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心中五味杂陈。
赵焕幽幽叹道:“可是……怎么就手足相残了呢?”
赵雍:“!!!”
本来已经渐渐舒缓的情绪陡然紧绷。
他只觉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中,赶紧伏身拜下:“父皇!您何出此言啊!”
赵焕缓缓将手收回,声音也不知何时变得漠然:“怎么?你没做过?”
赵雍紧咬牙关:“儿臣没做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因为这件事,不仅违反了宗人府的规矩,更是触及了赵焕的底线。
如果承认。
自己不仅没命。
甚至可能没爹。
“哦?”
赵焕好像听到了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没做过?那你抖什么?”
赵雍豁然直起身子,咬牙道:“父皇!此次代皇赐丹,儿臣与老十同行彰显君恩,更是同时涉险,险死还生!儿臣不知道父皇听信了什么,但说话的人意欲挑拨皇室矛盾,用心之险恶实在让人胆寒,但父皇却还是信了,儿臣心寒,难道不应该抖么?”
他扛着恐惧,咬牙与赵焕直视。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他除了那块黑玉,跟魔教没有任何交流,而那块黑玉也已经被他焚得渣都不剩。
送别宴的时间与地点,是他暗示手下,从而诱导张德率提出来的,嫌疑几乎不存在。
而他那几日,早已提前做酗酒状,出入茅厕也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酗酒的原因,也会明里暗里表示,是因为阚落棠跟赵辞来往太过密切,却很少看他一眼。
不管什么时候出恭,都是合理的选择。
甚至为了加深可信度,被入口吸走的时候,甚至还光着腚。
皇室出身。
谁不要脸啊?
不要腚,就是不要脸!
他就不信,谁能找到自己勾结魔教的证据。
“你是不是觉得……”
赵焕惨然一笑:“只要孤拿不出证据,这桩弑弟大局就不存在了对吧?”
证据。
自然是没有的。
但以赵青为首的宗人府成员精密查证之后,确定了很多事情。
那个强引入口的法阵虽然毁掉了大半,但他们还是通过残阵判断出,这阵法是花费很长时间布置好的,只有在入口出现在青阳郡附近的时候能够激活。
魔教后面的人很可怕,精准计算出了入口出现的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如此精密的布置,不可能会随随便便浪费掉。
而入口精准地将两个皇子分开,就是佐证。
他们查了赵雍相关的事情,没有找到证据。
但赵青说了一句话:罪臣没有找到九皇子的任何罪证,但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九皇子跟幕后黑手有联系,如果陛下需要的话,可以诈九皇子一下,如果不需要,罪臣继续查证,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父子对视。
君王迟暮,但眼神还是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赵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说道:“父皇!请恕儿臣没办法承认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情!”
“呵……”
赵焕笑了一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扑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再无丝毫君王的威严。
喘息声紊乱而无力。
偶尔发出几声惨笑,凄怆又荒唐。
此刻。
他不是一个君王。
而是一个被炎凉世态击垮心防的老人。
赵雍忍不住了:“父皇!您……”
赵焕有气无力地打断道:“宗人府调查你了么?”
“没,没有!”
赵雍愣了一下,心头忽然一咯噔,宗人府手段极强,若真的怀疑自己,不可能不调查自己。
但现在。
赵焕抬起头,目光中透顶的失望:“你不妨猜猜,为什么他们跳过了调查你,直接给你定了罪!”
赵雍:“……”
一缕缕寒意,不断从他脚底生出,窜到他的后背。
冷汗涔涔流下!
跳过调查,直接定罪。
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得到了更有力的证据,根本不需要调查自己。
可自己明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除非……
赵雍如坠冰窖,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比直接攫取的记忆,还更加令人笃信呢?
宗人府里面,可不是没有这种手段。
除了太子,自己向来都是跟魔教单线联系,若那魔教老人被抓到……
他慌了。
他想再硬撑一会儿,跟那魔教老人联系一下。
但那联系用的黑玉,早就被焚得渣都不剩了。
赵焕看他的眼神愈发冷漠,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孤膝下,居然有两个好儿子!”
赵雍:“!!!”
两个!
另一个是太子么?
一时间,他头皮都麻了。
整个御书房,仿佛化作了沉寂千年的冰窟,空气好像布满了细小的冰针,让他连喘息的胆量都没有了。
赵焕站起身,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很好!为人弟,哪怕全将罪责担下来,也要保护你的好大哥!
为人臣,你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太子,不让大虞内部发生动荡。
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做好谢罪天下,不入皇陵的准备了!
好啊!
雍儿,你好得很啊!”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掌轻轻落在赵雍的肩膀。
动作很轻。
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雍再也扛不住了,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声音嘶哑,俨然已经破音:“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有罪!您杀了我吧,但求您不要把我赶出皇陵!”
赵焕痛心道:“弑弟主犯,如何能入皇陵?雍儿,你能为太子牺牲,为大虞牺牲,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只是皇室已经容不下你,等你死后,孤会帮你收尸,摘掉姓氏葬于深山之中。你我父子情尽,但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也不忍心任你成为孤魂野鬼。”
“不!不!”
赵雍崩溃了,一把抱住赵焕的小腿:“父皇!儿臣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听从大哥的指引,儿臣真不想当弑弟恶徒啊!
儿臣可以死,凌迟都可以,但不要把我赶出皇陵,不要摘掉我的姓氏。我是您儿子,我是大虞武宪皇帝的儿子,求您!儿臣求您……”
生怕赵焕拒绝。
他连忙松开赵焕的腿,仓皇向后退了几步,不要命地磕起头来。
“求您!”
“咣!”
“求您!”
“咣!”
才磕了几下,血水便已经四溢。
他一点都没有留力,好像磕死在这御书房,自己就能留在皇陵了一样。
只是又一脑袋磕下,却磕在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赵雍茫然抬起头,看到赵焕将手垫在了地板上,手心全是他的鲜血。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得难以自持:“父皇!您……”
正在这时。
李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陛下!十殿下到了!”
赵雍:“!!!”
赵辞?
赵辞为什么也被叫来了?
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从他脑海里冒出,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赵焕无力道:“让他进来吧!”
“是!十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