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重复道：“地盟十二仙。”
永昌侯拽得更紧，手背青筋暴起：“他们…他们为何杀我儿子？”
陆斩眼底浮现追忆之色，淡声道：“当初东海之争，小侯爷为了消除异己，选择跟十二地盟合作。”
“后来他们发现一株黑莲仙葩，小侯爷本想跟十二地盟一分为二，不料十二地盟贪心不足，关键时候反水，选择杀死小侯爷，独占黑莲仙葩，我当时被逼近绝境，恰好撞到这幕，是我杀死了十二地盟的人，拿走了那朵黑莲。”
天牢内倏然安静下来，永昌侯似乎在思索陆斩的话。
片刻，永昌侯才声音颤抖着开口：“陆斩，你敢发誓吗？你若是骗我，此生修为再难存进，将遭受九天玄雷之劫！”
“我敢发誓。”陆斩弯腰，将他的手拨开，淡淡道：“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事情真相已告知，信不信由你。”
言罢，陆斩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永昌侯撕心裂肺的怒吼，那吼声里有愤怒、有心痛跟懊悔。
陆斩心湖不平，却不得不平。
在永昌侯狼狈至极抓住他询问的时候，他知道那是一个父亲临死前的唯一期望。
那时候永昌侯不是永昌侯，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陆斩有一瞬间的心软，可他心知肚明，绝不能将实情告知。
永昌侯虽难以东山再起，可他党羽绝对尚存，陆斩绝不能用自己安危去赌。
只能等永昌侯被问斩后，烧纸告诉对方真相了。
“人生在世，偶尔也要龌龊一下…”
陆斩喟叹一声，大步迈出门去。
门外阳光灿烂，照的陆斩情不自禁眯眼，他转身看向身后，眼睛有瞬间的失焦，天牢里漆黑一片，看不到光明。
……
“吕大将军跟谢国公？”
陆斩回到镇妖司后，便将陈北放喊来，询问关于吕大将军跟谢国公的传闻。
这两位都是知名人物，人生经历十分精彩传奇，倒也不是秘密。
陈北放在汴京城摸爬滚打多年，对这些事倒也朗朗上口：
“要说吕大将军，倒真是个传奇人物，谁能想到区区一小卒，竟然能坐到当今大将军这个位子？”
陆斩半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听陈北放讲。
陈北放侃侃而谈：
“吕大将军原名吕绸，乃江南人士，最初只是个地方大头兵，后来机缘巧合，认了他们部队的虞都尉为义父，经虞都尉提拔后，他成了参将，立了不少功劳，后跟着虞都尉返京。”
“来到汴京后，在某次春日游园宴上，吕绸跟相府千金结识，赢得千金芳心。”
“可相爷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算入赘，他们相府也瞧不上区区一个参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虞都尉被查出侵占良田、霸占良家妇女的罪名。”
“负责查这桩案子的，正是谢国公的学生赵措，可虞都尉畏罪潜逃，赵措抓捕不得，眼看着即将被陛下问责，在这关键时候，吕绸竟提了虞都尉人头来见。”
“赵措大喜过望，十分欣赏吕绸，便将吕绸介绍给自己的恩师谢国公。吕绸深感恩情，称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当即转拜谢国公为义父。”
“谢国公只有一个儿子，名谢宸令，可谢宸令沉迷修炼，谢国公晚年膝下寂寞，很喜欢吕绸，为其更名为吕宸义，没多久吕宸义就从参将升为将军，成功娶了相府千金，如今坐到了大将军位子。”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汴京城人多少都有点耳闻，只不过没人敢说。
也就镇妖司的这群人，时不时地提出来说两嘴，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斩听完不由挑眉…
嗯…这故事路数怎么有几分熟悉？
“吕大将军用的武器不会是方天画戟吧？”陆斩幽幽地道。
陈北放眨了眨眼，摇头：“自然不是，乃是双锤，主子你何出此言？”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陆斩若有所思，又道：“悄悄查查吕大将军跟谢国公府，有什么线索及时告诉我。”
陈北放大惊：“啊？您要查国公跟大将军？”
上司的头这么铁？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是这么烧的啊？
陆斩压低声音道：“既然要查掏心案，自然要多注意这些朝廷官员。况且，这件事尚且未有定论，我只是让你悄悄去查查而已，你亲自去，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掏心案跟朝堂官员有关…陈北放不傻，立刻明白其中关窍，他道：“放心，卑职亲自去。”
待陈北放离开后，陆斩望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
永昌侯说的话未必是真的，但既然对方提到，让手下查查倒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若是谢国公跟吕大将军真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掩盖得再好，只要想查，也能掀起一角。
若这事是假的，偷偷查查不耽误什么，总好过干坐着什么也不干。
……
月上柳梢，陆斩没等到陈北放的调查消息，便放衙归家。
汴京的差事看着清闲，可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大事，陆斩满怀心事，不似在汴京时的轻松愉快。
刚刚迈进院子里，便见家里头灯火通明，客厅里头坐着一位姑娘。
姑娘白衣胜雪，身段儿如章台杨柳般细嫩柔韧，明艳的脸蛋夭桃李，遗憾胸前一马平川，像是摊平的荷包蛋。
却是楚晚棠。
楚晚棠手里头端着展清茶，察觉到他进门的动静，她转过身来，神色淡淡：
“回来了？”
陆斩没想到小楚在家等他，边抬腿进屋边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楚晚棠将杯子放下，眉宇间有些担忧：“我出关后就听说你招惹了盗圣，又在查狐妖案…这么多事，查得过来吗？我当然要来看看。”
陆斩也有些心累，闻言便叹息：“查不过来也要查。”
言罢，陆斩仰头喝了口茶，又问道：“这种事你大可以等明天过来，偏偏选在月上柳梢，你是怕我出事，特地来关心我的？”
楚晚棠脸色有些红，她别过脸去，小声道：“你别胡说，我只是过来瞧瞧罢了。”
陆斩看她姿态，忽然朝她伸出手，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里：“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们在火云山里头都那样了，来看看我实属正常。”
怀中楚晚棠的身躯顿时一僵，眼底流露出几分惊讶，却未反抗。
陆斩眼底含笑，手指却已经开始摩挲自己的灵戒。
鉴于姜姜被盗圣易容骗后，陆斩一直十分警惕，当他归家看到楚晚棠时，心底更警惕。
不过小楚确实喜欢夜半三更登门，且每次都不走正门，所以陆斩一时间也无法确认这是不是小楚。
直到对话间，对方露出破绽。
不得不说，面前楚晚棠的模样身段儿，简直跟楚晚棠一模一样，别说他，就算是楚晚棠自己来了，也得惊讶几分。
就连性格都模仿了七七八八，那种冷淡清贵的气质都十分还原。
可惜姿态不对。
小楚对感情懵懂又坦荡，有时候坦荡得令陆斩都觉得自己无耻。
若真是小楚，他询问“你是来关心我的”，小楚定然坦坦荡荡承认，绝对不会做出扭捏姿态。
为了试探真假，他反手将对方抱在怀里，对方却没有反抗。
这是哪门子的小楚？
其次…小楚在外人面前确实姿态冰冷，可那是因为玉佩的缘故，实则小楚的性格十分明媚豪爽。
盗圣易容得很像，可还是棋差一招。
“我们…那你也不能这样……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假小楚扭扭捏捏，同时心底震惊。
当听说陆斩以盗圣名义诈骗金银时，盗圣勃然大怒，深觉一世英名被毁，原本想忍气吞声，背了这口黑锅。
可偏偏这时候，江湖阁凭空插一杠子，将盗圣一顿乱黑，令盗圣名声一落千丈。
盗圣愤怒不已，誓要偷回黄金，再将黄金洒在汴京城门证明自己。
于是她先是易容骗了姜凝霜，本想用姜凝霜为诱饵，失败后她再三思索，决定易容成楚晚棠，直接来骗陆斩。
江湖传闻，陆斩跟楚晚棠在火云山孤男寡女不清不楚，原以为都是谣言，可今天看来…陆斩跟楚晚棠是真的，并且比谣言还刺激。
没想到楚晚棠表面冰清玉洁，背地里居然玩得这么骚。
看陆斩这熟练的姿态，估摸着在火云山的时候，早就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习惯了，说不准还…盗圣简直不敢想。
还好自己也是女人，否则这样被男人抱着坐大腿上，非得吐出来不可。
“这里又没外人…若你实在害羞，要不我们回房间去弄？”
陆斩手掌在“楚晚棠”身上摸索，心底乱琢磨。
盗圣易容女子这么像，连神情姿态都像…莫非本人是女子？
若不是女子，被男人抱着这样，心底指定发怵。
陆斩也是为了试探对方，在没确认对方男女之前，他也就是嘴上花花几句，绝不敢深入动手脚，万一真是个老爷们，回头都要有阴影。
盗圣双手撑在陆斩胸膛，摇头：“别回房间了，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情况。盗圣睚眦必报，你用她的名头敛财，她肯定不会罢休，近来你要小心，还有那些金条…你确定还在么？”
陆斩抱着她的腰肢不撒开：“我就知道你关心我，不过你放心吧，都在我的戒指里呢。”
“小楚”有点不放心：“盗圣盗取钱财的手法很巧妙，就算有储物戒指，也根本拦不住她。并且她善于易容，易容手法跟师尊不相上下，我担心她会易容成身边人骗你。”
此话一出，陆斩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双眸盯着“小楚”，并未吭声。
盗圣心底一个咯噔，语气有些凉意：“你不会怀疑我是被易容的吧？”
为了易容楚晚棠，她费尽心思打听许多楚晚棠的喜好跟性子，力求易容完美，照常理而言，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陆斩摇头：“这倒不怀疑，若真是盗圣，她能让我这么抱着？”
“……”
天色有些暗沉，盗圣在心底叹气，嘴上道：“是，若是盗圣易容，你这般抱着她，只怕早就发脾气了。”
“也未必。”陆斩思索片刻，道：“也许盗圣是女子。”
盗圣没说话，可身体却僵硬了片刻，她尽量露出亲昵模样，双臂环着陆斩的脖颈儿，小声道：“怎么，难不成你对盗圣还有想法？”
“若真是美若天仙，我说不准……哎哟…”
话还没有说完，腰间便被“小楚”掐了一下。
她板着小脸道：“你跟凌皎月姜凝霜不清不楚便罢，没想到还惦记着盗圣。”
“……”
陆斩都被她的神态给震了震，盗圣演技确实非同寻常，这模样姿态拿捏的实在到位。
若非他跟小楚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暧昧，陆斩还真难以保证自己是否能区分。
这专业素养简直比那些影视小生小花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