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姜子牙与之前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义正辞严道：
“大祝虽远离朝堂，却以先祖的名义无处不在，祖庙一道法旨，便是大王也得遵从。”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可在大商，祀的比重未免太高了些，六百年，因为祭祀引发的战争有多少，大祝心里应该清楚。”
“任何奏章，若是会让大祝的利益受损，历代商王都会直接驳回。”
“甚至不用大祝出手，上书者一般当晚就会死于非命，不是商王动手，便是王族动手。”
姜子牙双眸好似有雷电闪过，紧盯着白药：
“大祝深居祖庙没错，但你们却压在朝堂每一个人头上，包括大王。”
“以先祖之名，行帝之权柄。”
“以鬼神之力，统御苍生。”
“以祭祀之事，恐吓天下。”
姜子牙将桌上的杯子倒扣，轻声道：
“大祝不在朝堂胜在朝堂，不是大王胜似大王。”
“你们的存在，便是插手朝政。”
他最后笑道：
“大祝，子牙说完了。”
白药也跟着笑了起来，磅礴的杀意在心中不断升腾，脸上却未展露出丝毫：
“简直超乎我的想象。”
他藏在桌下的食指轻轻叩动着膝盖，笑声中仿佛藏着一头食人的恶鬼：
“子牙认为大祝不该存在？”
姜子牙回道：
“没有大祝，世人依然会祭祀先祖，王也能成为真正的王，人间之事便可归于人间。”
“……”
姜子牙说完后，茶室陷入寂静。
白药收起了笑容，也收起了杀意，眉目间变得波澜不起，表情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他才开口道：
“我若是不插手人间，不插手朝政，难道让你们来插手？”
“狐妖是谁送的？”
“北海叛军的援军是谁送的？”
“异神仗着修为荼毒百姓数百年，你们出手了吗？”
“姜子牙，你的道理在天上下不来。”
“你们方外插手人间叫顺应天命，我插手人间反倒是祸乱朝政了。”
他盯着姜子牙，悠然笑道：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以天压人罢了。”
外界的喧闹声被摘星楼的法阵弱化了许多，茶室内，姜子牙微微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片刻过去，他微微躬身：
“子牙……告退。”
第77章 阐截
“师兄，我说不过他。”
姜子牙的神识退出水晶，摇了摇头。
只见水晶上有几行文字，正是广成子准备好的提纲，交由姜子牙自行发挥。
他发挥得不错，可惜没说服白药。
如果白药不管人间之事，殷商在阐教眼中如同玩物，略施小计便能令其覆灭。
广成子挥手拂去文字，轻道：
“是你我说不过他。”
姜子牙面露愁容，言语间唉声叹气道：
“那殷商国力强盛，看来需从长计议了。”
表面上这么说，但他心里高兴极了，心想比起反商，还是回去求仙问道要实际得多。
仅在朝歌游览半日，他便觉得天命并不靠谱。
以姜桓楚的记忆和他在东鲁的见闻来看，西周想要兴起是没问题的，通往西岐的道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上姬昌乃仁义之君，壮大是迟早的事，或者说已经壮大了。
但想要入主中原，难如登天。
在子药的插手下，三大诸侯名存实亡。
崇侯虎常年听命于朝歌，北海战事后北方已经不是诸侯的方国。
南方遭遇蛮族入侵，鄂崇禹生死不明，大概率已经沦为蛮族口粮，儿子鄂顺至今也没能承袭爵位。
姜桓楚就更惨了，被自己占据了肉身造反，子药当场让姜文焕承袭了爵位，姜文焕这一去朝歌，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如今殷商获得东、南、北三个方向的绝对控制权，西岐偏安一隅可以，但要是造反，面对的是一个没有后顾之忧，远比以往更强大的帝国，几道关口就能把姬昌堵死在西方。
下山辅周？
怕是都证道长生了也打不到三山关。
姜子牙想着想着，忽然灵关一闪。
要不把这任务让给师弟申公豹？干好了可是大功一件！
思索时，元始天尊回到了玉虚宫。
姜子牙和广成子忙叩首行礼：
“参见师尊。”
元始盘坐在蒲团上，眉目间忧心忡忡。
这天地大劫居然如此诡异，自己已证道混元，却仍会被大劫影响，把心思便全放在人间上。
子药醒来后，各种扰乱封神大计，让自己恼火不已，甚至与西方二圣联手要解决他。
现在看来，他的苏醒以及醒来后所做的一切，看似在反抗天命，实际上是在顺应天命。
兄长说的没错，证不得混元，便永远受天命控制。
人道再神秘，也在天之下，万灵众生，谁又逃得过天命的束缚？
反抗，即是顺应。
天地大劫早已开始，至于封神大劫……
元始眼中闪过精光，将一切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得出一个结论：
道祖想把圣人拉下场。
难怪自己去找后土，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却被她拒绝，现在看来，自己远不如她清醒。
想到这里，元始不禁心情复杂起来。
没想到兄长已经走了这么远，在天道上的造诣便远超自己，现在天人合一，更是深不可测，随手一道阵法居然连道祖都惊动了。
这次兄长回头拉了自己和三弟一把，要是再沉沦当下不思进取，怕是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元始看着眼前的两位弟子，心中已有决定，轻道：
“封神计划有变。”
广成子愣住，姜子牙绷着脸差点笑出声。
元始又说道：
“但你们未证混元道果，躲不开大劫，所以封神榜还是要用。”
他张手，唤出封神榜。
看着封神榜上定好的名字，他沉吟片刻，挥手想要抹掉。
刹那间，碧游宫的通天和不死火山的太上同时感应到他要修改封神榜。
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内，身形虚幻的鸿钧抬眼，一指点在虚无。
瞬间，封神榜上出现了两个字：
【阐周】
元始当即会意。
这是让阐教继续辅佐西周。
如果不辅佐，道祖就不同意更改封神榜上的名字。
“果真如此吗……”
元始轻喃道。
封神大劫，当真挡不住天地大劫。
即便他现在明白了，道祖也不允许他把阐教弟子摘出去。
封神榜是三清佥押，只要道祖和三清同意，是可以修改的。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则，只看分量够不够更改规则而已。
道祖加三清，分量很够了。
“弟子明白。”
元始沉默片刻，对着封神榜轻道。
他得保住阐教弟子的真灵，天地间的死意如此浓厚，若是大劫爆发，死在劫中那可真就是形神俱灭了。
元始不会把封神榜交给天庭。
三道圣人的元神印记，昊天也抢不走。
等兄长完成天人合一，怕是道祖也抹不去他在封神榜上的元神印记。
从此以后，封神榜，便是阐教的封神榜。
下一刻，【阐周】二字消散，太上和通天也同意了他修改名字。
元始看向下方的两个徒弟，心想早知道就多收点徒弟了。