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也不着急,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其实对镇妖司的影响挺深远的,他先前没提起,也是意识到这个问题,觉得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他跟女上司之间逐渐建立起一定的革命情,这才提出。
大司主仔细琢磨半晌,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自然不会反对,至于是否会削弱镇妖司的权力,镇妖司本就是为了庇佑天下苍生,若天下苍生人人皆可自护,就算不用镇妖司又何妨?”
陆斩抬眸一惊,惊讶大司主的爽快,他原以为这事关乎镇妖司权力,女上司会仔细地权衡利弊。
没想到仅仅片刻,对方便给出准确答案。
陆斩忽然明白,开国先帝为何执意让这位长公主做大司主,当时大周人才辈出,男儿好汉无数,可先帝却选了自己女儿。
原以为是想给女儿权柄,可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先帝明白,自己女儿虽然顽劣,却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就算执掌镇妖司无数年,她都未曾被权力浸淫半分。
陆斩起身抱拳,神色肃然:“大司主为国为民之心,真令卑职佩服。不过镇妖司的儒修不多,编撰需要一定的文字功底,并且工作量不小,卑职想从鹿云书院借几个人。”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
这年头有钱什么都能办成,大不了从礼部拨点人过来,陆斩此举,是想缓和一下鹿云书院跟镇妖司的关系。
鹿云书院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桃李满天下,朝堂不少官员都是出自鹿云书院,若是搞好关系,镇妖司处境会好很多。
大司主是聪明人,她明白陆斩的意思,也没反对:“嗯……你要是能从鹿云书院借来人,那你就去借。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那群臭书生很清高,跟咱们一直不融洽,实在不行还是从礼部拨人……”
那是跟我们不融洽吗?那分明是跟你不融洽……陆斩道:“卑职明白,等谢国公案件结束后,卑职就着手实施。”
“嗯。”
大司主聊完事情,挥了挥手,示意陆斩退下。
等到陆斩退下后,大司主才站起身来,她走到朱红色的长廊前,俯瞰整座的镇妖司。
镇妖十二司如众星拱月般坐落在青阳楼两侧,建筑群大气磅礴绵延不绝,这是大周武之权柄集中之地,更是天下镇妖师的最终归宿。
她驻足观看良久,这才折身写了个消息,用传信法宝传了过去。
不消一刻钟时间,青阳楼便多了道人影。
……
“你易容成这样干什么?”
大司主望着面前身影,嫌弃地皱了皱眉。
青阳楼的来客赫然是盗圣,自从上次借钱后,盗圣始终没有离开汴京,刚刚收到大司主消息后,她便马不停蹄地赶来。
只不过她今日乃是易容成陈北放的模样前来,那颗闪闪亮的光头,闪得人眼疼。
盗圣摸了摸自己的秃头,尴尬笑着:“我要不这样,我也进不了镇妖司啊。”
大司主懒得跟她多说,斜着眼看她:“这时候来镇妖司干什么?我不是在信里头跟你说了吗,黄金那件事我已经告诉陆斩,陆斩会帮你澄清的,难不成你还要信不过我,要亲自盯着我不成?”
“哪能啊,我来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办事向来说一不二,我自然放心……”盗圣搓了搓手:“你刚才在信息里说,你最近准备出本书,让我没事别打扰你……”
大司主抬了抬眼皮:“嗯?你有事?”
盗圣尴尬笑着:“阿瑶啊,你应该知道的,我出身西北文学世家,虽然毅然弃文从盗,可从小深受家族熏陶,也是有点文学底蕴的,你出书如果缺少编撰师,我倒是可以胜任,而且我要的钱不多,一个月能给我十两银子就行……”
盗圣有些难以启齿,谁能想到声名远扬的盗圣,居然会主动求职编撰师,跟那群儒生抢饭碗?
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但生活所迫,她实在没办法。
虽说刚从闺蜜这边借款一百两,可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营生,一百两迟早消耗干净,总不能一直靠胸口碎大石谋生吧?
如果胸口碎大石给钱多还行,可摆明了这个行当没什么发展前景,盗圣决定抓住任何一个体面的就职机会,先保证生活质量再说。
大司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文学世家,你家不是挖煤的吗?”
“谁说煤老板不能读书的?”盗圣严肃地为自己证明:“更何况,我们祖上也是出过状元的!挖煤只是为了生存,文学才是爱好。”
大司主懒得分析她话的真假,也愿意给她找个活干,略微思索,便道:“这件事行倒是行,但你如果真想做,就要听陆斩的话。这本书,陆斩是主导者,我也就有个署名权。”
“……”
想到自己被陆斩摸过,盗圣老脸就有点挂不住,她一把年纪了还差点晚节不保,每每见到陆斩,她都会想到那件事儿。
现在让她跟陆斩共事,并且听陆斩的话,她实在是有点纠结。
可想想以后的美好生活,盗圣还是咬牙道:“行!反正陆斩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用我的俗名跟他打交道,等我找到新的出路后,我就离开。”
“你还有俗名?你不叫武大壮吗?”
“你胡说什么?我早改名了!我现在叫武柔!”
“……”
盗圣义正词严地纠正自己闺蜜。
事实上,武大壮这个名字,对盗圣而言可谓是一生之痛,她很难想象文学世家的挖煤家族,居然会给她一个女娃,取名武大壮。
在决定迈入盗圈的那一刻,盗圣第一时间就是隐姓埋名……
除了不牵连自己家族外,更多的是这名儿太难听。
你要说你是盗圣,大家指定忌惮,可你要说盗圣叫武大壮,那么大家就会开始琢磨,这盗圣是不是杀猪的。
可行走江湖总要个名号,她也不能见人就说自己是盗圣,于是便给自己取名为武柔。
大司主笑了:“行行行,大壮,回头我将你引荐给陆斩。”
……
翌日。
阳光高照,清风吹拂,天空碧蓝如洗。
今日是当朝谢国公的八十大寿,谢国公身居朝堂几十年,年至八十都不曾退,为家国殚精竭虑,在大周颇受敬重,可谓德高望重。
国公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宾客如云,自天刚刚亮起开始,便有人登门贺寿。
眼看着太阳逐渐升高,来来往往的客人更多,除了当地乡绅百姓外,便是朝廷大小官员。
“中书令赵元知赵大人到!”
“上州刺史刘镇平刘大人到!”
“辅国大将军吕宸义吕大将军到!”
“……”
要说国公府最辉煌之日,应该是上一辈,到这一辈后人才凋零,谢国公子嗣不多,仅有一子且无心官场沉浮,如今他已年迈,就算德高望重,也如风中残烛辉煌不多。
可谢国公门下子弟颇多,就连辅国大将军吕宸义也是他的义子,吕宸义手握兵权深得器重,以致就算谢国公年已八十,仍旧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门前早早地络绎不绝,大小官员都上赶着前来拜贺。
大将军吕宸义骑着高头大马甫一过来,便有许多官员豪绅上赶着打招呼,谁都想跟这位从市井爬起来的朝廷新贵交好。
吕宸义面色肃然,待行至门前时,很快便有小厮过来牵马。
吕宸义翻身下来,没有跟那些官员过多寒暄,径直就朝着国公府走去。
对于他的行为,现场无一人敢言,这位大将军行军打仗很有本领,可平时除了姻亲跟国公府之外,这位大将军几乎不与旁人走动。
眼下他不冷不热的模样,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纷纷作鸟兽散,进入大院等待开席。
……
国公府后头大堂。
身着锦袍的谢国公坐在棋盘后,正左右手对弈,对于外面热热闹闹的道贺声,谢国公并不在意,这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颜面事,并不重要。
“义父!”
吕宸义走进大堂,哪还有刚刚的威风霸气?他抱拳行礼,笑容满面。
谢国公落下黑子,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令那个混账还没到?”
按照谢国公今时今日的地位,一般官员前来道贺,无须他亲自出去迎接,迎客这种事,本应该由儿子谢宸令代劳,谢国公只需要接待一些贵客。
谢国公本打算利用这个契机,让谢宸令在众官员面前露露脸,等以后接了他的位子后,免得无人帮衬。
结果谢宸令至今未现身,谢国公心底焦躁不安,他之前让谢宸令去杀陆斩,至今未有音讯,若非谢宸令的护身法宝安然无恙,他甚至怀疑儿子遇害。
吕宸义行礼后,便坐在棋盘对面,跟谢国公对弈,一边笑道:
“义父,阿令沉迷修炼乃是好事,说不准到了破关的紧要关头,您就别跟他计较了,我去帮您迎客也是一样的,义子也是儿子,您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儿子必当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谢国公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如今位列辅国大将军,岂能让你迎客?”
吕宸义脸色一变,他忙得跪倒:“别说辅国大将军,就算封侯拜爵,在您面前,我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义父这么说,难道是不要孩儿了吗?”
谢国公笑了笑:“怎么动不动就跪?我难道还信不过你?只是你如今身居高位,做事也要符合身份地位,否则其他人会看轻你的。”
吕宸义连连称是。
他吕宸义生于贱巷,一步一步爬到今天极为不易,他对人心可谓洞若观火,心知谢国公对他也是利用,只不过从前他位卑人轻,对谢国公马首是瞻,在外面看来倒也父慈子孝。
可如今他身居高位,自然不能事事都听老登言论,难免有所忤逆,谢国公觉得他脱离掌控,自然不悦,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吕宸义方才说跪就跪,是将自己放于低处,只有这样,才能令人放松警惕。
思至此,吕宸义掏出一枚锦盒:“这是儿子为义父精心准备的寿礼,希望义父喜欢。”
谢国公接了过来,看到盒子东西的瞬间,他的眼睛便骤然一缩。
嗬…竟然是枚青玉紫参!
青玉紫参本体乃天生地养的灵玉,是在灵气滋养下,意外长成紫参模样,能延年益寿,好处颇多。
就算是见多识广谢国公,看到这东西的瞬间,也不禁有些动容。
谢国公对吕宸义的心防降低些许,他露出笑容:
“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不好?送给我倒是有些浪费了…我这身子骨,半截子入土喽…”
吕宸义严肃道:“义父寿元绵延德高望重,这东西也就只有您才配用。”
谢国公心花怒放,罕见解释道:“这两日我总心神不宁,阿令又迟迟未归,心底难免有些焦躁,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应当明白。”
“儿子明白,阿令做事稳重,肯定不会有事的,义父不用担心。听说今日平南王也会来,义父咱们一起去迎迎?”吕宸义笑着,心里头却期盼着谢宸令别来。
吕宸义心里清楚,谢国公之所以扶持他这位义子,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儿子谢宸令不争气。
谢宸令虽然修炼有成,可从不掺和官场事,满脑子都是修炼。
谢国公想维持住国公府的荣耀,在朝堂上需要帮衬,这才选择了没有根基的他。
可近两年谢宸令不再像以前那样武痴,开始帮着谢国公做事,谢国公的心自然偏向亲儿子,对吕宸义颇为不满。
这令吕宸义很不高兴,可他也没办法,虽说他现在是相府女婿,可相爷是有儿子的,扶持女婿也要看时候,他想再进一步,离不开谢国公。
若是谢宸令再也不回来就好了…这样谢国公只能仰仗自己,等自己依靠谢国公登上高位后,再脱离谢国公的掌控…
想到这里,吕宸义露出微笑,同谢国公一起出门迎客。
……
晌午时分,国公府热闹非凡。
“诸位,今日乃我义父八十大寿,承蒙诸位百忙之中前来贺寿,今日国公府略备薄酒,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