沉,又是年轻男女,这一摸倒是有些撩火。
陆斩连忙抓住她的手,揽着她的腰进家,边道:“没什么事,大司主亲自跟着,谢靖难不成还敢翻天不成?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在国公府耽误半晌,下午又在跟同僚交接这件事,这才回来晚了。”
姜凝霜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罪证确凿,怎么还在国公府耽误?莫非那老贼不认?”
陆斩将女上司难得坐庄,耀武扬威的场面说了一通,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女上司德行,难得占理她肯定要多瑟一阵。
“哼……魏前辈行事作风总是怪怪的。”姜凝霜想到当初火云山事件,气鼓鼓地踢着小石子,她严重怀疑,当时大司主拖住她的脚步,是为了给楚晚棠争取时间。
可惜她现在才回过味来,已经晚了。
陆斩笑道:“总之没什么事情,现在这件事移交给其他司跟刑部共同审理,我手头眼下没什么事了,正好将之前摘的火龙果炼化了,那东西不能久放。”
说到这里,陆斩看了眼姜凝霜:“你周身真外溢,境界似有突破之相?”
姜凝霜得意的扬了扬眉毛,骄傲的挺着胸脯,想跟陆斩瑟瑟,可想想自己境界就算突破也不如陆斩,没什么好骄傲的,便耷拉着眼角道:“昂……但还缺少点契机。”
“我在火云山也给你带了火龙果,正好可以助你突破。”陆斩揽着她进屋,将火龙果取了出来。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啦?”姜凝霜望着红彤彤的果子,有点迟疑。
陆斩笑了:“这火龙果算什么?当初从仙岛给你带来的黑莲莲藕才是好东西。”
闻言,姜凝霜心底顿时感动无比,小脸泛起甜蜜之色,她矜持地道:“那……那好吧,陆观棋,你对我真好……”
火龙果是罕见仙果,对修者破小境界很有用处,姜凝霜并不贪图这颗果实,可想着这是陆斩给的,她就情不自禁地眉飞色舞。
陆斩跟她耳鬓厮磨一阵,将火龙果塞到她手里:“火龙果离开储存玉盒不能太久,你快快炼化。”
“嗯嗯!”姜凝霜每次跟陆斩耳鬓厮磨,皆会有点尴尬反应,眼下也是如此,她连忙站起身。
姜凝霜捧着火龙果,扭着小腰走到门前,眼看着就要出门,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忽然折了回来,踮起脚尖对着陆斩就是吧唧一口。
亲完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再不跑裙子又要湿了。
“……”
陆斩无奈一笑,他擦了擦脸上的口脂,当即盘腿打坐,将剩下的那颗火龙果炼化。
纯粹的火之灵气在血脉中流淌,最终归于丹田海之中,陆斩海已经十分庞大,可仍旧没有突破的迹象。
他仔细观察了元神状态,三尊元神几乎是昼夜不停地修炼,他的力量也在不断提升,按理说应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现在他的身体就像无底洞,力量源源不绝地流动,就是看不到头。
“看来不能着急……”
陆斩凝神静气,想从玄妙境破入造化境本就不易,不仅需要力量还需要心境跟肉体的超脱。
这事儿急不来。
也许在某天就忽然突破了,也许始终不得其法。
现在就算炼化这些仙草灵药,也无法获得太多实质性的好处,所以灵戒里面的人参果等东西,陆斩并没有动,那些东西要等到关键时候才能发挥出应有作用。
陆斩凝神静气,运转儒家的浩然正气术,清除身上的杀伐戾气。
夜雨如注,有人修炼,有人难眠。
传闻数千年前,中土大陆势力割据,虎狼环伺,没有统一秩序的规整下,修者为所欲为,妖魔层出不穷,百姓深受其苦。
大庆开国帝君乱世称帝,庆帝野心勃勃大刀阔斧改革,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身为世家之首的魏家不忍见苍生疾苦,联合世家力量统一中原,定国号为周,跟大庆两足鼎立。
两国鼎立许久,大周终在几百年前歼灭大庆,此后天下归心万民朝拜。
先皇在位数千年,呕心沥血研究出大周刑法,将天下大一统,又成立镇妖司管理天下妖魔,最终寿元耗尽寿终正寝而亡,后由皇太孙继位,也就是如今的大周皇帝,号元祯帝。
汴京乃是大周皇城,内城再朝着里走,便是巍峨宫城。
连绵起伏的宫城内,此时灯火通明,大雨冲刷着紫柱金粱,尚且年轻的大周皇帝未曾安眠,正伏案看着镇妖司送上来的奏折。
“姑姑行事越发没有顾忌了。”
大周皇帝面如冠玉,那双眼睛却幽深似井,他盯着面前奏折,神色看不出喜怒。
旁边站着位身着枣红色宫袍的太监,那太监面容苍老,皮肤犹如树皮干枯,声音暗沉:“陛下,谢国公罪大恶极,想必长公主殿下也是气急,这才闹了这出戏。”
元祯帝皱眉,面色沉沉:“哪里来的谢国公?谢靖深受国恩而不思报国,残害百姓罪大恶极,褫夺爵位,满门抄斩!”
老太监颔首:“陛下英明!”
元祯帝没有再说话,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重重宫城深陷大雨之中,神色不悦。
老太监站在原地静候,等待着下文。
沉默良久,元祯帝才回头道:“我听说今天跟姑姑一同前去的,是名年纪轻轻的镇妖师?”
“回陛下,是镇妖师陆斩。”老太监回道。
元祯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挑眉:“朕身在宫墙,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听说此人行事不羁,很是狂妄,姑姑很是器重他?”
“老奴听闻,这位叫陆斩的镇妖师虽然行事轻狂,但也有些本事。”老太监微微颔首,面色含笑:“听闻他跟那位楚小姐关系匪浅……”
元祯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太监,忽然笑了笑:“洪公公历经两朝,德高望重,怎么对这些传闻如此感兴趣?那小小镇妖师真有如此本事?能让晚棠青睐?”
洪公公笑了:“老奴年纪大了,闲来无事听个消遣罢了……不过两人关系应当做不得假。”
“哦……”元祯帝略微思索:“陆斩破获国公案,立了大功,赏他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你亲自去镇妖司传旨赏赐,另外让镇妖司跟刑部给朕查清楚,谢靖案但凡有牵扯其中之人,全部从重处罚,不得放过一人!”
登皇位多年,元祯帝深受老臣掣肘,如今谢国公倒台,对他而言倒是好事。
只是……
比起来能掌控的老臣,无法掌控的臣子,才更令人忧心。
元祯帝看了眼桌上的奏折,眼底掠过几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